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平靜,猶如在說著一件稀松平常的事。</br> 周圍的風嘩嘩作響,我的世界卻萬籟俱寂。</br> 原來悲傷到極致,是察覺不到眼淚和痛的……</br> 風卷殘雪染白了我的睫毛,我透過冰雪,看著面前這張精致的臉龐,好陌生的臉……</br> 地母捂著肩膀,吃力地朝我說:“用巨靈能量,鎮壓陰生老祖,這是你在六界的投名狀。當著我和天公的面,將你手中的玉笛損毀。從今往后,我們就會是一家人……”</br> “投名狀……一家人……”我渾身的血液冷到凝固:“沈君心,你也這么認為嗎?”</br> 我可以用巨靈能量鎮壓陰生老祖,可若是毀了玉笛,我就失去了一切……</br> 沈君心的手指關節握得泛白,見我不為所動,他狹長的眼眸中濃縮著讓人難以捉摸的哀痛:“小玉,聽話!”</br> 我無聲地笑了起來,胸口隱隱作痛:“原來如此!”</br> 沈君心曾說,我剛來到六界,他就注意到了我。</br> 他曾跟隨了我一路,一起游歷山河。</br> 一切不過是他對我的監視和觀察罷了。</br> 我巨靈者的身份,在他眼中根本不是秘密。</br> 當時正值陰生老祖作亂,他們或無暇顧及,或怕惹惱了我腹背受敵,暫且放過了我。</br> 如今……終于捅破了那層窗戶紙。</br> 感受到我的悲傷,身上纏繞的蛇身松了幾寸。</br> 蘇韻松開咬著地母的蛇嘴,上身變回了人形。</br> 精壯且修長的身體,迅速地朝我逼近。</br> 蘇韻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胸前,發絲底下,透出逼人的壓迫感。</br> 他兇狠地瞪著沈君心,語氣卻溫柔地對我說:“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就能帶你離開……”</br> 我雙手用力地將他推開:“滾!”</br> 沈君心負了我,他難道就是好人嗎?</br> 我猛地找回了呼吸,張著嘴大口吸了一口冷氣,寒冷的風灌進胸膛,刺得我好疼……好疼……</br> 我吹響了玉笛,引發了一場足以毀天滅地的大雪崩……</br> 我這是第一次,沒有聽沈君心的話。</br> 我沒有將能量輸入西海。</br> 也沒有毀掉玉笛。</br> 而是藏了起來,就像一只受傷的小刺猬,獨自舔舐著自己的傷口。</br> 過去甜蜜的點點滴滴,化作一把把刮骨刀,將我領略得體無完膚。</br> 果然……巨靈者不配擁有愛和幸福。</br>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六界竟然沒有追殺我,而是放任我自由,藏在一方小小的天地。</br> 我曾試過放出氣息,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等來他。</br> 我想,天地或許已經放過我了吧!</br> 至于他……我笑我癡傻,何必抱著希望呢?</br> 我徹底失望,轉身離去的剎那,身后樹林里發出沙沙的響動。</br> 我死灰的心瞬間復燃:“沈君心……”</br> 沙沙聲戛然而止,一道低沉且具有成熟男性魅力的聲音,在我腦后響起:“連我跟他都分不出來了嗎?”</br> 聲音無比地失落。</br> 我回頭,看著迷霧盡頭那半人半蛇的高大身軀,眼底淺淡的光徹底湮滅。</br> “是你……”</br> 我話不多說,抄起玉笛就要開戰。</br> 蘇韻的眼睛頓時就像蛇一樣,危險地拉細,很快他便克制地恢復常態。</br> “殺了我吧!我不怕死,我只擔心下次你再放出氣息,沒有人會像我般奮不顧身地奔向你,我怕你會失落……”</br> 我緊繃到幾乎石化的心,被他一擊即碎。</br> 是啊……</br> 這個世上除了他。</br> 沒有人會這般奮不顧身地朝我奔來。</br> 過去數年的孤苦,再次席卷而來。</br> 我陰沉地問到:“你來干什么?”</br> 蘇韻發出沉沉的笑聲:“我想陪著你!”</br> 可我已經不需要人陪伴了。</br> “我們不適合,你走吧!”我們初次見面,就鬧得很不愉快。</br> 直到現在看到他,我依舊能想起他身上陰濕的黏液,以及那腥臭的土味。m.</br> 我忘不了他那細長的信子,在我嘴里橫沖直撞,纏繞著舌尖的霸道。</br> 忘不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獸性,幾乎要把我毀掉……</br> 見我瑟縮了一下,蘇韻眼眸都在震動,他九十度彎腰朝我道歉:“對不起,我之前沒有被人愛過,也不知道如何愛一個人,見到你只覺得喜歡,只想著占有,嚇壞了你……”</br> 我這才發現,蘇韻好像跟之前有些不同了。</br> 之前見到他,他幾乎都是赤身,絲毫不顧及我害羞的目光。</br> 但這次,他卻精心打扮,下身雖然是蛇尾,但上半身卻穿著一件非常漂亮的紫云杉。</br> 就連披散的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茍。</br> 甚至連身上那令人不適的土腥味,都好像消失不見了。</br> 蘇韻臉龐緊繃,略顯笨拙地朝我遞來一束姹紫嫣紅的小野花。</br> “白玉……對不起……”</br> 蘇韻變了,我對他的變化大為震驚。</br> 望著那束花,我遲遲沒有接過。</br> 他對我做過的事,我無法原諒,也無法釋懷。</br> 我轉身就走,回到我棲身的小山洞里。</br> 身后不遠不近地響著細微的沙沙聲,跟了我一路。</br> 我知道蘇韻在跟著我,我已經無所謂了,只是那玉笛卻死死地握在我手里,始終沒有松開過……</br> 我睡了一覺,醒來時,洞口插著一束小野花。</br> 花束的香氣撲鼻,給我灰暗沉悶的生活增添了一絲光彩。</br> “蘇韻?”我低聲喚了一句,洞穴里靜悄悄的,只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br> 我的面前多了一個火堆,邊上放著一張油亮的粽葉,上面放著一些洗過還帶水珠的野果。</br> 想必是蘇韻弄的。</br> 我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在旁邊重新生了一堆火,自己出去摘野果子吃。</br> 一天一天過去,每天,我的洞穴外都插著一束小花,就算寒冬臘月,萬里冰封,蘇韻也有辦法給我找來一束臘梅。</br> 而那份野果也每天會送到,見到沒有動他的,他會將舊的野果撤下,給我換上新的。</br> 漸漸的,我被他的執著所打動,對他的態度有了些許改觀。</br> 或許,他真的變了……</br> 我開始沒那么排斥他,下雨下雪的天氣,允許他在洞口待上片刻,但我什么都不會跟他說,更不可能跟他在一起。</br> 直到那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