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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這樣悠游的過去,時光忽忽一轉,已經到了乾元十四年五月的辰光。宮中的生活依舊保持著表面的風平浪靜,眉莊漸漸收斂了對玄凌的冷淡,頗得了些寵愛,只是終究有皙華夫人的盛勢,加之我與杜良娣的身孕,那寵愛也不那么分明了。
我靜心安胎,陵容靜心養病,眉莊一點一滴的復寵,敬妃也只安心照管她該照管的六宮事宜,任憑皙華夫人占盡風頭,百般承恩,誰也不愿在這個時候去招惹她。后宮在皙華夫人的獨占春色下,維持著小心翼翼的平靜。
而在這平靜里,終于有一石,激起軒然大波。
杜良娣是個很會撒嬌撒癡的女子,何況如今又有龍裔可以倚仗。依例嬪妃有身孕可擢升一次,產后可依生子或生女再度擢升,而五月中的時候,玄凌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再度晉杜氏為恬嬪。因有孕而連續晉封兩次,這在乾元一朝是前所未有的事,難免使眾人議論紛紛。私下揣測恬嬪懷孕已有四月,難道已經斷出腹中孩子是皇子,而玄凌膝下子息微薄,是而加以恩典。
這樣的恩遇,皙華夫人自然是不忿的。然而她膝下空空,出言也就不那么理直氣壯。又因著玄凌對杜良娣的嬌縱,她也只能私下埋怨罷了。
后宮諸人本就眼紅恬嬪的身孕,如此一來更是嫉妒,謹慎如愨妃也頗有微詞:“才四個月怎能知道是男是女,臣妾懷皇長子時到六月間太醫斷出是男胎,皇上也只是按禮制在臣妾初有喜脈時加以封賞晉為貴嬪,并未有其他破例。”
而皇后伸手拈了一枚櫻桃吃了,方慢慢道:“恬嬪幾次三番說有胎動不安的癥狀,皇上也只是為了安撫她才這樣做。為皇家子嗣計,本宮是不會有異議的。”
皇后這樣說,別人自然不好再說什么。而皙華夫人的抱怨,皇后也作充耳不聞。等聽得不耐煩時,皇后只笑吟吟說了一句,“皙華夫人如今恩寵這樣深厚,也該適時為皇上添一個小皇子才是。怎么倒叫新來的兩位妹妹占了先了呢?”皙華夫人瞬間變色神傷,啞口無言。
而恬嬪晉封之后更加得意,益發愛撒嬌撒癡。
是夜,我微覺頭暈,玄凌就在我的瑩心殿陪我過夜。剛要更衣歇息,外頭忽然有人來通報,說是恬嬪宮里的內監有要事來回稟,回話的人聲音很急,在深夜里聽來尤為尖銳:“恬嬪小主才要睡下就覺得胎動不適,很想見皇上,請皇上過去看看吧。”
玄凌的的寢衣已經套了一個袖子,聞言停止動作,回頭看我。我本已半躺在床上,見他略有遲疑之色,忙含笑道:“皇上去吧,臣妾這里不要緊。”
他想一想,還是搖頭,“你也不舒服呢,讓太醫去照顧她吧。”
我微笑:“恬妹妹比我早有身孕,最近又老覺得胎動不安,她第一次懷孕想來也很害怕,皇上多陪陪她也是應該的。”
他的眼中微有歉意,笑道:“難為你肯這樣體諒。”
我捋一捋鬢邊碎發,低眉道:“這是臣妾應該的。”
他囑咐槿汐:“好好照顧你家娘娘,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趕快回報給朕。”
槿汐送了玄凌出去,回來見我已經起身,道:“娘娘不舒服么?”
我道:“沒什么,只是有些胸悶罷了。”
槿汐端了盞鮮奶燕窩來,勸道:“娘娘別為恬小主這樣的人生氣,不值得。”她把燕窩遞到我手上,“這是太后娘娘上回賞的燕窩,兌了鮮奶特別容易安睡,娘娘喝了吧。”
我舀了一口燕窩,微笑搖頭:“皇上破格晉封,她已經遭人嫉妒。如今還這樣不知眼色,真不知叫人笑她愚蠢還是無知,可見是個扶不上墻的阿斗。我自然不會為了這樣沒用的人生氣。”
槿汐笑言:“娘娘說的是。只是奴婢想,自恬小主有孕以來,已經是第三次這樣把皇上請走,也太過分。”
我整整衣衫,打了個呵欠道:“她一而再再而三只會用這招,用多了皇上自然會心煩,不用咱們費什么事。不說她了,咱們睡吧。”
第二天玄凌過來,我見他面有倦色,不免心疼,便問:“恬妹妹胎動得很厲害么?皇上是不是陪她太晚沒有好好睡,連眼圈也黑了。”
他苦笑,“哪里是什么事,左不過是耍小性子,怨朕去得晚了,又嚷惡心,鬧得朕頭疼。”
我心中有數,只是勸慰道:“有了身孕難免煩躁,臣妾也愛使小性子,皇上不也都體諒了么。那么太醫有沒有說恬妹妹是怎么不適呢?”
他皺眉:“太醫說有些胎動也是正常,只是她晚膳貪吃才會惡心。”
又這樣三番五次,玄凌再好心性兒終于也生了不耐煩。
后宮人多口雜,恬嬪連著幾次從我宮中把玄凌請走,宮人妃嬪見她張狂如斯,背后詆毀也越發多,連皇后也不免開口:“恬嬪就算身子不適,也不該如此不識大體,即便不顧莞貴嬪也要養胎休息,也該顧著皇上要早起早朝,不能夜深還這么趕來趕去。”
皇后想了想道:“找個人去教教她道理吧,皙華夫人和敬妃要協理六宮事宜自然是不得空了。這樣吧,愨妃你性子溫和,就你去慢慢說給她聽吧。”又囑咐愨妃:“她是有身子的人,經不得重話。本宮知道你是個軟和的人,就好好跟她說罷,就說是本宮的意思。”
愨妃本不愿意,然而皇后開了口,自然不能推托,只好應允了。于是眾人也就散去。
玄凌對恬嬪生了嫌隙,無事自然不愿意往她宮里去。這日夜里便在我宮里睡下。睡至半夜,忽然有人來敲殿門,起先不過是輕輕幾下,逐漸急促。
我驚得醒轉,忙披衣坐起身,問:“什么事?”
槿汐進來,蹙眉低聲道:“是恬小主宮里的人來稟報,說小主入夜后就一直腹痛難忍,急著請皇上去瞧一瞧。”
佩兒跟在槿汐身后,撇一撇嘴不屑道:“又來這個?她不煩咱們也煩了,回回這么鬧騰還讓不讓人睡了!”
槿汐無聲瞥她一眼,佩兒立刻噤聲不敢多說。
我睡眼朦朧,原也想打發過了算了,忽然覺著不對,今日下午皇后才命愨妃去教導她,就算恬嬪再無知,也不至于今晚又明知故犯,難道真有什么不妥?雖然玄凌叮囑過我不要再理會,若我知情不報,恬嬪真有什么事,我也難辭其咎了。
于是推醒玄凌,細細說了。他夢中被人吵醒,十分不耐。翻了個身沖著來殿外來稟報的內監怒道:“怎么回回朕歇下了她就不舒服,命太醫好生照看著就是!”
那內監在門外為難,答應著“是……”又道:“小主真的十分難受,因今日愨妃娘娘來過,所以一直忍著不敢來稟告……”
玄凌動怒,隨手把手邊靠枕抓起來用力一揚,喝道:“滾!”那內監嚇得不輕,慌慌張張退了下去。
我見玄凌這樣生氣,也嚇了一跳,忙斟了茶水給他,玄凌猶未息怒,道:“她若是少動些歪心思,自然也少些腹痛惡心。”
我不敢深勸,重又在香爐里焚了一把安息香,道:“皇上睡吧,明日還有早朝呢。”
我也一同睡下,不知怎的心中總是有不安的感覺,很久沒有下雨,空氣也是干燥難耐的,我輾轉反側良久,才迷迷糊糊地想要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