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廠的廚房里,于果看著手中支票上的高額數(shù)字發(fā)呆。夏天在屋外上網(wǎng),搜索欄里輸入的是:“什么樣的病不能乘坐飛機(jī)。”夏天在眾多頁面中瀏覽自己所需的信息.于果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夏天快速地關(guān)閉了頁面。
“夏天,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于果猶豫著開口。
“好的。”
“你是美國人對吧?”
“是的。”
“從美國到中國,需要護(hù)照和簽證你知道吧?”
“知道。”
“你來了也有些日子了,你的這個簽證啊是有期限的。所以呢,你現(xiàn)在需要回一趟美國,重新去辦理你的簽證,這樣你才能繼續(xù)和我住在一起,明白么?”
“明白。”
異常順利。夏天非常鎮(zhèn)定的聽著于果地解釋,絲毫沒有懷疑地望著于果。于果不敢細(xì)想若是夏天回到美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回不來的時候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我需要什么時候回去?”
“下周吧。”
“那沒幾天了。”
看著夏天很認(rèn)真的算日子,于果壓下心里那股酸酸的感覺:“對啊。沒幾天了。”
“那你要幫我收拾行李,我自己一個人收拾不好的。”
父子二人相互看著。
“還有什么問題么?”夏天問。
“沒了。”
點(diǎn)了點(diǎn)頭,夏天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上網(wǎng)。
轉(zhuǎn)過去往廚房走了兩步,于果回頭看看在認(rèn)真上網(wǎng)的夏天。“晚上想吃什么?要不我們出去吃吧,披薩,漢堡,想吃什么都行,我請你!”
設(shè)計(jì)成歐洲傳統(tǒng)小鎮(zhèn)的購物中心,于果領(lǐng)著夏天在眾多的商店和餐廳中穿梭。夏天手中拿著各種各式各樣的零食、手里拎著幾個袋子里都是玩具。今天凡是夏天指到的玩具,于果都會給他買下。
買了兩大盒冰淇淋,于果端給守著一堆玩具的夏天。
“哇,是我最喜歡的哈密瓜味道的!謝謝爸爸!”
“爸爸。”
“什么?”
“我走了以后,你會不會想我啊。”
于果笑了笑:“會吧。”
“我也會想你的。”夏天特別認(rèn)真地說,“不過沒關(guān)系,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辦完簽證就回來了。”
“沒錯,你很快就會回來的。”舀了一大勺冰淇淋,于果一口吞下去。太過冰涼,于果被冰得有些難受,但是礙于在夏天面前,強(qiáng)忍著沒吐出來。
“對,很快就回來了。”
于果有些悵然若失,突然一塊冰淇淋飛到他臉上,于果一看,夏天手里拿著勺正在壞笑。于果立刻也挖了一塊冰淇淋彈向夏天,父子二人開始冰淇淋大戰(zhàn)。父子二人用各式建筑和行人作掩護(hù),旁若無人的打冰淇淋大戰(zhàn),直到一個穿制服的保安站在兩人面前,父子二人這才停了下來。
二人笑嘻嘻的看著保安,一人一口吃掉最后的冰淇淋,拉著手一起向前走去。走了幾步,于果突然站住了。夏天不解地看著于果,于果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夏天順著于果的視線看過去,廣場的另一端,珊珊正挎著一個金發(fā)碧眼的老外帥哥,二人正分吃著一塊棉花糖,開心地向著于果和夏天的方向走了過來。
就在珊珊即將走到于果面前的時候,于果一把拉過夏天的氣球遮住自己的臉。珊珊和洋帥哥從于果身邊徑直走過,沒有發(fā)現(xiàn)于果。
愣了一下神兒,于果拿出手機(jī)撥的電話。夏天從氣球后面探出頭來,看到珊珊拿出手機(jī),看到是于果來電,將電話鈴聲靜音,放回包里。
回頭發(fā)現(xiàn)于果發(fā)怒的樣子,夏天有些有些擔(dān)心,伸手拉住他。正氣在當(dāng)頭的于果甩開夏天的手,繼續(xù)撥打珊珊的手機(jī)。
珊珊無可奈何地接了電話,口氣很是不好:“喂?你干嘛嗎呀,我這正忙著呢,等會我給你回過去。”
“你在哪兒呢?”于果冷冰冰地盯著珊珊接電話的背影。那個金發(fā)碧眼的帥哥將手中的零食遞到珊珊嘴邊,珊珊笑嘻嘻地咬了一小口,然后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那帥哥不要說話。
“馬賽啊,不是跟你說了么。”
“那邊現(xiàn)在幾點(diǎn)啊?”
“你問這個干嘛,行了,國際長途挺貴的,你先掛了吧,我晚點(diǎn)給你回……”
“你身邊那老外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老外?”珊珊鎮(zhèn)定不在,驚慌失措的轉(zhuǎn)身四處看。
一回身,珊珊發(fā)現(xiàn)于果拿著電話正站在她身后,怒視著自己和身旁的帥哥。
“合著馬賽離北京不遠(yuǎn)啊,你坐什么回來的?300還是960啊?”電話里傳來于果的聲音,珊珊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沒有放下手機(jī),看著于果說:“于果你聽我解釋……不像你想的那樣……”
“解釋什么呀?有什么好解釋的!咱別弄得跟爛俗電視劇那樣成么?你們倆大活人都當(dāng)著我的面這么招搖過市了,我能怎么想啊?我還需要聽什么解釋么?”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誰啊?”
“他……他是我表哥。”
一聲嗤笑。“雖然我知道你不是很聰明,但用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你不覺得就太愚蠢了么?”
洋帥哥看于果和珊珊說話情緒激動,在一旁不斷地問珊珊,珊珊用英語向他解釋。看著那洋帥哥胳膊環(huán)上珊珊的肩膀,珊珊也沒有反抗,于果更是火大:“你跟他說什么呢?”
“沒……沒什么的……”
“他問你是誰,她說你是她的一個朋友。”夏天指著倆人告訴于果,于果看看夏天,又看看珊珊,深吸了一口氣。
珊珊急忙跑過來拉住于果的手:“于果,你……你別誤會。咱們都冷靜下,你聽我慢慢說。”
“松手!”于果使勁將珊珊甩開,珊珊一個趔趄差些摔倒,洋帥哥扶住珊珊,一個箭步向前擋在了于果和珊珊的中間。
洋帥哥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夏天從旁幫于果翻譯:“他問你為什么要對女士動手,為什么要大聲對她喊,他說你應(yīng)該道歉。”
“道歉?我道歉?該道歉的那個人不是我吧!”
于果和洋帥哥互相推搡,各自說著自己的語言,大聲吵起來,珊珊在旁邊拉這個拉不住,拽那個又被推開,急得快哭出來。直到洋帥哥喊出一個單詞,大家全靜下來了。
“他說什么?”
“他說你是Rogue。
“什么意思?”
“媽媽不讓我說這個詞。”夏天咬咬手指,很是猶豫。“那你小聲告訴我。”于果俯下身子,把耳朵探到夏天的嘴邊。
“Rogue就是臭流氓的意思。”
于果停了一下,平復(fù)下情緒,轉(zhuǎn)身看著洋帥哥:“我?Rogue是吧?你們倆男盜女娼的,我倒臭流氓是吧?我讓他見識見識什么是真Rogue!”說完,于果一拳打在了洋帥哥的臉上,洋帥哥慘叫一聲,捂臉倒地。珊珊驚呼一聲,趕緊蹲下身查看洋帥哥的情況。洋帥哥松開手,兩條鼻血從鼻子里流出來。
酒店健身房里,泰勒帶著藍(lán)牙耳機(jī),在跑步機(jī)上一邊跑步,一邊給三妹打電話。“還沒有睡?”
“沒呢……你干嘛呢,氣喘吁吁的。”
“我在健身房。”
“這么晚了還運(yùn)動。”在床上翻了個身,三妹手里抱著那只帶著閃亮戒指的毛絨玩偶,嘴角一直上翹,笑得很幸福。
“沒辦法,只能擠出這點(diǎn)時間,再晚也得練啊,健身是不能間斷的。”
想起白天看到的泰勒的好身材,三妹不自覺笑出了聲。一扭頭,卻看到三弟正在房門口看著自己竊笑。三妹對三弟舉起手刀,好像就真的能砍到三弟似的。
“你明后兩天有什么安排么?”
“啊?……哦,上班啊,有幾個業(yè)務(wù)要跟人溝通一下。”
“休息兩天吧,我印象里你已經(jīng)連續(xù)工作很長時間了,老這樣可不行。我在郊區(qū)租了一套別墅,環(huán)境還不錯。”
“郊區(qū)啊……”
“對,要走九十多公里的山路,大概需要兩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住一晚,第二天返回。”
“還要住一晚……”三妹有些猶豫,旁邊的三弟一個勁地做手勢,讓三妹答應(yīng)泰勒。
“怎么樣?”
“那好,我知道了。”掛上電話,三弟對三妹豎起大拇指。
“行啊姐,這么快就有這么重大的進(jìn)展。這么好的一個深入了解對方的機(jī)會,絕對不能錯過。”
“我怎么覺得你有種不把我推進(jìn)火坑誓不罷休的意思呢!“三妹雙手抓著玩偶舉在面前,依然有些猶豫。
“不能夠,他要是敢對你不好,你一張機(jī)票,我立馬飛美國替你出頭,敢欺負(fù)我老姐,也不看看我是誰……派出所的走廊里,空空蕩蕩。夏天拿著氣球,獨(dú)自一人坐在長椅上。
斜對面的辦公室里,于果和一個警察面對面坐著。夏天伸著腦袋看著屋內(nèi),于果半低著頭,好像在接受思想教育。夏天無奈地坐回長椅上,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要睡在警察局呢?
三妹的床上堆了一堆的衣服,三妹一件件地拿起來,對著鏡子在身上比劃。三弟敲門走了進(jìn)來。
“又怎么了?”
“你知道于果進(jìn)派出所了么。”
“啊!為什么呀?”
“不知道,但是好像夏天也跟他在一塊呢。”對上三妹詢問的眼光,三弟解釋道,“我剛才給大勝打電話,大勝告訴我的。”
于果和夏天坐在派出所的走廊上。
夏天:“爸爸我想回家了。”
“別著急啊,等一會兒大勝叔叔過來接你。你今天先到大勝叔叔那里去住一晚上,好么?”
“那你呢?你也來么?”
“我今天就不去了,我跟警察叔叔這還有些事得處理一下,處理完了我就去接你。”
“他們會不會把你關(guān)起來啊?”
于果看看夏天,摸了摸他的頭:“不會,壞人才會被關(guān)起來,我又不是壞人。”
小艾和三妹兩人前后腳趕到派出所。
大勝拉肚子在醫(yī)院打點(diǎn)滴,小艾要在醫(yī)院陪著大勝,不知道晚上得到幾點(diǎn),沒法帶夏天回去,三妹便提出讓夏天去自己家住。于果將三妹喊道一邊:“我知道你跟他舅舅挺熟的,我這事……就沒必要讓大家都知道了。”三妹看著于果,點(diǎn)點(diǎn)頭。
三妹帶著夏天回到家里,周云清一手拿著詩稿一手拿著紅酒坐在客廳里發(fā)呆。“媽,還沒睡啊?”
周云清看看三妹,沒反應(yīng)。
“我把夏天先帶回來住一晚,他爸爸有點(diǎn)事……”
周云清點(diǎn)點(diǎn)頭,卻并不說話。
“夏天,你先進(jìn)房間看電視好么,我一會兒就過來。”
夏天點(diǎn)點(diǎn)頭,聽話地走進(jìn)三妹的房間。
自己走到周云清身邊坐下,三妹耐心的問:”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沒有回答,周云清只是搖搖頭,又喝了一口紅酒。
“要有什么事您就跟我說,別憋在心里,再憋出病來。”繼續(xù)勸解周云清的三妹見母親轉(zhuǎn)過頭來,以為說動了她,立時做出一副準(zhǔn)備傾聽的樣子。但是周云清卻是將酒杯遞給三妹:“刷干凈點(diǎn),別留印。”說完,周云清站起身,走進(jìn)自己的房間,將房門關(guān)上。三妹拿著酒杯,獨(dú)自坐在沙發(fā)上不論如何也琢磨不明白。
三妹家門口,泰勒的汽車就停在外面。
睡過頭的三妹連蹦帶跳地跑到院門口,大致整理了一下儀容才推開門,看到一身休閑裝的泰勒正倚靠在汽車邊。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昨晚睡得晚了一點(diǎn),忘了定鬧鐘了。”
“沒關(guān)系,咱們有的是時間,你慢慢收拾,不著急。”
三妹點(diǎn)點(diǎn)頭,剛一轉(zhuǎn)身,又回過頭來:“那什么,忘了跟你說了,我可能去不成了。”
“怎么了?”
“夏天在我這兒,我得看著他。”
“夏天?在你這兒?我能知道是為什么嗎?”
三妹吞吞吐吐:“他……那個……什么……總之是于果有點(diǎn)事,這兩天不能看著夏天了,所有就讓我臨時照看他一下。”
泰勒看著三妹,點(diǎn)點(diǎn)頭:“我們……為什么不能一起去呢?嘗試一下三個人相處。”
“可以么?”
“當(dāng)然可以。”泰勒笑得很燦爛。
泰勒神閑氣定地開著車,三妹坐在副駕駛上,不斷用手機(jī)拍攝沿路風(fēng)景,心情大好。夏天坐在后座上,戴著棒球帽,帽檐壓著臉。
“夏天,你看那邊的山,美不美?”百無聊賴的夏天敷衍地看了一眼窗外:“還行吧。”
“干嗎啊,一路臭著臉,舅舅帶你出來玩不高興嗎?”
“你懂什么啊,這個表情叫‘冷靜’。我爸說一聽出來玩就特興奮那叫幼稚。”
前排坐著的泰勒和三妹面面相覷。
于果跟著警察到門口。警察翻看著手中的文件:“后續(xù)要是再有什么情況,還會再傳喚你。既然人家都不追究你了,你也別那么倔了。出去后好好反省反省,以后遇事,三思后行,別那么沖動。”
于果點(diǎn)頭:“知道了。”
“趕緊走吧,人家姑娘等你半天了。”
于果一回頭,看見珊珊正在門外面眼巴巴地等著呢。“于果?”
于果轉(zhuǎn)過身去,卻并不看珊珊:“謝謝你啊。把我挺費(fèi)勁地給弄出來了。”
“Piero說不追究你了。”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他啊?”
“你都把人家給打成那樣了,臉都腫了。”
于果終于看著珊珊了,珊珊把后面話咽下去,一看于果也掛彩了:“你也傷得挺厲害的,我陪你去醫(yī)院吧。”珊珊想拉于果,于果瞬間躲開了:“被碰我,我嫌臟!”珊珊愣住了,松了手。看著于果往前走了幾步,珊珊突然喊住他:“于果!我想跟你談?wù)劊 ?br/>
泰勒將車停在一處山路旁,三妹第一個沖進(jìn)了山路旁的白樺林:“這兒太美了!”
笑看著三妹在林子里亂跑就差滿地打滾的樣子,泰勒打開后備箱,從里面拎出一籃子食物:“咱們中午就在這兒野餐。再往里走還有一條山上的小溪,吃完飯我?guī)闳ツ沁呣D(zhuǎn)轉(zhuǎn)。”
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夏天還坐在車?yán)铮褙炞⒌卮蛑螒颉?br/>
“夏天?怎么還不下車?我們要在這兒吃午餐。”
三妹也跟了過來,探頭往車?yán)锟矗骸跋奶欤斐鰜戆桑憔司诉x的這個地方可漂亮了,還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咱們吃完飯還可以去小溪里抓小魚和小蝦,快下來!”
“你們別煩我,我這就打通關(guān)了。”
泰勒加重了語氣:“夏天!你不餓可以不吃,但是我和阿姨還要吃東西!下車!”三妹趕緊拉住他,把野餐籃子塞給他:“你先把東西擺出來,我來跟他說,去吧!”支走了泰勒,三妹看著夏天,夏天依然是很專注地打著游戲。
“夏天,你不高興啊?”
“沒有。”
“還說沒有,臉那么臭,一路上都不說話……是不是擔(dān)心你爸了?”
提到于果,夏天便沒有那么嘴硬了,一臉擔(dān)憂的神色看著三妹又低下頭去:“嗯。”
“你爸剛才來電話了。”
夏天瞬間抬頭:“他說什么?”
“沒說什么,就問咱們玩得好不好。”
夏天有點(diǎn)懷疑:“真的?他沒事兒了?”
“當(dāng)然沒事兒了,他都那么大的人了……”
夏天不相信地?fù)u搖頭:“你不知道,他剛被珊珊甩了。他現(xiàn)在保證特難受,但是我還跟你們出來玩。”
“這你都知道啊。”三妹摸摸夏天的頭,笑著說,“那也沒辦法,大人之間感情的事兒,不僅是你,連我也幫不上忙,只能靠他自己解決。”
“三妹阿姨,那可以把手機(jī)借我么?我想給爸爸打個電話。”
三妹掏出手機(jī):“可是咱們在山里,這里沒信號啊。”
接過手機(jī),夏天沮喪地發(fā)現(xiàn)手機(jī)真的沒有信號。
三妹又摸摸夏天的小腦袋:“其實(shí),這種時候就得讓他一個人靜靜,把事情想清楚。你呢,讓他放心,把自己照顧好,就是幫他忙了。等咱們吃完飯,到了住的地方,就有電話了,你再給他打電話。”
“那咱們趕緊吃飯趕緊走吧。”夏天恢復(fù)了活力,期待著時間早點(diǎn)過去。
夏天瞬間跳下車,向著泰勒跑去。三妹回身,對著泰勒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面前擺著兩塊蛋糕,于果一口又一口地吃著。珊珊看著好似餓了幾百年的于果,猶豫著開口:“你知道我為什么跟他在一起么?”于果看了珊珊一眼,重新低下頭去吃蛋糕,不答話。
“我就是跟你在一起,太寂寞了。”珊珊固執(zhí)地繼續(xù)說,帶著點(diǎn)兒委屈,“我就像你的手機(jī)鏈。”
“真會比喻,我竟然不知道你語文學(xué)得這么好啊。”
珊珊紅著眼圈:“我就像你的手機(jī)鏈,純裝飾,好看,但是沒什么用。來電的時候,我就亮下,電話掛了,我就滅了。有沒有我這個手機(jī)鏈,其實(shí)都一樣。”
于果沒說話,繼續(xù)埋頭吃蛋糕。
“我和你好兩年了,其實(shí)一直都是這種感覺,我身邊好多人也談戀愛,有談得特水深火熱的,也有談得特家長里短老夫老妻的,我跟你吧,始終就是有一搭沒一搭。我其實(shí)這兩年一直都問我自己一問題,就是你到底愛我嗎?”
“你是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
“那你當(dāng)我干嗎呢?跟你耍流氓還是逗你玩呢?”
“夏天沒來之前,我是這么安慰我自己的,我覺得吧,你就是那種人,什么都不在乎,有點(diǎn)玩世不恭,你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對什么人什么事兒特上心,一這么想我就安心了,覺得也沒什么,這大概就是你愛人的方式了……但是夏天來了……我發(fā)現(xiàn)你其實(shí)對他特上心特在乎,我才知道原來你根本就是會愛人的……”
“你說什么夏天啊,這事兒跟夏天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兒子,你不愿意當(dāng)這個后媽你直說啊,我要攔著你走我不姓于,問題你別弄一個什么皮艾歐惡心我啊。”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shí)我和Piero……”
于果突然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千萬別再說了,什么都別說了,說多了就不好了……我只想問一句話……”
“什么?”
“愛了嗎?”
珊珊眼圈更紅了,眼眶里蓄了點(diǎn)兒淚,看著于果,先點(diǎn)頭,后搖頭。
“明白了。”于果咽下一口蛋糕,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哽咽。
珊珊聽著就留下了眼淚:“叔叔,你要是留我,我還想回到你身邊,真的……”
于果把整塊蛋糕塞進(jìn)了嘴里,眼圈也紅了:“都愛了,叔叔就撤了吧……以后跟你表哥好好過……對了,我跟你借的那些錢,一定想辦法盡快還給你。不過你得容我些日子,我的情況你也知道……”
“不用著急。”
“著急!你不著急我著急啊,現(xiàn)在關(guān)系不一樣的,哪能老欠著你錢啊。要不我給你寫個欠條吧。”
“不要。不用的。”
“那也行,咱不弄那形式主義的事,總之你放心,我于果雖說手頭不富裕,但也不是那種心安理得欠別人的人。”
聽著于果說著這樣生分的話,珊珊剛才干的眼淚就又掉了下來。
“別這樣啊,咱好聚好散,都高高興興的。來,喝個分手可樂!”于果一仰頭,一罐可樂全喝了下去,把空罐放在了桌上:“走了!”
身后,珊珊看著于果頭也不回地離開,陽光照在于果身上,拉扯出一個細(xì)長的影子……樺樹林旁的草地上,三妹看著豐富的食物,被驚艷到了。“這也太豐盛了,我也帶了火腿腸和面包,都不好意思往外拿了。”
“那我算沒白費(fèi)工夫,昨天晚上做到三點(diǎn)鐘。”
“你做的?”三妹驚訝萬分,看著泰勒將千島醬和切好的蔬菜拌在一起,“行不行啊,這個太意外了!說真的,我以為是買的呢。”
“千萬別那么驚訝,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晚上再給你們真的露一手兒。”
三妹拎起一塊披薩:“嗯……太好吃了……好幸福的味道啊!”
夏天也抓起一塊披薩就往嘴里塞,被三妹手疾眼快地?cái)r住:“等下,沒洗手呢,我?guī)е炯埥砟兀眠@個擦下。”
夏天不耐煩地接過了紙巾:“真麻煩,我和我爸吃東西從來不洗手。”
“吃東西之前一定要洗手,否則會生病的。”
敷衍地擦擦手,把紙巾仍在野餐布上,夏天說:“我爸說那叫‘事兒媽’!”
泰勒皺起眉頭。
“夏天你才來了北京幾天啊,就會說那么多北京話了,那我現(xiàn)在考考你們啊,”三妹一副雅思考官的模樣,“你們知道北京話‘歇菜’是什么意思嗎?”
泰勒顯得很茫然,“是一種蔬菜嗎?”
“什么啊,不是菜,是沒戲的意思!”夏天略帶鄙視地看著自己舅舅。
“沒戲?”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沒戲是什么意思,泰勒說了一句英文求證。
“什么啊,舅舅你懂不懂啊,沒戲就是沒戲唱了,完蛋了,只能回家睡覺的意思,我爸經(jīng)常跟人家說,您這車歇菜了,就是徹底壞了,不能開了,懂了嗎?”
三妹看著泰勒和夏天特別正經(jīng)地討論,不禁大笑。
于果來到三妹家門口,按下門鈴。
過了許久,門慢慢打開,面容憔悴的周云清出現(xiàn)在于果面前。
“那個,您是三妹媽媽吧。打擾了,阿姨,我是夏天的爸爸,我叫于果。”于果說完,周云清只是看著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那個,昨晚上不好意思,我有點(diǎn)急事,謝謝你們幫我照看夏天,太謝謝了……”
周云清還是沒反應(yīng),于果有點(diǎn)發(fā)虛。“那……我是來接夏天的,他沒給你們添什么麻煩吧?”
“夏天不在。”
“他哪去了?”
“三妹帶著他,跟他舅舅一起去郊區(qū)了。今天不回來。”說完,全程面目表情的周云清便將院門關(guān)上了。
于果盯著院門停了一會兒,又沖著門內(nèi)說:“阿姨……那他們回來您讓三妹給我去個電話,我來接孩子。”
于果在三妹家門口吃閉門羹的時候,三妹和夏天正吃驚地看著面前隱藏在樹林深處的高級別墅。
三妹帶著夏天在別墅里樓上樓下地繞了一圈,發(fā)現(xiàn)別墅內(nèi)一應(yīng)俱全。“哇,什么都有,連洗發(fā)液沐浴露什么的都是現(xiàn)成的。”
“我的臭毛病之一就是做任何事都有備而來。”
“這個臭毛病我喜歡,以后要保持下去。”
“遵命。”泰勒很難得和三妹互相開玩笑,說完后和三妹相視而笑。
泰勒系著圍裙,手起刀落地收拾著滿桌的蔬菜和魚肉。旁邊的桌案上,所有的調(diào)料都準(zhǔn)備充分,擺放得非常整齊。三妹看著他,由衷地欽佩:“真看不出來,你還這么會做飯。”
“小時候爸爸媽媽出去創(chuàng)業(yè),家里只有我和妹妹,她嘴刁,倒逼得我學(xué)會了燒菜。”袖子落下來,泰勒放下手中的菜刀想卷袖子,被三妹搶先:“我來吧,你還要再擦手。”三妹幫泰勒挽袖子,泰勒近距離地注視著三妹,搞得三妹很不好意思:“干嗎那么看著我?”
“覺得咱倆這樣,有點(diǎn)像老夫老妻。”
“要想成老夫老妻要磨合的東西多著呢……真不需要我?guī)湍阕鲲埫矗俊?br/>
“不需要,你去叫夏天吧。”
來到夏天房門前,三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夏天回答。于是直接推開門進(jìn)屋:“夏天,下樓準(zhǔn)備吃飯了。”
夏天坐在桌下的地毯上,滿臉沮喪:“我爸不接電話。”
“也許他真的想一個人靜靜。”
夏天微微皺眉:“真叫人擔(dān)心。”
“明天就回家了,你爸那么厲害,一定沒事兒的,來,我們下樓吃飯吧!”
拎著啤酒的于果回到修理廠,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放著自制汽車的倉庫。于果打開燈,掀開蓋著汽車的帆布,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沒改完的汽車。喝完最后一口酒,將易拉罐捏扁,于果拿出手機(jī)找到大飛的電話,撥了出去:“大飛,你上次說有個人對我那輛車感興趣,還記得么……我想知道他現(xiàn)在還有興趣么……他能出多少錢……那你幫我再問問別人吧,整車出拆件出都行,價(jià)錢好商量……對,快點(diǎn)就行,我等錢用……”
于果打完電話,將手機(jī)一扔,一頭扎到了床上。
餐桌上,泰勒和三妹一直在盡力活躍氣氛,可是夏天就是提不起情緒來。泰勒有些不高興,但是又不能搞得都不開心,只能忍著。
起身取來一瓶酒,泰勒打開給三妹和自己倒了一杯,又拿起一瓶飲料。
“夏天不能喝酒,就用飲料代替一下吧。”“我能喝酒,我在家都跟我爸一起喝啤酒。”
泰勒皺眉:“他給你酒喝嗎?”
“那怎么了,我爸說男人不喝酒不算爺們兒。”
泰勒更加不高興了,三妹看到泰勒黑下來的臉色,趕緊從自己酒杯里給夏天倒了一點(diǎn):“小孩兒確實(shí)不應(yīng)該喝酒,但是今天例外,喝一點(diǎn)沒事的,咱倆一起舉杯,謝謝你舅舅給咱們做了這么多好吃的。”
三妹和夏天一起端起了酒杯,泰勒只好也舉杯。“謝謝你,帶我們出來玩,給我們快樂。夏天?”夏天只好跟著三妹嘟囔了一句:“謝謝舅舅。”
泰勒心情好了些:“咱們開動吧!”
夏天和三妹立刻伸筷子夾菜,但是泰勒沒動筷子,只是享受地看著他們吃。
“太香了,怎么這么好吃啊,我以后要跟你學(xué)幾招。”
“不用,以后我做給你吃就行了。”
“那你要是回國了呢……”
“要回早就回了。”
兩人突然都不說話了,夏天抬頭看著含情脈脈對視著兩人。“你們倆是在談戀愛嗎?”
話一出口,三妹的臉?biāo)⒌募t了,只好用替夏天布菜來掩飾:“夏天,你要多吃魚,多吃魚的小孩兒特別聰明,你舅舅做的紅燒魚實(shí)在太好吃了,是不是?”
“好吃,但是我爺爺做的炸醬面更好吃。”
樓上電話鈴響,夏天蹭的一下子跳了起來,就往樓上跑去:“肯定是爸爸來的電話!”
目送夏天消失在樓梯上,泰勒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一個人站起身,向廚房走去。三妹看著陰著臉離開的泰勒,又看跑上樓的夏天,無奈。
廚房里泰勒重新坐上一鍋水,又打散兩只雞蛋倒進(jìn)鍋里。三妹從身后問道:“不高興了?”
“有點(diǎn)吧,還好。”
“你也要理解夏天,他從小就沒有爸爸,突然失而復(fù)得,當(dāng)然覺得特別寶貴。”
“我怎么會不懂這個,只是我真的不希望他們父子走得太近,你也了解他爸爸那個人……我對夏天還是寄予很大希望的,我真的不希望他因?yàn)槭艿接诠挠绊懽呱贤崧贰!?br/>
“我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剛開始我也有這個擔(dān)心,但是后來跟于果接觸多了,覺得其實(shí)他這個人也不壞,就是毛病多點(diǎn)。”
“就怕這些毛病,夏天現(xiàn)在正在成長期,特別容易被影響。習(xí)慣一旦養(yǎng)成,就很難改變了。”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你可能不理解,對于一個過早失去父親的人來說,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泰勒看向三妹,而三妹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你知道自從我爸去世后,我就經(jīng)常在夢里夢到他,夢到他像往常那樣推開我的門走進(jìn)來,坐在我的床頭……好多次我都哭著對他說,爸,這次別走了,然后就哭醒了,看見我爸夢里坐過的地方空著,就覺得特別孤獨(dú)特別失落……泰勒,我知道你是為了夏天好,但是你也應(yīng)該從夏天的角度想想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泰勒看著三妹,猶豫了一下,關(guān)上了火:“我去看看夏天。”
泰勒推開虛掩的門,夏天已經(jīng)背對著門躺在床上。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泰勒問:“接到你爸爸電話了嗎?”
“他喝多了。”
“湯做好了,再去喝點(diǎn)湯?”
“我困了,想睡覺了。”
“好吧,那你睡吧。”
夏天轉(zhuǎn)過身來喊住正要關(guān)燈離開的泰勒:“舅舅,別關(guān)燈行嗎?”
“害怕啊?”
“嗯。”
重新走回床邊坐下,泰勒說:“那我在這兒陪著你睡著,等你睡了再離開。”
“嗯。舅舅,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在家睡不著覺的時候爺爺和我爸就給我講故事。”
“你爺爺和你爸給你講什么故事?”
“我爺爺給我講打仗的故事,我爸給我講他修車的故事。”
“這些故事我都不會講啊……這樣吧,舅舅給你講一個小時候,舅舅和你媽媽的故事!”
夏天眼睛一亮:“好!”
“你躺好,閉著眼睛聽我講啊……你媽媽小時候呢,才四五歲吧,就像一個小跟屁蟲似的整天跟在我身后,每個月呢你外公外婆就我們一毛錢的零花錢。那時正好流行喝可口可樂,你媽媽特別想喝,我就攢了好幾個月,用那零花錢買了一罐可樂。可是那是我們第一次喝可樂啊,也不知道怎么喝,就覺得那可樂放久了一定味道都沉到罐底了,我就跟你媽媽提議說喝前得使勁搖一下……你媽媽就使勁搖使勁搖,然后我們倆一拉那拉環(huán)……你猜怎么樣?”
“砰!”夏天兩手一揮,學(xué)著爆炸聲。
“對啊,那可樂砰的一聲,全都變成氣噴了出來,最后一看那罐里都不剩多少了,你媽哇的一聲就哭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那是我最對不起她的一件事……”門外,三妹看著講故事的泰勒和夏天,悄悄關(guān)上了門。
哄完夏天睡覺,三妹已經(jīng)把碗都洗好了。“你怎么都洗了,放在那兒我來洗就行了。”
三妹將手擦干,遞給他一杯酒:“順手的事兒,我喜歡洗碗。”
“那太合適了,我喜歡做飯,你喜歡洗碗。”泰勒接過酒的同時,拉住了三妹的手。“咱倆從在機(jī)場見面就一直在說夏天的事兒,就連今天也是……總算有個時間,能跟你說說咱倆的事兒了。”
“咱倆什么事兒啊?”
泰勒忍笑:“跟我裝糊涂?”
“不糊涂,但也沒想清楚。”三妹也歪著頭笑著說。
“那說說,不糊涂在哪兒?沒想清楚又在哪兒?”
“我對你是什么感覺,不糊涂。但是未來會怎么樣,又不清楚。”
“對我什么感覺?”
“喜歡。”
“既然喜歡,怎么看不清楚未來?”
“有點(diǎn)害怕。”
“怕什么?”
“美國太遠(yuǎn)了,我不喜歡離我太遠(yuǎn)的東西,把握不住,心會慌。”
“如果跟我一起走呢?我可以幫你安排一切。”
“我……我不知道。”雖然很想和泰勒多多相處,但是想到去美國要離開朋友和家人,三妹不禁還是有些猶豫。
“不著急知道,慢慢想,我有耐心。”
“嗯……那你對我呢,糊涂嗎?清楚嗎?”
“不糊涂,很清楚。”
“是什么呢?”話一出口,三妹有些后悔,但更多的卻是期待,想到等會兒泰勒的回答,三妹心砰砰砰跳得很快。
泰勒看著她并沒有說話,放下了酒杯,雙手環(huán)上三妹的腰,三妹被拉進(jìn)泰勒懷里,有些手足無措。燈光很柔和地灑在二人頭頂,三妹因?yàn)樯砀卟钪荒芴ь^才能看到泰勒,但是這樣曖昧的距離又讓她不敢抬頭。糾結(jié)了幾下,三妹只覺得臉頰燒了起來。
泰勒看著懷中的女子欲語還休的害羞情狀,也被這種氣氛感染,不受控制地嘴角上翹。現(xiàn)在他滿心滿眼的,只有眼前這個拋開平時的伶俐恢復(fù)小女人本色、害羞地窩在自己懷里的,李三妹。
三妹按捺住心里的狂跳,一抬頭,赫然發(fā)現(xiàn)泰勒的臉就在零點(diǎn)幾毫米處。
陰影投下……越來……越近……“舅舅!”
早起頭一件事,夏天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于果,但是一直無人接聽。夏天想了想,估計(jì)于果昨晚喝多了現(xiàn)在不知道正躺在什么地方睡大覺。“失戀的人”,夏天腦海里反復(fù)閃過四個大字。扔下電話跑下樓,泰勒已經(jīng)給三妹和夏天精心準(zhǔn)備了早餐。
“起來了,昨晚睡得怎么樣?過來吃早餐,吃完早餐我們一起去爬山……”
“我想回去。”
“……你知道么,早上我在后面的山坡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你猜不到吧,一窩松鼠,一窩真正的松鼠,就像是Disney世界里的松鼠一家人一樣……”
“我想回去。”
將早餐推到夏天面前,泰勒說:“吃完早餐我們再討論這件事。”
夏天看看泰勒,拿起勺子大口吃起來,很快便將盤子里的東西都吃光了:“現(xiàn)在我們可以走了么?”
“我只是說吃完飯我們可以討論這件事,并沒有說一定要走。”
“可是你說……”
“夏天,你應(yīng)該懂得,大家一起出來玩,要會照顧到每個人。現(xiàn)在只是你想要回去,有沒有考慮到別人是否也想回去呢?”
“你這個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我不允許你這么說話,太冒犯人了。”
夏天不理泰勒,一邊喊著“你這個騙子”,一邊將空盤子推到了地上。
聽到吵架聲的三妹,一邊刷著牙一邊從樓上跑了下來。可是泰勒和夏天兩個人都已經(jīng)沒了理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想讓。
“撿起來。”
“我不!”
“你必須撿起來!”
“你答應(yīng)馬上回去,我就撿起來。”
泰勒一拍桌:“什么時候你開始學(xué)會要挾別人了!這都是跟那個于果學(xué)的么?”話一出口,效果立顯,夏天不說話了,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著泰勒。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泰勒話音未落,夏天抓起盤子里的一塊食物向泰勒扔了過去,泰勒一躲,食物砸在了三妹的身上!一副漂亮的“油畫”就這樣誕生了。
收拾好屋內(nèi)的殘局,三妹換了件衣服出來,看到泰勒正一人站在別墅外的空地上,雖然只是背影,但也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還在生氣呢?夏天只是個孩子呢。”
“夏天以前不是這樣的,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太大了,尤其是對一個孩子來說。我現(xiàn)在,很后悔。后悔當(dāng)時沒有第一時間將夏天帶回美國,后悔因?yàn)槲业莫q豫,造成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看看泰勒,三妹沒有說話。
“我就知道,讓他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一點(diǎn)好處都沒有。”有些沮喪的泰勒雙手扳過三妹的肩膀,“但同時我又很慶幸。”
“為什么?”
“因?yàn)橐皇且驗(yàn)橄奶炫艿街袊鴣恚乙膊粫J(rèn)識你。知道你原來在世界的另一邊,對我很重要。”
聽到泰勒的這句話,三妹笑了。
身后別墅的窗戶推開,夏天探出頭來,看到相依相偎的兩個人。這個溫柔甜蜜的場景再一次刺激了他,舅舅把三妹和自己帶出來玩兒,可是,失戀了的爸爸卻是一個人,我要回去陪爸爸!心里這樣想著,夏天便沖著兩人大喊:“我要回去!回去!馬上!”
剛剛平復(fù)下來的泰勒眼看又要炸毛,三妹及時拉住他:“算了算了,他那么想回去,就回去吧,何必跟孩子生氣呢。再說,他可能真的有重要的事。”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個酒鬼父親?”
“別這么說,畢竟那是他爸爸。”
“我會讓你知道,一個合格的父親,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
泰勒開車帶著三妹和夏天行駛在返程的路上,歸心似箭的夏天一個人坐在后座上。車?yán)锏臍夥蘸軐擂危鎸ι鷼獾奶├蘸汪[別扭的夏天,三妹覺得自己就是漢堡里的那片肉。正當(dāng)三妹想應(yīng)該怎么樣緩解一下這種尷尬的氛圍的時候,電話響了。是于果。
看了看泰勒,泰勒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三妹下意識地側(cè)了下身體,接通了電話:“喂,啊,我們已經(jīng)在往回走的路上了……大概……大概還有兩個小時,要是不堵車的話……夏天挺好的……”
夏天一下子撲到副駕駛的座椅上:“是我爸爸嗎?”三妹點(diǎn)點(diǎn)頭,夏天一把從三妹手中搶過電話:“爸爸,你還好吧……我們馬上就回去了,很快……”
一個剎車,泰勒將車停下,從后視鏡里看著夏天命令道:“把電話還給阿姨。”
夏天完全無視泰勒,只是繼續(xù)跟于果講電話:“我玩得一點(diǎn)都不開心,我想回家……”
“不要讓我重復(fù)第二次!”
無視繼續(xù):“爸爸,你以后不要把我交給別人了可以么……”
泰勒從夏天的手中奪過電話交給三妹。
三妹不敢多說,只好趕緊說了一句“我們馬上回來”后就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jī)的三妹看看泰勒,泰勒通過后視鏡盯著夏天。“夏天你現(xiàn)在越來越不像話了,等回到美國以后,我們需要好好地談一談,你需要對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作出反省。”
聽到這話,夏天抬起頭,從后視鏡中狠狠地瞪著泰勒。
另一邊,等在三妹門口的于果百無聊賴地看著地上的螞蟻搬家。突然,院門后面咣當(dāng)一聲響,于果嚇了一跳,趴在門縫上往里看。透過門縫,于果看到周云清仰面倒在地上,院里的桌椅也被碰倒了,于果急忙拍門:“阿姨!阿姨你怎么了?沒事吧?阿姨!”但里面的周云清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
往后退了幾步,于果卯足了勁往院門上撞了過去,結(jié)果被門彈了回來,摔了一個大跟頭。呲牙裂嘴地站起身,顧不上疼痛,于果再次看看周圍,找到一個能蹬腳的地方,爬上了墻頭。
于果翻墻頭,摔進(jìn)院里,趕緊起身來到周云清身邊。但是不論于果怎么喊,怎么叫,周云清都是沒有反應(yīng)。從廚房接了杯水,于果含了一大口,然后一口氣全噴在周云清臉上,好在總算有用,周云清嗆了口氣,微微睜開了眼睛。
于果大喜,掏出手機(jī),撥打120,周云清眼神散漫地幽幽說了一句:“你……你……你……你這個騙子……”
由于胡同太窄,救護(hù)車拐不進(jìn)去,于果只好背上周云清在胡同里飛奔,趕到胡同口,一輛急救車等在那里,眾人將周云清抬上了擔(dān)架。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車內(nèi),夏天賭氣坐在汽車后座上看著窗外,泰勒面色很差,一聲不吭地開車。
三妹手機(jī)響,因?yàn)槭怯诠騺淼模貌桓医樱苯訉㈦娫拻鞌啵⑶覍⑹謾C(jī)調(diào)成了靜音。但是于果很是執(zhí)著地不停打電話。三妹只好給于果發(fā)了條短信:“別打了,很快就到,再等一會兒。”
不一會兒,于果也回復(fù)了一條短信:“速到醫(yī)院,你媽暈倒了。”
三妹急匆匆奔跑在醫(yī)院的走廊上,泰勒帶著夏天,緊緊地跟在她后面。于果看到他們,趕緊迎上去。
“我媽呢?”
“放心吧,沒事了,醫(yī)生給她打了一陣,現(xiàn)在睡著了。”
“怎么回事?怎么會昏倒了呢?”
“醫(yī)生說是血壓太低,又有點(diǎn)貧血,問這段時間吃飯睡覺怎么樣。可能是沒休息好,加上吃的太少了,就這樣了。”
推開病房的門,三妹走到周云清的病床旁坐下,看著躺在病床上睡著了的周云清那憔悴的模樣,三妹心疼地哭了。
于果和泰勒站在走廊里,夏天從泰勒身邊站到于果的身邊。“爸爸,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我有什么事?我好著呢。”
夏天拿出一罐啤酒遞給于果:“喝多了第二天用酒撞一下,就沒事啦。”
于果看看夏天,又看看泰勒,一把接過啤酒。“這孩子,懂得還不少。”
“這是你告訴我的,我都記住了。”
于果瞄了眼面色不善的泰勒:“是……么?”
“于先生,我想跟你私下里說句話。”
于果跟著泰勒一起向旁邊走了幾步,確保夏天聽不到后,泰勒才再次開口:“我必須馬上帶夏天回去,馬上!我不管你用什么樣的方式去跟夏天解釋他必須要回美國這件事,我只能再給你三天時間。三天的時間一到,不論你有沒有跟夏天說好,我都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fù)。我不能再忍受他現(xiàn)在在中國的這個狀態(tài)了,必須要讓他馬上離開這個環(huán)境,你明白么?”
于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看態(tài)度強(qiáng)硬的泰勒又看看旁邊的夏天:“怎么了,不都挺好的么?我沒覺得夏天有什么問題啊?”
“他的問題還不夠嚴(yán)重么?他……他現(xiàn)在都會買酒了!”
“這真不是我讓他買的,真的,我向錢保證,真不是我……”
“我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聽任何借口,總之夏天的現(xiàn)狀是我無法容忍的,他必須要盡快離開。”
“聽懂了,你的意思是這都跟我有關(guān)系。”于果懶得和泰勒繼續(xù)糾纏,于是不管泰勒說什么都答應(yīng)。
“是的。”
“明白,我盡量跟他談。”
三妹擦著眼睛從病房里出來,泰勒迎上去問:“阿姨怎么樣?”
“還好,睡著了。于果,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太謝謝你了,幸虧有你在。”
“沒事,我這不也就正好趕上了么。誰碰上了不都得管啊,何況這不還是阿姨么……對了,有個事兒,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你說。”
“剛才你媽一路上一直念叨什么錢啊,什么一個姓席的,還有什么誰誰誰是騙子啊什么的……阿姨不會是上了誰的當(dāng)了吧?”
“你什么意思?”
“我沒意思,你媽剛才就是這么說的,我告訴你一下。”
但是三妹卻對這個事情很敏感地立馬炸毛反擊:“我媽沒事,謝謝你關(guān)心。還有,我媽是單身一個人,請你別亂說什么關(guān)于她的事情。”
于果還想解釋什么,泰勒插到于果和三妹中間:“于先生,這是人家家里的私事,請你尊重一下她們的隱私。”
“我不尊重?嘿,合著我這倒出了不是了?行!我不說了,今兒我算知道什么叫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這年頭好人真做不得。”說完,于果叫上夏天離開了醫(yī)院。
周云清緩緩睜開眼睛,三妹就坐在她身旁,看到三妹,周云清眼淚流了下來:“把你嚇壞了吧。”
三妹聽到這話,眼淚也流了出來:“到底出什么事了?”
“沒,沒事。”周云清眼神閃躲,不敢看三妹。
“都這會兒了你還想瞞著我!是不是跟那個人有關(guān)系?”
“哪個人啊……哪有什么人啊……”
“你忘了,上次在餐廳,我從廁所出來碰到你,你說是什么什么編輯,還說他是你男朋友。”
周云清被三妹一提醒才想起來,但是依然嘴硬:“你想多了,我這么一把年紀(jì)了,能有什么事啊。”
“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取了五萬塊錢?”
被三妹說中了的周云清不吭聲了。
“是不是啊?這錢哪兒去了?”
“那錢是我的,跟你沒關(guān)系,我怎么處理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現(xiàn)在都被人騙成這樣了,就別再硬撐了成么!”
周云清看著三妹,眼圈漸漸紅了起來。三妹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周云清,周云清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三妹靠過去,抱著自己媽媽:“沒事了,沒事了,都會好的。”
安撫好周云清,等她心情平復(fù)下來,三妹才走出急診室的病房。泰勒從長椅上起身迎上,三妹身心俱疲地靠在泰勒肩膀上:“醫(yī)生說沒什么事,輸完液就可以回去了。”
“那就好。有什么我可以幫上忙的么?”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說。”
“我媽媽借了一筆錢給別人,那個人拿到錢以后就消失了,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其實(shí),倒不是只有一筆錢那么簡單的事,關(guān)鍵還是那個人……這事跟感情有關(guān)系你知道吧?現(xiàn)在我媽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了。”
“你想聽我的意見?”感覺到依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三妹點(diǎn)頭,泰勒繼續(xù)說道,“在美國,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一定會找律師,用法律的方式解決是有效的方法。”
“除了打官司呢?這里是中國,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比如面子啊,名聲啊……我媽畢竟是一個人這么多年了,要真鬧到打官司上法庭的地步,那別人會怎么想啊。”
“別人怎么想不重要,關(guān)鍵是她自己的感受,否則這件事在她心里,可能很久都出不去。”泰勒標(biāo)準(zhǔn)的美國解決方式卻并不是三妹心中想要的答案,嘆了口氣:“那讓我再好好想想吧,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