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開了離魂凼，出口竟不在王婆的臉上，而是在幽冥殿寶座的背后。</br> 王婆被人五花大綁，跪趴在地，等候著沈君心發(fā)落。</br> 她的臉不再是黑洞，而是一張艷而不俗的美人臉！</br> 標(biāo)準(zhǔn)的鵝蛋臉，五官濃烈大氣透著明艷，也透著一股子精明和狠勁。</br> 眉眼輪廓特別眼熟，這應(yīng)該是她年輕時的模樣。</br> 王婆居然返老還童了？</br> 見到她，我頓時沒了好臉色。</br> 王婆抬起頭，看我們安然無恙地出來，眼底流露出一道失落。</br> 她當(dāng)然失落了，我沒有被小鬼纏住，她的詭計再次落空。</br> 雖然跪著，但王婆不卑不亢，甚至還譏誚地扯著嘴角：“你們殺不了我，畢竟……只有我知道你的魂魄在哪兒，也只有我知道，李媛的下落。”</br> 我氣得牙癢癢，恨不得上去撕了她這張蛇蝎臉龐。</br> 相比我暴怒，沈君心顯得十分淡然。</br> 沈君心譏笑道：“殺你？想得美……”</br> 說罷，他看向涂桑桌上的一個精致的青瓷罐子：“小玉，收魂?！?lt;/br> 我愣怔在地，怪不得沈君心要把王婆列在談判的條件里。</br> 應(yīng)該就是為了我的魂。</br> 既然如此，那我就陪她好好“玩玩”！</br> 我朝涂桑說道：“冥王，借你的東西一用?！?lt;/br> 我也不管他答不答應(yīng)，抄起小罐子就朝罐口比劃了幾道，對著王婆的方向，手掌一拍罐底：“收！”</br> 王婆變成黃豆大小的鬼魂，收進了罐子里。</br> 我蓋上蓋子，動作一氣呵成。</br> 王婆氣得不斷撞墻，罐子發(fā)出咚咚的悶響，一陣謾罵聲傳來，我皺著眉頭：“看來，還是待得太舒服了，還有力氣罵人?！?lt;/br> 我掌心燃起一道雷火符，附在了罐子上，感受到罐子微微發(fā)燙，王婆也終于安靜下來，在罐子里不斷蹦跶。</br> 我將她放進包包里，見沈君心盯著涂桑案桌上的一只朱砂筆發(fā)呆。</br> 這支筆做工精美，筆桿粗大，自帶一股煞氣縈繞。</br> 我心領(lǐng)神會，這應(yīng)該就是判官筆了吧！</br> 我嘴里念念有詞，用御物術(shù)，凌空操縱著這支筆筆，筆桿顫動了一瞬，眨眼間就飛到我手中。</br> “冥王，我就不客氣了?！蔽覈N瑟地?fù)]動手臂。</br> 涂桑的臉色十分暗沉，泛紫的嘴唇幾不可查地抿緊。</br> 看得出來，他在肉疼……</br> “剩下的生死簿，等蛇君處理完畢，本王自會親手奉上。”涂桑咬牙切齒地說道。</br> 我嗤之以鼻，真是小家子氣，還生怕我們賴賬，故意留了一手。</br> 沈君心薄唇輕啟：“無妨?！?lt;/br> 他牽著我，一路朝外走去，涂桑跟在身側(cè)，朝忘川河邊走去……</br> 相傳在冥府和黃泉路之間，橫著一條忘川河。</br> 河水呈血黃色，里面是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惡鬼兇煞，蟲蛇滿布。</br> 遠遠的，我就聞到一股很上頭的血腥味。</br> 灰蒙蒙的河邊，氣著一到黃綠的霧氣，依稀能看到渾濁的河面。</br> 河水比傳說中的更加暗沉，堆滿無數(shù)的鬼魂，若不是有水聲傳來，我還以為前方是條長街，密密麻麻的人頭，像在舉行某種集會。</br> 人頭延伸至我看不見的地方，依稀可見立著一道石橋，那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奈何橋了。</br> 上面應(yīng)該還有個送湯的老婆婆，叫孟婆吧！</br> 我看得出神，忽聽得一陣水聲嘩啦作響，伴隨著成千上萬細細索索的聲音，朝我們涌來。</br> 沈君心揚手一揮，面前的霧氣盡數(shù)散去，我順著光禿禿的河邊，一眼就便看到河中，數(shù)不清的鬼魂一個擠著一個，一個壓著一個，拼了命地朝我們靠近。</br> “冥王慈悲，請讓我們投胎吧……”</br> 這些鬼魂，因為各種原因，而滯留人間，被鬼差發(fā)現(xiàn)后，丟進了忘川河里。</br> “水里好冷，還有吃人的怪蛇和怪魚，我好痛啊……”</br> “求冥王開恩，讓我們離苦得樂……”</br> 河水僅僅只是淹沒他們的胸口，有些個兒高的，水線直接到了腰下。</br> 這水，別說淹死人了，看著就毫無震懾之力，但這些鬼魂，仿佛被吸附在水中，拼盡全力也無法上岸。</br> 涂桑皺著眉，面容冷峻，手指又開始不自覺地敲擊起來。</br> 他不為所動，完全無視鬼魂們的哀求。</br> 雖然狠心，但也是人之常情。</br> 這些鬼魂不能放出，一旦出來，將擾亂整個冥界的秩序。</br> 或許是呼聲太大，涂桑低聲問道：“蛇君將如何處置？”</br> 沈君心俯視著河中苦苦哀求的鬼魂，眉眼間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就被冷漠所替代。</br> 他騰空而起，飄逸的短發(fā)被風(fēng)吹亂，零散地披在臉頰，遮住了嗜血的面龐。</br> 方才被他驅(qū)散的濃霧再次聚攏。</br> 天與地之間，沈君心模糊的身影，橫亙在黃綠的霧氣中央，似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神。</br> 這些鬼魂紛紛仰望著他，見他氣度不凡，身姿穩(wěn)健，還以為真是來救苦救難的。</br> 紛紛朝他跪下磕頭：“救救我們脫離苦海吧！”</br> 身側(cè)的涂桑，身體不自覺前傾，敲擊的手指驟然落下。</br> 他也想知道，沈君心會用何種方法，解決河中的鬼魂鬧騰。</br> 我也很想知道，但同時，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br> 沈君心低垂著眼，纖長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br> 冰冷的棱角，有種說不出的冷厲和漠然，仿佛腳底下跪著的不是一個個生靈，而是沒有感情的石像。</br> 他緩慢地結(jié)出一個手印，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交纏至胸前，輕抿的薄唇，透著嚴(yán)峻。</br> 然后……緩緩張開，念出一道法咒。</br> 隱約間，我仿佛聽到了雷鳴。</br> 沒等我反應(yīng)，一道靈光瞬間劈下，萬年不見光的陰曹地府，此刻亮如白晝。</br> 劇烈的強光，刺得我睜不開雙眼，卻能感受到雷霆萬鈞之勢。</br> 耳邊充斥著則痛苦的嘶吼和哀嚎……</br> 白光散盡，眼前恢復(fù)了黑暗。</br> 我靜靜地豎著耳朵，河里好安靜……安靜得讓害怕。</br> 我瞇著眼看去，剛才還密密麻麻的人頭，此刻消失不見，忘川河又恢復(fù)了平靜……不，是死寂！</br> 整條河上，沒有一只鬼魂，靜謐得讓人膽寒。</br> 我揉了揉眼睛，一顆心怦怦狂跳，我沒看錯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