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著迷霧底下看去,對上一個黑色的身影,以及一雙嚇人的大眼珠子。</br> “這是?”</br> “是小黑。”沈君心說道。</br> 我腦海中浮現出家門口那條黑色的蛇身。它不是被殺了嗎?</br> 沈君心見我疑惑,猜到了我的所想:“這是另一條小黑。”</br> 他整天嘴里不是小黑就是小白,小菜花的,就不能給人起個名字?</br> 我沒好氣道:“他說什么呢?是不是琴姐有消息了?”</br> 沈君心隱晦地搖頭道:“他說……沒有冉琴的氣息和蹤跡!”</br> 我心中咯噔一下,怎么會這樣……</br> 蛇類的嗅覺十分靈敏,冉琴一個凡夫俗子,就算跑得再快,也不至于沒有留下氣息,除非……</br> “有人刻意隱去了她的氣息。”沈君心說道,跟我心中所猜不謀而合。</br> “是蘇韻?”我首先想到的便是他。</br> 沈君心搖頭道:“不太像。”</br> 蘇韻身負重傷,短期內無法出來蹦跶。</br> “那就是神秘人或邪師?”</br> 昨天我破壞了邪師的煉妖計劃,極有可能是他在蓄意報復。</br> 沈君心嘆息道:“先去塔上看看。”</br> 我們來到了山頂,下了纜車就直奔玻璃高塔。</br> 就像是觀光旅游的小情侶,我們手挽著手,朝工作人員遞上門票。</br> 我和沈君心進入了一號電梯,電梯門合上時,我透過門縫,看到工作人員正陰惻惻地看著我們,嘴角含笑。</br> 我察覺到不對勁,想要打開電梯門,按鍵卻失靈了。</br> 我慌亂地按著電梯按鈕,什么反應都沒有,而且更讓我恐慌的,是那失重的感覺!</br> 電梯不是在上行,而是在下落。</br> 我慌得一比,沈君心卻淡定自若,一把將我攬入懷中:“從剛才檢票,我就發現了……”</br> “什么?”我皺著眉:“既然發現那你還……”</br> 我余下的話也噎到了喉嚨里,也對,敵在暗,我們在明,既然此地有異,那便證明……我們找對地兒了!</br>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沈君心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穩如泰山。</br> “看來,他是猜到我們要來鳳凰山。”</br> 沈君心搖頭道:“非也,就算我們去的是青銅山,或者附近的某處,他們也會提前部署好,將我們引到該去的地方……”</br> 這么說,無論我去哪兒,都會遇到這種這些奇怪的人。</br> 我突然慶幸沈君心來找我,不然,這會兒就是我一個人面對這一切……</br> 電梯不斷下滑,顯示器的數字跳成了亂碼。</br> 我雙手環住沈君心的腰,當腳底咣的一聲,電梯驟然停下。</br> 我猝不及防,身體有些難受,好在沈君心一直護著我,才沒有撞到電梯壁上。</br> 叮咚~</br> 電梯門緩緩開啟,一股極寒的氣息,從門縫中滲入,我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br> “好冷啊!”我說話間,嘴里哈著熱氣。</br> 就像到了一個冷凍廠的冷庫。</br> 沈君心脫下身上的灰色呢子衣,罩在我的肩頭:“陰曹地府,怎么會不冷?”</br> 他目光如炬,盯著面前的黑暗,仿佛能穿透那暗色,看到幕后黑手。</br> 我腿都嚇軟了,好好的,怎么來到了陰曹地府?</br> “有請蛇君……”一道沉悶的聲音,從地下深處傳來。</br> 沈君心扣住我的腰,貼在耳邊輕呵:“小玉,抱緊了。”</br> 我條件反射地環住他的脖子,胸口緊緊貼住他。</br> 沈君心嘴角一勾,下半身化身成蛇,馱著我飛出電梯。</br> 電梯外面,是一片黑色的懸崖,下面深不見底,隱約可聽見一些野獸的嘶吼和怪叫。</br> 我趴在粗大的蛇身上,雙腿夾得很緊,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br> 沈君心突然面色漲紅,低喘了一下:“小玉,輕一點……”</br> 我這才發現,我好像確實太用力,幾乎要把他的蛇身給夾斷。</br> 我稍微松了一寸,但雙手卻死死地摟住他。</br> 呼嘯的風聲,伴隨著刺骨的寒,在我耳邊刮過,吹得我睜不開眼,飛了好一陣子,風聲漸弱,我試著睜開雙眼,見到一個古色古香的城池。</br> 高大的城樓上紅墻綠瓦,飄著白帆,每一道白帆邊上,都站著一位身穿鎧甲的士兵。</br> 士兵的臉好黑,就像一團黑霧,根本看不清五官輪廓。</br> 我揪著沈君心的衣領:“這就是傳說中的地府?”</br> “沒錯。”沈君心悄然落到降落,城門上刻著兩個古體字,應該是城池的名字。</br> 落地的瞬間,沈君心的蛇尾變幻成雙腿,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br> 嗚……</br> 低沉的號子吹響,城門開啟,一串詭異的紅燈籠魚貫而出。</br> 這些燈籠好像飄在半空中,離近了才注意到,燈籠背后是一些黑衣黑褲的矮小鬼魂,就像一個個小精靈,但模樣卻是皺皺巴巴的老頭臉,看著很是怪異。</br> 小鬼們蹦蹦跳跳,抬著一個藤椅朝我們走來。</br> 一個頭戴藍布,將頭完全遮住的女人,端坐在椅子上。</br> 她的身體很輕,幾乎是飄在藤椅上,不管小鬼怎么起伏,她的身體都紋絲不動。</br> 藤椅行進至我們面前,緩慢地停下了。</br> 開路的紅燈籠圍在我們身邊,小鬼蹦蹦跳跳地起舞。</br> 女人頭上的藍布,輕微地動了動,透出一口森然的白氣。</br> “蛇君,冥王有請……”</br> 我聽著這聲兒,總覺得有些耳熟,滄桑中透著一絲邪氣。</br> 難道是王婆?</br> 我看向女人的手,白嫩如蔥,紫色的指甲透著精致,跟王婆那雙蒼老的手掌沒有半毛錢關系。</br> 應該不是她!</br> 我安慰自己,王婆已經死了,就算下到地府,她害了那么多人,也該在陰曹地府關著。</br> 正想著,沈君心便冷笑道:“王婆,別來無恙……”</br> 我彷如一陣暴擊,這是王婆?!</br> 她居然還能出來蹦跶。</br> 女人笑了笑,頭巾被氣息吹得飄起來,露出半截雪白、精致的下巴。</br> 我都看傻了眼,這王婆還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br> 王婆保持著盤腿端坐的姿勢,扭頭面朝我:“沒想到吧,你殺了我,結果卻成就了我。”</br> 成就?</br> 我看她現在混得人模狗樣的,出門還要坐轎子,有小鬼開道,應該是在地府謀到了差事。</br> 我氣不打一處來,剛想動手,再殺她一次,沈君心便攔住我:“她現在是冥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