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服氣,王婆這種人,居然下了陰曹地府,還能成為冥官。</br> “冥官很厲害嗎?”我小聲地詢問。</br> 沈君心說:“比鬼差的官職要高,類似于冥王身邊的親信。”</br> 怪不得沈君心阻止我動手,是不想招惹到冥王吧。</br> 可這也太不符合他的性子,平日,他連蘇韻都沒放在眼里。</br> 會忌憚冥王?</br> 其中必有隱情。</br> 我暫時壓住心頭的怒火,跟著沈君心入城,在小鬼的領路下,來到了幽冥殿。</br> 皸裂的大地深不見底,一道暗黑的地縫之上,架著一座石橋。</br> 橋的另一頭,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黑色宮殿。</br> 依稀可見有黑色巨獸看守大門。</br> 大門兩側立著碩大的巨型燈塔,燒著幽藍的鬼火。</br> 整個宮殿黑氣彌漫,莊嚴肅穆,古樸而厚重。</br> 我走在橋上,沒來由地感覺到一股壓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br> 我望著這座黑色的石橋,黑色的宮殿,居然有種莫名的熟悉。</br> 仿佛我曾經來過,或夢到過這個場景。</br> 我打了個冷顫,被方才的想法嚇了一跳。</br> 我腳步沉沉,跟著沈君心一路走到門前,看門的巨獸朝我們低下頭顱。</br> 油光蹭亮的大鼻子,呼哧呼哧地噴著熱氣,腥臭味撲鼻而來。</br> 我看著這兩只黑毛巨獸,腦子里突然迸出了一個詞:獒犬!</br> 我弱弱地問沈君心:“它們是什么啊,像兩座小山似的,腳指頭就能踩死我。”</br> 沈君心把我摟在懷中:“這是地獄獒犬,專吃惡鬼。”</br> 我腦中閃過一道霹靂,沒想到真是獒犬!</br> 我確定在青泠教授的知識里,沒有看過這玩意,那我是怎么知道的呢?</br> 我百思不得其解,被沈君心帶入門內,面前的光突然暗下。</br> 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再次涌起,我感覺地上的地板,應該是一幅百鬼圖,兩邊的墻壁上,應該是陰刻的彼岸花。</br> 為了印證我的猜想,我刻意靠近墻壁,伸手一摸,觸手除了冰涼,還有一道印刻的痕跡。</br> 花瓣彎曲,類似稀疏的菊花,花莖筆直,只有花沒有葉。</br>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彼岸花嗎?</br> 我的手指仿佛被刺到,快速都蜷縮在掌心。</br> 沈君心察覺到我的異樣,問道:“怎么了?”</br> 我想,我此刻的臉色應該很難看吧!</br> 我艱難地咽著唾沫,忐忑不安地問:“這地上是什么啊,走起來凹凸不平的。”</br> 他淡然地開口道:“百鬼圖石雕。”</br> “百鬼圖?”我的心徹底慌亂,整個人都不好了。</br> “別怕,有我在。”沈君心安慰著我。</br> 我不是害怕百鬼圖,我害怕的,是這該死的熟悉感。</br> 我問他:“我前世是不是來過這兒啊?”</br> 黑暗中,沈君心身形一僵:“怎么問這個?”</br> 我不確定地開口道:“我感覺……我好像來過這兒。”</br> 我晃了晃沉甸甸的腦袋。</br> 沈君心陷入沉默,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卻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又沉又緩。</br> “別多想,你從未來過。”他的話十分篤定,但我怎么覺得很刻意呢?似在極力掩飾著什么。</br> 他伸出手指,在我掌心比劃了幾道蛇紋符,那涼氣順著我的手掌皮膚,流淌至四肢百骸。</br> 身體里某個松動的部分,再次被冰封住。</br> 他對我做了什么?</br> 我瑟縮都抽出手掌,先前那種冒出的熟悉感,被他的力量的所鎮壓,再也沒有出現,我恢復如常……</br> 沈君心對我施法,封住了那些奇怪的感覺。</br> 我心中打鼓,是礙于王婆在前方嗎?</br> 王婆的竹藤轎子就在前方,隨著小鬼的起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br> 她在前,我們在后,按理說,看不見身后的狀況,不過,身邊的小鬼們,都是她的眼線。</br> 剛才進入門洞后,小鬼的燈籠盡數熄滅。</br> 他們靜靜地圍攏在四周,沙沙的腳步聲,在冗長的門洞內回響。</br> 無數雙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著我倆……</br> 我渾身都不自在,真希望這條路能快點結束!</br> 也不知走了多久,腳底的百鬼圖畫卷接近尾聲,我沒有再踩到凹凸不平的雕刻,一扇發光的大門出現在盡頭。</br> 大門上熒光映射著地獄圖,畫面相當之殘忍,沈君心捂住了我的眼。</br> 當門開啟,我們終于來到了幽冥殿的頂層,也是冥王的居所。</br> 冥王涂桑,據說是個雌雄難辨的人。</br> 也被稱做千面王。</br> 據說每個人看到他的臉都不一樣,或男或女。</br> 善良的人,看到涂桑的臉美若天仙,邪惡之人,看到的就是猙獰的鬼臉。</br> 隨著心境的變化,這張臉也會隨之而變。</br> “心善之人,若是對他心起雜念、欲念,美麗的面龐便會變成潰爛的鬼臉,能將人活活嚇死,死而魂滅。”</br> 沈君心低聲跟與我說了許多。</br> 這涂桑還真是個神奇的存在,居然會隨人的心境變臉,我又好奇,又有些害怕,也不知我看到的,會是怎樣的臉。</br> 前方,黑紗帷幔隨風飄揚,一個慵懶的身影,斜倚在寶座高臺上。</br> 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背。</br> 皮膚晶瑩剔透,手指精雕玉琢,粉嫩的指甲泛著熒光。</br> 王婆端著身子,很是恭敬地跪在地上:“冥王,蛇君已帶到。”</br> 涂桑的手指敲了兩下扶手,王婆輕盈地站起身,從我們面前飄過,臨走前,她扭過頭,藍色頭巾對向我,似乎在看著我。</br> 這王婆,做個鬼,居然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br> 我也狠狠地回瞪著她,再敢惹我,甭管她是什么冥官,就算是冥王,我也照殺不誤。</br> 感受到我殺氣騰騰,沈君心按住我的手背。</br> 然后氣勢逼人地朝涂桑開口:“冥王大動干戈,將本君請來,有何貴干……”</br> 涂桑陰柔地笑出聲:“蛇君何必明知故問呢?”</br> 說話間,我們身后憑空變出了兩把鑲嵌寶石的椅子,面前支起一張茶桌,兩杯冒著白氣的茶色湯水,靜靜地躺在坐上。</br> “二位請坐。”涂桑的聲音非常好聽,很年輕,似清泉潺潺。</br> 沈君心率先坐下,給我點了點頭,我坐在他身側,正要端起面前的茶,沈君心便攔住了我:“別碰!”</br> 他脫口而出,卻還是慢了一拍,我的手指瞬間被吸附在茶杯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