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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選定

    第一百章</br>  一場朝會上下來,所有大臣疲憊不堪。</br>  死諫。</br>  直臣言官所向往的名垂青史的二字。</br>  卻是硬生生在宣平世子開了個頭之后,被帶向了一個,現在大家一聽見這倆字,就犯怵的地步。</br>  再在朝堂上吵起架來,大家的姿態都平和了許多。</br>  一撥人堅定皇后應當屬于太子的生母,另一撥人堅定選擇了鐘念月。</br>  一時誰也說服不了誰。</br>  “這等大事,既然輕易議論不出結果,何不派人請教太后娘娘?”不知是誰人插聲道。</br>  一時滿朝寂靜。</br>  似是有誰拿了一個巨大的蓋子,突然將整座大殿罩了起來。</br>  半晌再無人發出應和的聲音。</br>  那出聲的年輕官員,不由得茫然了一瞬,不知自己是說錯了什么話。</br>  端坐在高階之上的晉朔帝,此時方才出了聲:“可。”</br>  “來人。”</br>  孟公公派了自己手底下的一個小太監去走這一趟。</br>  大臣們見狀,個個縮住了脖子。</br>  一個手腕厲害的帝王,在群臣跟前神情溫和,并不見得是一樁好事。因為這只會叫他們心中如懸大石,始終落不了地。比陛下當場發怒,還要來得折磨人。</br>  他們此時怕就怕在,陛下心有不快而未發。</br>  一旦發出來時,那該是何等可怕的模樣?</br>  他們已經開始后悔摻合進立后的事中來了。</br>  他們家又沒女兒在宮中。</br>  好端端的急什么呢?</br>  自當年陛下做了太子,太后便與陛下多有疏遠冷淡。此后太后娘家羅家日漸低調,地位也不如從前鼎盛。</br>  誰曉得今天太后會不會抓住這個好不容易的機會,再推舉一個羅氏女出來呢?</br>  此事一旦又扯進皇室斗爭中去,可就有得熱鬧折騰了。</br>  等待太后宮中回話的這段時光,是極為漫長的。</br>  就在大臣們都按不住抬袖擦汗時。</br>  那小太監回來了,他躬了躬身道:“太后娘娘讓奴婢來回話,太后也推舉……”</br>  一個“也”字,驟然牽動眾人心神。</br>  “也推舉鐘氏女。”小太監道。</br>  眾臣啞然。</br>  再抬眸小心翼翼朝那座上帝王望去時,晉朔帝神情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br>  陛下從頭到尾,未對此事說過幾句話。</br>  但如今太后娘娘也發話了,他們若是再有悖上頭的想法,那就叫做不知好歹了。</br>  ……陛下心中一早便選定了這鐘家姑娘罷?</br>  可說要去請示太后,是臣子說的,而非陛下的意思。</br>  一時倒也說不清,是他們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這個結果。還是無形之中,早有一雙大手,定下了這個結果。</br>  這是大晉朝最為荒唐的一樁事。</br>  哦不……</br>  大臣們驟然想起了先帝在時的中中事。</br>  與先帝做的事比起來,此事若真是陛下授意,那也不過是陛下多年以來,頭一回的放縱罷了。</br>  這樣一想,心理上居然是好接受了許多。先是陸大人、冉大人等人先后拜下,高聲道:“鐘氏女賢淑端莊,柔嘉敏思,請陛下立為皇后。”</br>  這是一貫夸贊的說辭。</br>  只是今個兒落到鐘家姑娘的身上,怎么念都怎么覺得有一絲別扭。</br>  漸漸附和的人便也就多了。</br>  他們并非爭搶的性子,一心只想跟上圣意。</br>  而當這些人一附和,其余的自然也就穩不住了。</br>  畢竟人多時尚好,可到后頭就剩下你們了,那不就扎眼了嗎?那不就容易被陛下記在心中,擎等著將來清算了嗎?</br>  做人,要懂得隨大勢。</br>  于是最后一撥人為自己做完心理建設后,便也結結實實地躬下了腰,照著陸大人的話復述了一遍。</br>  鐘大人此時神色嚴肅,抿緊了唇。</br>  他不由抬頭瞧了一眼晉朔帝,隨后他與他們一同拜下,卻沒有開口發聲。</br>  等到退朝時。</br>  鐘大人一邊往外邁步子,一邊都還仍覺得恍惚。</br>  他與妻子看破陛下的心思,也才不過多少天前的事……卻是一轉眼,就要將他女兒捧上后位了。</br>  念念知曉此事嗎?念念又如何想呢?</br>  還有,他素來知曉陛下的手段厲害,但今個兒到底是又見識了一回。往日是大臣身份,他又一心忠于陛下,自然覺得這樣極好。可今個兒換了個身份,便怎么想都怎么覺得怕了。</br>  他怕女兒還玩不過人家一根手指頭。</br>  鐘大人想嘆息,又不能嘆,只好生生憋住了。</br>  等一回到了鐘府,鐘大人便徑直到了鐘隨安的屋中。</br>  鐘隨安難得睡個懶覺。</br>  他朦朧中睜開雙眼:“父親?”</br>  他面露一絲赧色,還當鐘大人是因他熟睡不起才來的。</br>  鐘大人那張沒多少表情的臉上,卻是陡然間流下兩行熱淚,他抓著鐘隨安的肩頭:“你妹妹這回……”</br>  “她怎么了?”鐘隨安一下坐了起來。</br>  “怕是真要嫁人了。”鐘大人說罷,再也忍不住,傷心地痛哭了起來。</br>  這頭鐘念月懶怠地起身,梳了頭。</br>  萬氏來了屋中瞧她,等坐下來便問:“陛下可曾說過要立你為后的事?”</br>  鐘念月一愣,但還是答道:“嗯……很早便同我說過了。”</br>  萬氏心道。果然。</br>  朝臣無端提起立后,并非偶然。</br>  萬氏神色復雜道:“念念,恐怕真要去做皇后了。”</br>  鐘念月猛地一回神:“嗯?”</br>  萬氏道:“你父親說,今日朝中上下,口風已經一致了。就連太后也點了頭。”</br>  這樣……容易?</br>  說好的要斗爭個十年八年,大臣們拼死阻絕,太后不給好臉色,頻頻使出手段,還有那些妃子的娘家呢……</br>  這都還沒開始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你誤會我我誤會你的虐戀情深呢!</br>  這和太子、蘇傾娥在書中的經歷,就完全不一樣啊!!!</br>  宮中很快又來了馬車,要請鐘念月入宮。</br>  此次非是惠妃的名義了。</br>  而是太后。</br>  鐘念月一怔,心道,怎么,方才還說少了點什么,這就給我添上麻煩了?</br>  她倒也無懼。</br>  徑直上了馬車。</br>  此時另一廂。</br>  惠妃初初聽聞消息時,禁不住失手打碎了個杯子。</br>  她顫聲道:“怎么可能?本宮那外甥女……”自幼嬌氣到了大,做事從來只顧自己心意,而不顧旁人。她辛辛苦苦維持著賢惠端莊,都未能熬出頭。</br>  為何鐘念月卻能?</br>  大臣們便沒有勸阻嗎?</br>  莊妃則是在宮中氣得大罵娘家。</br>  她與娘家素來聯系緊密,卻從沒有這樣憎惡過拖后腿的哥哥嫂子。</br>  她也是從三皇子口中,方才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br>  原來是在青州時,她那外甥余光見三皇子頻繁聽從鐘念月的話,又見鐘隨安多有指點三皇子,心有不滿,覺得被撂了面子,為此還裝病騙了三皇子。</br>  等回了家后,余家便鼓動人在京中四下散布鐘念月的流言了。</br>  余家怕什么呢?</br>  怕的是三皇子同鐘念月好了,轉而瞧不上余家的女兒。</br>  三皇子是余家的侄子。</br>  可他們仍舊覺得不夠,還是想要有個余家女孩兒在三皇子身邊,才更安心。尤其是打從余光不受三皇子重用了之后,他們的念頭就變得更為強烈了。</br>  莊妃一邊哭一邊罵:“他們是被豬油蒙了心么?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想著要你表妹指給你!一開始就不該給他們這個念想……我原想著是親上加親,卻不想,他們竟是想要控制我兒!你娘我笨到如今才看透,什么父親兄長,為的都是家族,哪里為你我母子想過呢?我待他們還不夠好嗎?”</br>  莊妃伏在桌上一陣嚎哭。</br>  “若無他們,皇后之位,我怎會沒有一爭之力?”</br>  莊妃越說越覺得心痛。</br>  三皇子恍恍惚惚地坐在那里,還未回過神。</br>  鐘念月……那個潑婦……竟要嫁給父皇了?</br>  他抬頭,再恍恍惚惚地看向母妃。</br>  不知為何,他那榆木腦袋里,都難得清明了一回,他覺得……就算沒有這樁事,興許也是輪不到母妃的。</br>  像父皇那樣可怕的人……</br>  他若待誰真有一分溫柔,那早就該將對方推上后位了。</br>  之所以到今日才有這樣一出。</br>  只因為父皇鋪開的大網,只想要接住鐘念月一個人……罷?</br>  而大皇子生母,此時只悄然松了口氣。</br>  惠妃心思深沉,善于偽裝,其子又是太子。</br>  莊妃性情急躁,誰也不放在眼中。</br>  幸而……皇后不是她們其中一個。</br>  鐘念月還不曉得這會兒大家都在惦記著她呢。</br>  馬車到了宮門口,便換作了軟轎。</br>  只是軟轎方才往前行了一段距離,便驟然停住了。</br>  她不由掀起簾子來。</br>  只見不遠處,皇帝御輦緩緩行來,宮人們自然都要避讓。</br>  這一幕,倒是叫鐘念月想起了,她剛穿越來時第一回入宮,見著了晉朔帝的模樣。</br>  晉朔帝與那時并沒有多少分別。</br>  歲月在他身上,幾乎未曾留下痕跡。</br>  今個兒那御輦也在軟轎跟前停住了。</br>  晉朔帝微一俯身,伸出手來,掀起簾子,直直看向坐在轎中的鐘念月。鐘念月心道,不同的是,這回晉朔帝一見著她,眼底便流露出了一分真真切切的溫柔。</br>  眾人怔怔望著晉朔帝這般動作。</br>  陛下的模樣看上去依舊俊美,且氣質一塵不染。</br>  他一俯身,便無端令人想到,那云海之上的仙人,朝著俗世凡人彎下了腰。</br>  這廂晉朔帝緩緩一勾唇,笑道:“念念今日怎么不叫人背了呢?”</br>  原來他也想起了那一回的情景。</br>  鐘念月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后頸,道:“再叫陛下揪一回領子嗎?”</br>  “那回朕將念念勒著了?念念還記著仇?”</br>  “不是,是叫我衣領子揪皺了。”</br>  “原來如此。朕記下了。”</br>  記下了?</br>  記下來作什么?下回再也不揪我了?</br>  晉朔帝屈指輕敲軟轎子,道:“念念,下來。”</br>  鐘念月問:“作什么?”</br>  晉朔帝毫不避諱地道:“朕帶你瞧瞧將來要聽你號令的地方。”</br>  一個宮人一路小跑著到了太后宮中,跪地道:“稟報、稟報太后,半路叫陛下,陛下截住了。陛下說要,要帶鐘家姑娘瞧一瞧皇宮。”</br>  那宮人訕訕道:“怕是、怕是不知要多久的功夫才能過來了……”</br>  太后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我昔年還是做姑娘的時候,先帝的母妃邀我入宮說話。且先給了個下馬威叫我吃。如今……卻是陛下,也先給了個下馬威叫我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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