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爸!”</br> 杜燕氣憤地捏著咖啡杯,恨不得把杯子捏碎。</br> 別說她,我都覺得匪夷所思。</br> 杜燕喝了口咖啡,平復著心情:“我當時問他她,張明達呢?”</br> 她解釋道:“這個就是你媽媽的前男友,也是她初戀,他們倆之前愛得死去活來,只是鬧了點矛盾,不可能這么快就移情別戀。”</br> “我問她,是不是因為孩子,還是她被脅迫了,但她一臉幸福的樣子,不像是被逼的,我真的很納悶。”</br> 杜燕和男友在村子里住了一夜,晚上,幾個城里來的老師一起吃飯。</br> “其中有個女老師,是我同班同學,我們關系挺好的。她偷偷告訴我,你媽媽剛去那會兒挺正常的,后來就像中邪一樣,瘋狂追求白老黑,一下課就往白老黑家跑,勸都勸不住。”</br> “我也懷疑她中邪,偷偷收集了你媽媽的頭發,第二天大早就回城,找了七星閣的道長幫我查查,果然查出來,你媽媽被人下了法。”</br> 我身體不自覺前傾,驚愕道:“法?”</br> 她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沒錯,就是法,他說類似什么和什么法,哎呀,就像是中了情蠱。”</br> 我心都沉墜得厲害:“是和合法!”</br> “對對!”她黑眸發亮:“就是這個和合法!”</br> 和合法就是利用法術,增進男女之間的感情姻緣的。</br> 道家就有和合術,不過,也分陰陽正邪。</br> 正的叫和合術,邪的叫“迷魂法”。</br> 所謂和合法,遵從的神靈就是和合二仙,傳說他們是文殊、普賢二位菩薩的化身。</br> 對有緣的男女進行法力加持,使其結為夫妻,幸福甜蜜。</br> 邪法就是那迷魂法了!</br> 所遵從的不是神,而是邪靈和陰神,利用迷魂、吊魂、攝魂等方法,影響本沒有緣分的男女,使其鬼迷心竅,迅速結為夫妻。</br> 相較之下,我覺得我媽媽應該是中了迷魂法。</br> “那道長就沒有解決之法?”我問。</br> 杜燕搖搖頭:“道長說,對方很厲害,而且控制著你媽媽的魂,再加上你媽媽懷有身孕,強行做法恐會一尸兩命,一切只能等你媽媽生完孩子再說。”</br> 杜燕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一直等到我媽媽生下了我。</br> “你出生的那天,你媽就告訴我了,說生了個女兒,起名白玉。我還在電話里聽到你嗷嗷哭呢!”杜燕感慨萬千,眼角不自覺泛出淚花:“時間過得真快啊,剛出生的小丫頭,一晃眼長這么大了!”</br> 她哽咽片刻,欣慰地看了我好幾眼,這才娓娓道來:“我聽著你媽媽的聲音不對勁,還以為是生孩子累的,剛掛完電話,我就收到了你媽媽的短信,她發了三個字:救救我!”</br> 我的手指不自覺收攏:“她怎么了?”</br> “我也不知道啊,我打電話給她,卻再也沒打通。我意識到你媽媽出事了,就……就叫上七星閣的云崢道長,跟我一起去村子里救人!”</br> 我突然怔住,沒想到,我跟云崢那么多年前就有交集了!</br> 杜燕接著說:“我們白天就到了,一直在樹林里布置陣法,夜里才進村!”</br> “跟我之前去的那次不一樣,整個村子彌漫著一層白霧,特別的冷。我們走進去,別說人了,狗吠雞鳴都沒見著。整個村子死氣沉沉。”</br> 就算是個普通人,她也察覺到了氣氛詭異。</br> “我們很快就找到了白老黑的家,云崢道長用法術迷了你的媽媽,讓她自己走了出來,讓我拿著招魂幡把她引到了陣法里,然后又折返回去,說要救孩子。”</br> 杜燕就守在陣法外,守著我媽媽。</br> 等到雞鳴天亮,云崢渾身是血的回來,手上空空如也。</br> “云崢道長受了傷,我看到他身上有很多牙洞,就像……是被蛇咬過,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肯定很恐怖,不然也不會傷得那么重……”</br> 牙洞……蛇咬……</br> 難道是沈君心?</br> 不等我多想,杜燕嘰里呱啦地開口道:“道長一見到我們,就拽著我和你媽媽,讓我們快走,我聽到身后有人敲鑼打鼓,看到一群人舉著火把……”</br> 云崢暴露了,村子里人聽說有人進村偷孩子,成群結隊舉著火把,朝他們飛奔而來。</br> “我們是開車來的,村民兩條腿,怎么可能跑過我們?”杜燕心有余悸:“還好有車,不然,我們當時可能會被村民們活活打死。”</br> 他們揚長而去,留下喊打喊殺的村民。</br> “你媽媽一上車,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后來回憶,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看到你父親就特別喜歡,不由自主地想要黏著他,可生完孩子那天,她突然就清醒了,看著面前這個莊稼漢,看著破舊的屋子,她想死的心都有!”</br> “云崢道長說這是因為……因為……”她皺著眉,絞盡腦汁很是痛苦。</br> 我開口道:“這是因為,女人剛生完孩子,身上有血煞之氣,這份煞氣鬼神皆懼。”</br> 杜燕啪的雙手一拍:“對,就是血煞之氣!孩子,你懂得可真多啊……”</br> 我敷衍地笑笑。</br> 怪不得云崢說,等我媽媽生了孩子再說,就是在等這血煞之氣。</br> 血煞之氣把迷魂法沖散,媽媽就清醒了,才發出了求救短信。</br> “那現在呢?她……”我猶豫片刻,這些年心中的那根刺,這一刻終于拔掉:“我媽媽她……還好嗎?”</br> 杜燕長嘆一聲:“不太好!”</br> 我媽媽回到江陵后,精神狀態就出現了異常。</br> “有一次,我三天沒聯系上她,就去她租的屋子里看,看到她身上全是血,她呆呆地坐在鏡子前,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br> “我帶著她去找云崢道長,道長說,她雖然找回了魂,但那魂魄已經受損,回不到從前了……而且她的記憶力一直在退化,就像得了老年癡呆,她忘了很多人,很多事,但唯獨沒有忘記你!”</br> 我的心被她狠狠戳中,我死死咬著牙關,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br> 我怨了媽媽十幾年,甚至當她已經死了,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br> 就算忘了全世界,她也一直沒忘記我……</br> 剛才還撕心裂肺的痛著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碎,不復存在!</br> 我雙手顫得壓制不住:“那她……她現在在哪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