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鬼魂都消失了!</br> 我目光上移,對著沈君心愜意的臉龐。</br> 他的身上,縈繞著還未散去的黑氣,一絲一縷地吸入鼻子里。</br> 他將忘川河里的妖魔鬼怪都吸走了!</br> 隨著最后一縷黑氣消散,沈君心的身體泛出震波。</br> 他輕啟薄唇,細碎地念著法咒,一道蛇紋符從天而降,印在了河里。</br> 河水里發出幾聲鐵鏈的脆響,嘩啦啦、嘩啦啦……</br> 逆著河水的淺波,向上游傳去。</br> 大地顫震,湍急的水流聲,從石橋的方向涌來,忘川河的水面,肉眼可見地飛漲,黑水彌漫之至岸上,很快就吞沒了大片干涸的河床……</br> 我站在岸邊,終于明白,他跟龍龜交代的是什么了。</br> 老爸時間不多,他只能鋌而走險,甘愿冒犯天條,也要快速提升實力。</br> 而忘川河里積壓的妖魔鬼怪,便是不二人選。</br> 龍龜控制著出水,沈君心吸飽之后,發出指令,龍龜便放出的水流……</br> 整個計劃十分嚴密,毫無破綻。</br> 涂桑怒目圓瞪,腳底輕輕點地,躥向了沈君心的方向:“你做了什么?”</br> 沈君心衣袂飄飄,濃烈的黃綠霧氣中,他面如潤玉,容光煥發,周身流露出的氣場,已與先前完全不同。</br> 他滿不在意地輕笑一聲,聲音如同輕飄飄的羽毛,透著嘲諷和不屑:“我幫他們離苦得樂……”</br> 涂桑的眉宇之間,暗藏的殺機一閃而過:“你是故意的!”</br> 沈君心再笑,輕飄飄地瞥了涂桑一眼,釋放無盡的威壓:“是又如何?”</br> 涂桑果斷朝沈君心出手,前一秒還是盟友,如今卻再次動手,在忘川河上打得昏天黑地。</br> 與先前在幽冥殿不同,那會兒的沈君心身中重傷,勉強勢均力敵。</br> 如今吸了滿河的妖魔鬼怪,沈君心實力大增,就連那墨綠的眼眸,也滾著尸山血海匯集的兇煞之氣。</br> 涂桑跟他過了幾招,很快就敗下陣來。</br> 他下意識的摸向腰側,抓住了一團空氣,他扭頭看向我,薄唇緊抿,雙瞳似開了刃的刀鋒。</br> 察覺到危險來襲,我下意識地往后退縮。</br> 一道綠瑩瑩的光罩,似一口倒扣的瓷碗,將我罩在地上。</br> 沈君心勾著唇,眼底玩味之意漸濃:“想要判官筆?做夢……”</br> 他手掌一推,無數的小蛇,化作發光的蛇紋符咒,將涂桑團團圍住,然后洶涌地沖進涂桑的身體里。</br> 撞擊炸裂的強光閃過,我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涂桑的玉石般金雕玉琢的臉上,染著一道鮮血,紅得刺目……</br> 沈君心站在半空,冷清的氣場有些凍人,哪怕不是對著我,也讓我遍體生寒。</br> “沈君心,你觸犯天條……本王絕不會放過你……”涂桑身形淺淡,消失前眸光晦暗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徹底消失不見。</br> 一本泛黃的冊子,從半空中飄搖而落,掉在了我的面前。</br> 藍色的封皮赫然寫著【生死簿】!</br> 我飛速撿起,翻開第一頁便見到自己的名字。</br> 我看到了自己出生年月,還有小時候的記錄,確實一字不差。</br> 只不過沈君心出現的地方,被人用朱砂筆標注了一下,而且也不是在正文中,而是像漏字了一般,加在上方。</br> 或許在我原本的生命軌跡中,沈君心不應出現吧!</br> 但緣分就是妙不可言,沈君心不僅出現,還改變了我的命運……</br> 我翻開第二頁,掃到一頁密密麻麻的毛筆字,還沒看清,冊子便被人用力合上。</br> 幾只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住書頁:“小玉,走吧!”</br> 我怎么覺得,沈君心不想讓我看下去呢?</br> 我心中起疑,不聽話地挪開他的手指:“等會,不著急。”</br> 我翻開第二頁,神奇的一幕出現了!</br> 方才還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消失不見,上面只寫著一行小字:【壬寅年七月十三日死于車禍】。</br> 畫面戛然而止。</br> 我不相信地向后翻了幾頁,全都是空白的紙頁。</br> 我合上生死簿:“是不是你,篡改了我的命運?”</br> 沈君心滿臉無辜:“說什么胡話呢?”</br> 胡話?</br> 難道真是我看花眼了?</br> 可剛才,我明明記得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啊!</br> 我百思不得其解,這件事一定跟沈君心有關,我軟磨硬泡,甚至嗲著嗓子跟他撒嬌,沈君心一臉享受卻又滿目迷茫:“真不是我……”</br> 正說著,沈君心突然眼眸一縮,瞳孔收縮成了一條豎立的細線:“小玉,你看……”</br> 順著他的手指一點,我看到黃土漫天的一條大路上,冉琴茫然跟著一群游魂向著奈何橋的方向走。</br> 我也顧不上生死簿,隨手往包包里一塞,沖向了冉琴。</br> 我們離得不遠,但陰間不比陽世,我踩在地上,就像踩在水里,壓根使不上力。</br> 沈君心飄到我身邊,攤開手掌:“抓住我。”</br> 我握上的那一剎那,身體一個踉蹌,被他拖拽著似一陣滑溜的風,貼著地面滑行……</br> 怪不得鬼魂都是用飄的,果然很省力……</br> 冉琴正在排隊上橋,還七八個人就到她喝孟婆湯了。</br> 我們趕得及時:“冉琴!”</br> 冉琴面無表情,茫然地看向前方,灰蒙蒙的眼珠子,仿佛容不下任何色彩。</br> 我心中咯噔一下,她該不會真死了吧!</br> 沖到她的身側,一把扣住冉琴的肩膀,她雙肩一哆嗦,如夢初醒。</br> “小玉……”冉琴呆呆地看向我,明顯還沒徹底清醒。</br> 我扣住她的手腕拉出了排隊的隊伍:“別廢話了,趕緊跟我走。”</br> 我轉過身,剛要邁開雙腿,就被一股反作用力往后扯去。</br> “小玉,我不想活了,就讓我走吧,好嗎?”冉琴想起了一切,她痛哭流涕:“你不知道,他們要人肉我,要提那些死者報仇,我好害怕……”</br> 我又急又氣,眼淚瞬間飆出:“為什么是你去死?殺人的不是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受罪的是你?再說了,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故意散播你的消息?故意陷害你?”</br> 冉琴拼命地搖搖頭:“知道又能怎樣呢?爸爸殺人,信奉邪法是事實,沒有用的……”</br> 我強硬地抓著她的手,用盡前身力氣往回拖:“那也不能這么窩囊的死了!你甘心嗎?如果你活著,還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可要是死了,別人會覺得你活該,是畏罪而死,你身上的污水,就永遠也洗不清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