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雨季之后,天空難得放晴,我心血來潮,突然想去林子周圍找點蘑菇。</br> 出門時,我不經意地朝洞口瞟去。</br> 洞口空蕩蕩的,花呢?</br> 我這才想到,今天蘇韻沒有來給我送過花和野果。</br> 這就放棄了?</br> 我說不出是輕松還是悵然,放棄了也好,畢竟我們是不可能的……</br> 我沿著溪水一路向下走,快要走到林子邊緣時,終于見到了一些可以食用的灰白菌子。</br> 我彎腰摘了不少,用一塊不用的破布包著,正打算回去煮個菌湯,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打斗聲。</br> 這兒是深山老林,誰會在這兒打斗?</br> 我沒來由地想起了蘇韻,也顧不上菌子,飛身朝聲音的源頭趕去。</br> 林子的邊緣立著一道巨大的結界,將整片山林都罩住。</br> 結界的力量之大,讓我根本無法想象。</br> 蘇韻站在結界的邊緣,外面圍滿了天兵天將,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頭。</br> 一個金甲神將,手里握著一支降魔鐵杵,咣咣地砸著結界。</br> 這個人很厲害,每砸一下,結界的邊緣就會震蕩一下,很快便出現了裂縫。</br> 無數天兵天將就從這縫隙里鉆進來,蘇韻化作原形九頭黃金蟒,巨大的蛇尾橫掃而過,攔腰折斷面前百年的大樹,將天兵天將掃成肉泥。</br> 挺立在半空中的九顆頭顱也沒閑著,它們各顯神威。</br> 有噴火的,噴水的,噴毒氣……最弱的那一顆頭顱,也張開巨大的獠牙,大口地廝殺著。</br> 感受到我的氣息,蘇韻其中一顆頭顱朝我扭來:“你怎么出來了,快回去!”</br> 我站在一棵高大的喬木上,看著眼前血肉橫飛的樹林,神色木然地舉起了玉笛。</br> 什么放我一馬,一切都是假的。</br> 我所謂的安寧,不過是有人刻意營造的假象!</br> 這么大的結界……需要耗費的能量無法想象,隱蔽到連我都未察覺,天上地下,恐怕也只有沈君心能造出。</br> 可是……不可能是他!</br> 我看向獨自奮戰的蘇韻,結界應該是他造的吧,沒想到他現在的能量都這么強大了。</br> 蘇韻龐大的身軀,直直挺立在半空中,比最高的那棵百年老樹高出一倍的距離。</br> 黃金蟒,九頭身,就像一只立著的金色大爪子,恨不得將天兵天將都撲倒。</br> 見到我,結界外的天兵天將們一個個摩拳擦掌,興奮地朝我吼到:“是她,果然在這兒……”</br> 我閉上雙眼,隔絕一切喧囂,當笛聲響起的瞬間,我的心中生出一股難以言狀的悲傷,無聲地落下一滴眼淚。</br>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br> 只因我是巨靈者,能操縱巨靈的能量,他們便要對我趕盡殺絕。</br> 而我最討厭的蘇韻,卻是唯一站在我身邊的人。</br> 何其諷刺!</br> 我心中冷笑,嘴上的笛聲悠悠不止,直到一股強大的震波襲來,我嗅到了那沁人的竹葉香。</br> “沈君心……”我噌地睜開雙眼。</br> 哪有什么沈君心。</br> 結界外尸痕遍野,天兵天將被巨靈能量沖撞得爆體而亡。</br> 偌大的天地間,只剩下我和蘇韻,彼此相視著微微喘氣。</br> “其實……你不必為了我與他們為敵。”我說。</br> “我愿意。”蘇韻執拗的模樣,就像個護食的猛獸:“你也別多想,就算不為了你,他們也容不下我這個異獸。”</br> 蘇韻的話,讓我心里好受了幾分。</br> 他龐大的身軀一瞬間縮小,化身成一個俊美的少年郎。</br> 我也從樹上飛旋而下,落地的瞬間,腰上橫出一只強有力的大手,將我牢牢接住。</br> “小心……”蘇韻十分紳士,見我站穩后便收回了手。</br> 然后走到一顆大樹的樹洞里掏了一陣,拿出一束沾著露水,五顏六色的野花。</br> “還好,花沒事……”他陰冷的臉上,蕩開一抹溫柔的淺笑,將花送到我跟前。</br> 我的臉莫名地有些發燙,破天荒地伸手收下。</br> 蘇韻的蛇尾微微動了一下,好像被點了穴,良久,他發出沉沉的笑聲。</br> 這次大敗了天兵天將后,我知道,留給我的安靜日子已經不多了……</br> 我動用巨靈能量解決我的私事,犯了天道的大忌。</br> 果然,災難很快就降臨。</br> 連日的大雨,導致溪水暴漲,淹沒直我的山洞里。</br> 雨幕將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蘇韻從雨簾中硬擠出一道金黃的身影,蛇腦袋銜著一只野兔游進洞內。</br> 林子里已經沒有食物了,樹木也相繼被水給泡死。</br> 蘇韻每次都要去結界外抓捕獵物,每次回來都是遍體鱗傷。</br> 他又受傷了!</br> 后背出現一道碗口大的傷,應該是被槍頭刺入造成的。</br> 我望著那只半死不候的兔子,心里擰痛了一下:“你走吧,別管我了,這是我的報應。”</br> 我一遍又一遍地吹響笛音,可是卻再也無法聚集巨靈能量。</br> 蘇韻的把兔子剝皮處理,用蛇腦袋噴火,烤熟后遞了過來。</br>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啊……我能走哪兒?”</br> 他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天性冰冷的蛇妖,此刻卻成為了我唯一的暖源。</br> 我握著那只烤熟的兔子,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莫名地感動。</br> “蘇韻,你轉過來,我幫你看看傷口。”</br> 他遲疑了一下,拗不過我的堅持,他扭扭捏捏褪下了衣衫,露出血淋淋的后背。</br> 傷口很大,深可見骨,血水止不住的流,他卻顧不上自己,一心只惦記著我,生怕我餓著,風雨兼程地趕回來,給我烤兔肉吃。</br> 蘇韻愧疚的說:“沒事,我自愈能力很強。”</br> 確實如此,他每次受傷,兩三天就會痊愈。</br>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用一張干凈的手絹,接了雨水給他擦拭著傷口。</br> 蘇韻吃痛地渾身緊繃,鼻息發出一聲低喘,但眉眼卻露出無比幸福的神色。</br> 見我難受得不想說話,他寬慰道:“沒事的,等雨停了,等我找到機會,一定會帶你出去,我們回陰神宗好不好?”</br> 我深吸一口氣:“來不及了。”</br> 關于我的秘密,我沒有告訴蘇韻,我感覺我要死在這場大雨里了。</br> 沒有巨靈能量傍身,我就是個低級的修行者,只會些簡單的小法術,會御劍飛行罷了。</br> 如今外界被人包圍,我只能困在這一方小天地,而這里……也即將被毀滅。</br> 蘇韻聽到我的話,猛然轉過身將我的手握住:“白玉……我叫你小白好不好?”</br> 我點了點頭:“好!”</br> “小白,我們成親吧!”他深邃的眼中閃著星光,散發著誘人的蠱惑:“就我們倆,辦一場簡簡單單的婚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