他的語氣平靜無波,像一潭死水,沒有喘息的機會。</br> 男人的身體向下壓了一寸,幾乎要貼在地上。</br> 我眨巴一下眼睛,沈君心這一套,騙騙外人管用,卻根本騙不了我。</br> 他若真起了殺心,這男人還能找上門來?還能跪在這兒?</br> 似察覺到我識破了他,沈君心手指蜷蜷,撓了撓我的掌心。</br> 好癢!</br> 我條件反射地拽住他的手,回瞪了一眼。</br> 沈君心眼尾輕挑,對我擠眉弄眼。</br> 然后轉過頭,對男人說了一句話。</br> 嘰里咕嚕,我一個字都聽不懂。</br> 男人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眼里布滿了紅血絲,比殺了他還要驚恐和絕望。</br> 沈君心勾著嘴角,云淡風輕地把玩著我的手指。</br> 男人痛苦地捂著頭,眼中幽暗的怒火一點一點熄滅:“好!”</br> 沈君心捏捏我的指尖:“小玉,我去去就來。”</br> 我沉著臉,還沒開口,沈君心就放開我的手,起身跟黑衣男人向外走去。</br> 留下我和周宇面面相覷。</br> 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幾分鐘后,男人扶著墻壁,艱難地向外走著,兩腿都在打顫。</br> 臨出門前,他怨毒地瞪著了沈君心一眼。</br> 沈君心雙手背負在背,像是喜從天降,春風滿面地朝我走來。</br> 一邊走,粉嫩的舌尖一邊輕舔嘴角。</br> 這,很難不讓人不想歪啊……</br> 周宇飛快地躲在我身后:“白師父,你說他們剛才在干嘛啊?”</br> 我牙根都泛著酸,我特么怎么知道?</br> “沈君心……”我喚住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神色。</br> 他從容不迫地抬眸:“怎么了?”</br> “你們……”我卻怎么都開不了口。</br> 沈君心戲謔的目光流連片刻,似笑非笑地向前走去。</br> 茶幾下,嬰靈小小的蜷縮成一團。</br> 沈君心問道:“小玉,你覺得該如何處置他?”</br> “我?”我懷疑他是故意刁難我。</br> 我哪兒知道怎么處理嬰靈?</br> 分析分析還行。</br> “嬰靈,據我所知,都是沒有出生,或出生不到半歲就夭折的孩子,很可憐的,你看看他,見到我嚇成這樣,也只有周宇會被他欺負。”</br> 周宇嘴角一撇,想要反駁,被沈君心一瞪,立刻偃旗息鼓。</br> 我接著說:“這段時間我跟著你,也跟出了一些心德,白色的鬼魂通常都是好鬼,黑色的是惡鬼,紅色的是厲鬼……”</br> 我指著這小嬰靈:“你看他,通體雪白,應該是個好鬼。”</br> 沈君心糾正道:“黑色惡鬼、紅色厲鬼不錯,但白色的,不一定都是好鬼,一般的鬼魂都是白色。”</br> “哦……”我暗自記下。</br> “不過,你有一點沒說錯,他是個好鬼!”沈君心語氣不覺柔了三分:“那些血手印,是他故意提醒周宇的。”</br> 若不是嬰靈,周宇恐怕還被蒙在鼓里,死了都不知道找誰報仇。</br> 這感覺似曾相識啊!</br> 鄰村的怨鬼女孩,也是通過喊冤,引起我們注意的。</br> 怎么這嬰靈也是?</br> 難道鬼界也倡導多管閑事、助人為樂?</br> 沈君心開口道:“鬼魂實苦,特別是死于非命的,若無人超度,只能游蕩在世間,飽受饑寒困頓,但凡有一丁點希望能夠脫困,他們都不會放過。”</br> 怨鬼是為了擺脫骨牌,重入輪回。</br> 嬰靈也一樣,希望脫離苦海,重獲人身。</br> 沈君心走到客廳的中央,腳尖點了點了那塊地板:“你們占了人家的地方,壓著人家好些年,知道該怎么做嗎?”</br> 周宇冷汗直冒:“我、我天亮就叫人來挖!”</br> “天亮?”沈君心一記眼刀,周宇立馬改口:“我現在就找人,馬上挖!”</br> 周宇打了兩個電話,很快,工程隊匆匆趕來,把地板和水泥地都敲了。</br> 往下挖了兩米多深,挖到了一個小小的木盒子。</br> 里面是一具男嬰!</br> 嬰兒死了很多年,身上一點也沒有腐爛,也沒有發臭,皮膚甚至還保持著彈性。</br> “好小的孩子!”我看到他,不禁想到了自己。</br> 老爸說,我生下來才五斤,瘦得皮包骨頭。</br> 大概就跟這孩子一般吧!</br> 當初我媽,是怎么狠心拋下我的呢?</br> 我耷拉著眼眸,悲傷的情緒不斷翻涌。</br> 沈君心輕輕摟著我的肩:“這父母子女都是緣分,大抵不過報恩、報仇和還債。”</br> 他下巴努了努這個嬰靈:“他本是來報恩的,為母親擋了生死劫,沒活過半年就走了,幾乎沒什么怨氣。”</br> 我了然地點點頭。m.</br> 那我呢?</br> 我和我媽媽,究竟是哪段緣?</br> 我心頭很悶,像塞了一團烏云。</br> 沈君心安慰地拍拍我,他走到嬰靈身邊,手指將黃符一揭。</br> 白光嗖的躥進尸體里。</br> 沈君心豎著食指,輕抵唇瓣,嘴里念念有詞。</br> 大概是在超度吧!</br> 他整個人都在發光。</br> 散發著圣潔的光……</br> 我眼眶微潤,對著那張“沉睡”的小臉:“好孩子,一路好走……”</br> 離開時,沈君心斜著眼看向周宇:“好好安葬他。”</br> 周宇忙不迭地點頭:“蛇仙,那我的身體……”</br> 沈君心沉默片刻,開口道:“去看醫生!”</br> 身體的損傷不可逆轉,周宇需要系統的治療。</br> “對了……”沈君心腳步一頓:“法金轉給小玉。”</br> 我眼眸明顯一亮,沒想到他這么上道……</br> 回去路上,我反復地數著屏幕上的0,感覺像在做夢。</br> 數得正是開心,我突然眼前一黑,被他抵在了墻上。</br> 空曠的街道上,回蕩著我的喘息。</br> “沈君心,你干嘛啊?”</br> 他不斷逼近,眸色沉了下來,近乎于深邃的墨綠。</br> “你不是懷疑,我喜好男色嗎?”</br> 我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很……很明顯?”</br> 他故作惱怒,炙熱的目光,像是要把我吞沒:“看來,必須得證明點什么……”</br> 驟然貼上的嘴唇,強勢又洶涌地堵住我……</br> 我的嘴唇腫了,嘴皮也磨破了!</br> 好疼!</br> 我又惱又氣,滿臉漲紅地掙脫了他。</br> 沈君心拽住我的手腕,把我往懷里揉:“小玉,我錯了……”</br> 他低下頭,親昵地蹭著我的傷口:“親一下就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