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好奇，沈君心別開目光，轉而說道：“如今雙瞳已被搶走，我們只需靜待……”</br> 蘇韻身受重傷，短期內應該不會去見神秘人。</br> 他這邊我們能等，但神秘人這邊應該不會消停。</br> 畢竟……地母和老三的戲，還得繼續演下去。</br> “我失去雙瞳，等同廢人一個，想要回到陰神宗接近胡靈，這戲就得做全套……”老三緩慢地抬起頭，看向我的黑眸深不見底：“白玉，動手吧！”</br> “我？”</br> 我糾結地咬著牙，被老三堅定的神色所刺痛。</br> 作為我們的敵人，失去雙瞳后，想要撿回一條性命談何容易。</br> 打輕了，勢必會引起胡靈的懷疑，下手重了很可能灰飛煙滅。</br> 我陷入兩難，遲遲不敢動手。</br> 這時，青泠仔細盯著老三看了幾眼：“用陰哨配合云篆符，打向他的眉心穴。”</br> 眉心穴又叫印堂，在兩眉之間，這是人體的一大死穴，更是修行人的命宮之一。</br>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我話音剛落，老三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還是大祭司厲害。”</br> 見我云里霧里，沈君心湊在我耳邊解釋道：“誰會忌憚一個傻子！”</br> 我明白了！</br> 他們這是要我把老三打傻，可這樣，老三還怎么觀察蘇韻的眼睛，怎么去調查胡靈？</br> 青泠面色陰沉：“這就需要……你我的配合了！”</br> 他會出手將符咒打偏，盡可能地保留老三的神魂。</br> 這個主意太冒險，我寧可把老三的手砍斷，也不想以他的神魂來做賭。</br> 青泠嘆道：“胡靈這人疑心甚重，而且性子古怪，就算三老爺缺胳膊少腿，想要接近她，并非一件易事……”</br> 老三接嘴道：“況且，我們沒那么多時間了。”</br> 從之前，就總是聽他們說，時間不多，這又是哪一出？</br> “什么時間不多？”我忍不住問。</br> 老三面色慌亂，倉惶地埋下頭。</br> 我厲聲喝道：“都這個節骨眼了，你們還想瞞著我嗎？”</br> 老三和青泠一臉擔憂，卻始終不愿意開口。</br> 沈君心按住我的肩：“還記得我們去西海嗎？陰生老祖已又蘇醒的趨勢，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再說……”</br> 他出神地盯著我的小腹。</br> 我腹部沒來由的一緊，里面的肉瘤猛然抽搐了好幾下，我屏住呼吸，捏著拳頭捶向隆起的肚子：“你還敢鬧情緒……”</br> 肉瘤聽懂了我的話，似故意跟我作對，猛地扯著我皮肉，痛得我差點背過氣去。</br> 見狀，地母手中的浮塵一撒，細碎的金光粉末在我眼前飄散。</br> 或許是金粉的緣故，也或許是肚子里的東西發泄完畢，我的肚子終于消停了……</br> 身上的肉瘤，不僅是個禍害，還是我的定時炸彈。</br> 留給我的時間確實不多。</br> 我將心一橫，朝老三和青泠點頭道：“好，就試一試師父說的法子。”</br> 我握著陰哨，緊張到手心都冒汗，但我不能慌，更不能膽怯。</br> 我的氣息和心念，對哨聲至關重要。</br> 我深呼吸一口氣，與青泠交換了一記眼神。</br> 陰哨響起，與剛才不同，這次是一道悠揚舒緩的曲調，乍一聽綿綿無力，卻暗藏勁道。</br> 配合著哨聲，我眼觀鼻鼻觀心，當哨聲響飆升到高音時，心中的云篆符霎時間飛甩而出。</br> 黑云壓頂，勢如破竹，不偏不倚沖向老三的印堂。</br> 老三坦然地站在面前，墨色的瞳仁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嘴角含笑地朝著我。</br> 我雙手緊握，心跳幾乎驟停，我看這那云篆符越飛越遠，鉆進老三光潔的額頭底下。</br> 剛鉆到一半，青泠便動手搖響黑鈴鐺，將剩下的云篆符打散……</br> 老三痛苦地悶哼一聲，兩眼一翻栽倒在地。</br> 我們圍攏上去，等他再次睜開眼，眼底透著點懵懂，他呆呆地看向我們，又怕又可憐，就像一只受驚的小狗。</br> “這……”我暗叫不妙，難道是被我打傻了？</br> 我們幾人面色凝重，特別是青泠，他皺著眉頭：“不應該啊……”</br> “青梅……”他看向地上散落的青梅。</br> 剛才打斗得太過激烈，我背包里的青梅不知什么時候落了出來。</br> 沈君心給白鷺使了個眼色，白鷺忙不迭地撿起幾顆，吹吹包裝袋上的灰塵，送到了老三面前。</br> 老三撕碎包裝袋，狼吞虎咽地含了一顆青梅進嘴里。</br> 白鷺嘆道：“完犢子了。”</br> 我卻始終沒有放棄，嘗試著跟老三對話：“你還記得我嗎？”</br> 他嘿嘿笑道：“師姐……”</br> 我灌滿了鉛的心越發沉重：“那你記得你是誰嗎？”</br> “我是三兒啊！我沒有名字，是師姐叫我三兒……”</br> 他嘿嘿地朝我傻笑著，俊美無雙的臉龐，顯得傻里傻氣。</br> 青泠咳了幾聲：“那你認得我們幾人嗎？”</br> 老三驚恐地看向他們，茫然地眨巴眨巴艷，一個勁地往我懷里躲：“師姐……”</br> 剛要碰到我，就被沈君心提溜著后衣領子，把他甩到一邊去。</br> “滾！”</br> 老三嚇得抱頭：“師姐……救我……”</br> 我捂著臉，這下是真的完犢子了！</br> 他沒有完全變傻，但是，卻變成了一個小孩子的模樣，智商頂多三歲，不能再多。</br> 見他那么大個朝我撲來，我腦子伸出一只胳膊攔下：“等等……”</br> 老三的胸口懟上我的拳頭，他受傷地癟著嘴，楚楚可憐：“師姐……”</br> 我有那么一瞬心軟，可轉念一想，總覺得哪兒出了問題。</br> 老三雖然失憶，記憶退回了三歲，但也不至于認錯人吧。</br> 他睜開眼便認得我，開口就叫我師姐，這很不對勁。</br> 除非……</br> 我一圈砸向老三的胸口：“好你個騙子，差點就騙了我！”</br> 老三的眼底的稚氣蕩然無存，噗的吐出嘴里的果核：“沒想到這么快就被你發現破綻……”</br> 沈君心面色如常，倒是青泠驚訝了一瞬，他暗中打量著老三：“沒想到你……”</br> 別說他了，我都沒想到老三居然能丟下帥哥的包袱，演一個三歲孩子。</br> 他的演技，得到了我們大家的一致認可。</br> “前路漫漫，多加小心。”我提醒著他，希望他會陰神宗的日子，能夠少些黑暗吧！</br> 老三鄭重其事地站直身體，朝我鞠了一躬：“白玉，對不起……”</br> 他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我猝不及防。</br> “我剛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正如你所說，就算不是我師姐，你們也有著某種緣分……”</br> 我低頭思忖，是善緣還是孽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