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孟夏，天地始交，萬物并秀。
    薛瑞安寄來一封信，邀顧冉與沈?qū)幍交识甲隹汀扇伺c他的交情只有一個粟陽鎮(zhèn)之大，受邀到皇都，不禁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顧冉將信折好，放在桌上，問：“阿寧想去皇都嗎？”
    沈?qū)幠罅艘粔K甜糕到她嘴邊，回道：“想。”
    但不想將顧冉帶到眾人面前。
    顧冉張口，甜糕被送進嘴里，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看著沈?qū)幍氖诌€停留在自己嘴邊，手指上殘留著糕粉，顧冉湊近，舌尖輕輕一卷，將指尖的甜味，卷入口中。
    她又問：“阿寧還記得在徐北時，先生曾講過你的身世嗎？”
    沈?qū)廃c頭，將一小碟甜糕推給顧冉，垂眸的瞬間，眼中藏著濃烈的情|欲。
    “有沒有想將自己的身世……”
    “皇上最不缺的，就是皇子。”沈?qū)幪ы驍囝櫲綍r，眸色也已變得清明，看不出喜怒，道，“相思，我們可以去皇都看看，不是認(rèn)祖歸宗。”
    說來也怪，顧冉當(dāng)初厭極“沈相思”，如今這名字冠到自己頭上，被沈?qū)巻局孤牭眯钠綒夂汀?br/>     不認(rèn)祖歸宗好啊。沈?qū)庍€是沈?qū)帲词孤德禑o為，做一輩子流落街頭的皇子，她便與他相守一輩子。
    還不待她開口，沈?qū)幱值溃骸暗蚁霃能姟３l(fā)了征兵告示。”
    顧冉一怔，有些不悅：“朝廷每年都在發(fā)告示。”
    沈?qū)帉⑺氖治沼谡菩模骸敖鼇恚毂边吘呈芡鈹城謹(jǐn)_不斷，朝廷也在派兵鎮(zhèn)壓。我更想去徐北。”
    去徐北，赴沙場，待凱旋那日，娶顧冉為妻。
    他記得顧冉的心跳，曾因為一位將軍，如戰(zhàn)鼓雷鳴。原以為日夜會將這記憶沉積成為嫉妒，未曾想，它變成了一種責(zé)任。
    沈?qū)幚^續(xù)道：“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1”
    顧冉頓時后悔，后悔教他認(rèn)字，后悔同薛瑞安提出要求，讓他每月送書籍給沈?qū)帯Ｉ驅(qū)幎枚嗔耍懒松砑缰厝危＜倚l(wèi)國。這是好事，顧冉卻不愿意了。
    抵御外敵，讓沈?qū)幰粦?zhàn)成名。也意味著，他將改姓為蕭，登基為帝。
    這樣一來，如若“沈相思”不死，沈?qū)幈銦o法對她癡愛入骨，終有一日，后宮三千，她也不過是最受寵愛的其中之一。這樣的時空扭轉(zhuǎn)，重回過去，讓顧冉覺得，比十幾年后無法得到蕭寧的愛，更加痛不欲生。
    與其同眾人分享，倒不如任一切重蹈覆轍。只有“沈相思”死了，沈?qū)幉艜炷钜簧?br/>     可她不想死，想活著，與沈?qū)幍嚼稀?br/>     絕不能讓“沈相思”與沈?qū)帲蔀橐粋€死局。
    如此，那只好繼續(xù)麻煩薛瑞安了。
    “好。”顧冉的指腹在沈?qū)幍氖滞笊夏﹃娝鹆俗兓懦槌霰凰罩氖郑拔覀兿热セ识迹倩匦毂薄！?br/>     掌心一空，沈?qū)幟θプト耍櫲揭呀?jīng)起身，退離他半步，眼中蒙著笑意，笑意掛著鉤子，看得沈?qū)幹挥X心緒煩躁。
    他想到了自己的竹床。
    他想在那張竹床上，瘋狂地侵略顧冉的一切。
    薛瑞安用顧冉的名義，在粟陽鎮(zhèn)做生意，顧冉便可隨意使喚店鋪里的人。沒花幾天時間，前往皇都的馬車馬匹，店里的人都為他們準(zhǔn)備妥當(dāng)。
    出發(fā)的前一晚，下了場小雨。
    顧冉在床榻上聽著雨打桃枝，沈?qū)幷碇直郏胨胄选?br/>     “阿寧，睡了嗎？”
    “沒有。”沈?qū)幈犙郏矍笆瞧岷谝股?br/>     屋里沒有點燈。
    顧冉讓了空位，輕拍床榻：“上來，阿寧。”
    低語邀請，在夜里絲毫掩不住誘|惑。
    沈?qū)幾鹕恚瑳]有動，在一片黑暗中，將顧冉看得清清楚楚，他伸手：“相思，到我這里來。”
    語畢，是一陣布料相碰的窸窣聲，顧冉到了竹床上。漆黑將兩人包裹得嚴(yán)實，顧冉在細(xì)雨聲中，坐到了沈?qū)幍耐壬稀?br/>     “阿寧，你好燙。”她意有所指，說完便要撤身。
    沈?qū)幑恐难瑢⑷死嘶貋恚瑩荛_她的長發(fā)，埋首頸間，呼吸間，滾燙都灑在她的身上。
    “阿寧。”
    顧冉低嘆，似一股浪潮，在沈?qū)幍纳眢w里翻涌，讓他不能自已，忍不住撐著她的后頸，唇也貼了上去。
    沈?qū)幉桓伊鬟B，只執(zhí)著于一處，在顧冉似有若無的低|吟｜喘息中，留下一片滾燙的痕跡。
    兩人又?jǐn)D在了竹床上。沈?qū)幈е櫲剑粑诩?xì)雨敲窗下變得更亂。他現(xiàn)在猶如箭在弦上，箭矢抵著顧冉，害怕與興奮交織。
    半睡半醒一整晚，直到天亮，沈?qū)幰琅f有些斗志昂揚。
    “你再睡一會兒。我去洗漱。”顧冉從他懷里鉆出來，沈?qū)幰矝]攔著，他確實需要緩緩。
    顧冉翻身下床，直接去了隔間。頸間依舊殘留著沈?qū)幜粝碌臏囟龋指采夏且黄茻幔恐鴫Ρ谡玖嗽S久，才止住了輕顫。
    再出來時，沈?qū)幰呀?jīng)睡著了。雨也停了。晨光穿過桃枝，在院子里碎了一地。
    顧冉不忍叫醒他，去廚房煮了粥。進屋時，過去了半個時辰。沈?qū)幮蚜耍⒅l(fā)，穿著中衣，似在找著什么，有些焦急。
    顧冉問他：“洗漱了嗎？”
    “嗯。”沈?qū)幙吹剿潘闪丝跉狻?br/>     “我煮了粥，快來。”顧冉催促他到桌邊坐下，又在他面前擺了兩顆水煮蛋，拿起一顆，剝掉蛋殼，送到沈?qū)幟媲皶r，沈?qū)幰步o她剝好了一顆。
    看著兩人相交的手臂，顧冉張嘴，咬下一小塊兒沈?qū)幨种械牡鞍祝缓笮χ溃骸跋麓螕Q成酒，雞蛋太難看了。”
    沈?qū)幍氖种肝⒁挥昧Γ瑢⒌鞍啄蟪鲆粋€小坑。
    顧冉眼疾手快地奪過，沒讓他毀了自己的早膳，然后故作傷心：“原來阿寧懂得多了，也會有不想做的事。”
    “沒有！”沈?qū)幏裾J(rèn)，蜷縮著手指，“我想。我一定會換的。”
    “我等你。”
    吃過早膳，顧冉要給沈?qū)幐拢驅(qū)幉恢氲卮粽局此?br/>     顧冉走上前去，托起他的手臂：“傻站著做什么？”
    天已經(jīng)大亮，再藏不住心跳，沈?qū)幦斡伤谧约荷砬懊β担抗庾分膭幼鳌?br/>     顧冉給他穿戴好，又催促道：“好了，你快去梳發(fā)。我們該出發(fā)了。”說完，便要轉(zhuǎn)身出屋。
    沈?qū)幚氖滞螅行┎粷M：“你給我梳。”
    “你把當(dāng)作是你的小丫鬟了嗎？”顧冉微仰著看他，手里還拽著沈?qū)幍囊痪^兒長發(fā)，“殿下，再耽擱下去，就要過了時辰。晚上找不到落腳客棧，就要露宿荒野了。”
    沈?qū)幪摂堉难谒壑姓业搅俗约旱牡褂埃斑^了時辰，那便明日出發(fā)。”
    “明日復(fù)明日，百年明日能幾何？2”顧冉手上一用力，沈?qū)幊酝矗瑥氐装阉龜r腰帶進懷里。
    “空待明日，萬事蹉跎。不如，我們不去皇都了。”
    “生命可貴，我也只有一個阿寧，不愿你受傷流血，不如，我們不去徐北了。”
    沈?qū)幨站o手臂，禁錮著顧冉做最后的掙扎：“你給我梳發(fā)，我和你去皇都。”
    “我們怕是真要露宿荒野了。”顧冉說完，拉他到鏡前坐下。
    沈?qū)帍溺R中看她，認(rèn)真且貪婪。
    發(fā)束好了，顧冉看著沈?qū)幍募t色發(fā)帶，忽覺不妥。解下來后，一圈一圈地纏到了沈?qū)幍耐笊希蛄艘粋€結(jié)。
    紅線已系，同心永結(jié)。君心我心，不負(fù)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