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剛才嗩吶聲傳來的地方,見到地上的野草有被壓過的痕跡,于是飛速爬起來,順著壓痕向著深山里走去,闖入了一片白霧中。</br> “這兒的霧氣實在太大,我什么都看不見……”老爸懊惱地咬著牙:“都怪我……要不是我帶她去山上,她就不會出事,都怪我……”</br>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響聲在塔內炸響。</br> 我握住他的手:“老爸,別打了……”</br> 這不是他的錯,誰也不想意外發生。</br> 老爸激動了好久,慢慢地終于恢復了平靜,他眼里含著淚,開口道:“我在山上找了顧老師一整夜,直到天已經透亮,眼前的霧終于散了,我發現我站在一處野墳地里,到處都是沒有墓碑的土墳,墳包上寸草不生,甚至有些土堆太薄,還露出了白骨。”</br> 老爸臉色發青,手指控制不住地哆嗦:“我不記得山上有這樣的地方,嚇得趕緊跑下山。”</br> 他帶著村里的鄉親們上山尋人,卻怎么都找不到那片白霧,也找不到月見草和野墳堆,這些地方,仿佛隨著白霧的消失,也同樣消失殆盡。</br> 他們找了三天三夜,幾乎要把整座山翻個底朝天,卻什么發現也沒有,媽媽就這樣憑空消失了。</br> 一時間整個村子流言四起。</br> 說爸爸把媽媽帶到山上,先/奸/后殺,殺人藏尸,然后又賊喊捉賊,故意領著大家繞圈子。</br> 出了那么大的事,按理說應該要報警,但村長怕惹事,便一直壓著這件事。</br> 畢竟媽媽是城里來的支教老師,出了事,他也要擔責的。</br> 老村長一邊安撫著其他老師,一邊讓人去山上繼續找,說什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br> 為防老爸真的殺人逃跑,他們把老爸五花大綁,丟進了祠堂里。</br> “當時,我們都快放棄希望了,是王婆,她的鬼仙說,顧老師還活著,他能感受到顧老師的陽魂,不過,她好像不在現實世界,去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困住了她……”</br> 我看向青泠,他頷首說道:“別看我,那時我還不是王婆的鬼仙。”</br> 我略顯失落,在老爸驚訝狂瞪的目光中,接著問道:“后來呢?”</br> 老爸咽了一口唾沫:“后來……我們當然是相信王婆的話了,聽到她說顧老師沒死,我是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她還活著,難過的是,她被困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br> 王婆掐掐算算了好久,眉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糾結了好久,對老村長說,大家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只需要靜靜地等待就好。</br> 等?</br> 這確實能行?</br> 我心急地問:“媽媽是什么時候回來的?”</br> 老爸想了想:“七天,她失蹤后第七天,突然回到了村子,整個人呆呆傻傻的,衣衫不整……”</br> 這模樣一看就是被人欺負了,他們自然第一個懷疑是他,但媽媽開口了,說不是他,是山神!</br> “她說,她嫁給了山神,被人八抬大轎抬到了山神廟。”</br> 老爸抱撓了撓后腦勺:“那山上除了花草樹木,哪兒有什么山神廟啊!但她卻一口咬定,說去了山神廟,還嫁給了山神,還說自己肚子里已經有了種子。”</br> 那時大家都以為她嚇得神經錯亂,也有人覺得,她遇到的壓根就不是什么山神,而是山鬼。</br> 山鬼就是山林間的小精靈,會迷惑上山的人,讓他們吃泥巴、蚯蚓什么的。</br> 興許我媽看到的山神廟,什么八抬大轎,還有什么肚子里的種子,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但老爸卻相信她,因為他那晚也聽到了敲鑼打鼓的聲音,他確信那不是幻覺!</br> “出了這么大的事,她想要回城,但王婆說,她肚子里懷的,確實是山神的孩子,是靈胎,降下靈胎,我們村子的詛咒就能化解。”</br> 說著,老爸心虛都盯了我一眼,見我沒有絲毫的驚訝,他臉色一白:“孩子,你就不好奇嗎?”</br> “我好奇什么?”我冷笑道,所有一切我都在魔考中看到了,只是不明白,我明明被老村長丟進了龍井里,為什么還能活蹦亂跳地站在這兒?</br> 我沉住氣,慢悠悠地朝老爸開口:“后面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你為了媽媽,跟她假結婚,一直在照顧著她,就算承擔罵名,就算被她誤會,你也默默承受著這一切。”</br> 老爸頓時說不出半個字,好久才平復心情:“你怎么知道……”</br> 我嘆道:“我自有辦法,這件事你就別問了,我只好奇,我明明被老村長丟到了龍井里,是誰救了我?”</br> 那口井好小,小得只能勉強放下一只小木桶,他們根本下不去,而我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總不會是我自己爬上來的吧?</br> 老爸聞言,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什么?那老東西居然把你丟井里了?怪不得……怪不得……”</br>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怪不得,在我的催促下,終于開口道:“我當時擺脫了那些人,跑到井邊時,見到你乖乖地躺在井邊,對著空氣咯咯咯地笑,手舞足蹈的,就像有人在逗你玩。而老村長他……他……”</br> 老爸臉白如紙:“他把頭卡在了井口里,等放下來時,已經七孔流血沒氣兒了。”</br> 老爸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聽我說老村長把我丟井里,他汗毛都豎立起來。</br> “你到底是從哪兒聽到的?”老爸問道。</br> 我無法跟他解釋,只是好奇,我究竟是怎么上來的,唯一知情的老村長早已作古,早已投胎轉世,這個秘密,連同的我身世,變得越發撲朔迷離起來。</br> 如今,老爸這邊真相大白,他不安地搓著手,想要問我卻不敢開口。</br> 見他瑟瑟縮縮,一臉擔憂,我心里很難過。</br> 不管怎樣,他都是養我長大,給了我愛和家的人啊!</br> 要不是老爸,我就是村里人眼中的怪物,是一個異類,或許早就餓死凍死了。</br> 整個村里,也只有老爸最“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所有一切好的留給我……</br> 這些年孑然一身,連個對象都沒有。</br> 我越想心里的酸澀就越發上涌。</br> “老爸……”我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他,就像小時候那般,窩在他的肩膀上:“你永遠、永遠都是我的老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