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人間,皇城破廟。
一名黑衣男子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邁向皇城的陰暗之處,最終負手站在皇城貧民流浪漢聚集處的一座破廟前。
一眼望進去,廟中有幾十個衣衫襤褸,頭發亂糟糟,身上臟兮兮的人。他們中有坐著的,靠著墻的,半攤著的,躺著的,姿勢各異。廟里凌亂骯臟,異味明顯,還充斥著嬉笑怒罵聲,打鼾聲,咳嗽聲。不知昔日高高在上的風師大人如何能忍受這般環境。
男子正待踏進廟中,這時一道驚訝的聲音響起:“靈文真君?你怎么來了?”
此人正是男像的靈文。
靈文扭頭一看,只見師青玄臉上帶著一抹訝色,正端著一個碗站在不遠處一個獨立破屋的門口。
認真打量一番,師青玄與廟中那些人倒是不大一樣,身上穿著一套還算干凈的灰色長衣,一頭青絲用木簪挽起,眉目如畫的臉干干凈凈,棱角分明,瘦了許多。
上一次見師青玄還是在謝憐新觀禮之后與裴茗一道來幫師青玄治手腳。如今幾個月過去了,情況倒是比那時好了許多。可能是被裴茗吼了一頓的原因,也可能是手腳好全、行動方便了的原因,整個人打理得與從前亂發污衣的模樣完全不同了。與做風師時也不同,如今倒像個窮苦百姓家的少年郎。
“真是人事不可量啊!”靈文心里嘆道。
“青玄,好久不見了。”靈文道。
“靈文真君找我是有什么事嗎?麻煩在這等我一下,我進去送碗藥很快就出來?!睅熐嘈酥胱哌^來道。
看著師青玄端著藥走進廟中遞給靠著墻的一人,然后又與那人說了些什么之后才走出來。
“隨我來吧?!膘`文望著走出來的師青玄道。
“這是要去哪里???”師青玄跟上靈文的步伐。
“先去醉仙樓,請你吃飯。其余的吃完飯再說?!膘`文道。
“請我去醉仙樓吃飯?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師青玄一臉疑惑。
“確實是個很特別的日子,大概是今天之后,有些東西又翻了一翻。往后青玄你就會知道了的,走吧?!膘`文回頭看了一眼師青玄笑道。
師青玄能聽出靈文這番話暗藏深意卻又不知何意,而靈文又是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模樣??v使師青玄想開口詢問,卻也只能壓下心中疑惑跟著靈文走了。
路上邊走著又聊了點別的,很快兩人便到了醉仙樓。進了門就有人引著去了二樓的雅間,想來是提前訂好了的。
“兩位客官請稍等,飯菜已經準備好,即刻便端上來。”引路人退出雅間前道。
靈文對引路人點了點頭。
待兩人落座后,不一會便有一群美嬌女郎端著飯菜魚貫而入,之后又魚貫而出。最后一位女郎手里端的是一壺酒,放下酒后說了句客官慢用便掩上雅間的門出去了。
師青玄看著眼前的飯菜道:“怎么都是一人份?靈文你不吃嗎?”
說完,師青玄想起身去喊多添一份卻被靈文阻止了。
“青玄,請你吃飯,但沒說我也吃。”靈文說著拿起那壺酒給師青玄倒上一杯。
師青玄感覺受寵若驚,放眼望去,酒菜都是自己喜歡的,靈文還親自給自己倒酒。
師青玄在心里想了好久都沒想出今天究竟是什么特別的日子,抵不過心中的疑惑,師青玄再次開口問到:“靈文啊!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你這樣子我怪不適應的?!?br />
“總之不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大可放心。”靈文答非所問。
師青玄見問不出來什么也就不問了,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來。
雅間里裝潢平淡素雅,還放置了些觀賞性的玩物和盆栽。雅間的桌子靠窗,而窗外是皇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道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街道旁是各色各樣的店鋪和攤子,順著街道下去全都是,可謂商業繁華。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真的是個特別的日子,還只是碰巧遇上,總之窗外正正對著的是一個大戲臺。街上許多人停下來圍在戲臺前,臺上的好戲也正準備開始。
師青玄吃飯的時候靈文一直看著窗外的戲臺。不得不說,這戲子唱功了得,故事也精彩,十分吸引人。戲臺的鼓樂聲和唱戲聲穿過街道與嘈雜聲傳入師青玄耳中,以致師青玄最后也加入了看戲行列,當然是邊吃邊看那種。
也不知道這戲臺上的人是不是都特別壯實或者說力氣大嗓門也夠大,隔了二十多米遠,而且這街上說話聲、吆喝聲、嬉笑聲等等混雜一起,總之聲音十分嘈雜!師青玄已然不再是神官,自然就沒有了之前靈敏的聽力,但是師青玄居然可以很清晰地聽到戲臺上的聲音,真是十分怪哉!當然師青玄沒有注意到這點。
等師青玄酒足飯飽的時候這出戲正進行到三分之一,于是師青玄便專心看戲。
這出戲講的是一位年輕的武官官途不暢還處處受制,而官場上的風氣敗壞又難以整改,一氣之下罷官,仗劍走天涯去了。
武官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幫助了許多的人。
通常,類似的故事結尾大都是誰誰誰行俠仗義,做了許多善事,后來在江湖上十分有名氣,為人們所稱贊。順帶還可能留下遇到美嬌娘并結為連理的美好佳話。但是,武官的故事結局卻不大一樣。
武官做的好事確實讓他小有名氣并為人們所稱贊,但故事還沒有結束。武官行走江湖五年之后發現,僅憑自己一人之力以及現在的處境是幫不了多少人的,武官心中有大愛,想要幫助更多的人。
武官思考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重回朝廷,繼續官場生活。武官想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同樣的,上面的官場風氣好了官員們都為百姓著想了,下面的人民才能有好日子過,國家也自然一派欣欣向榮。如今國家和平安定,基本上都不打仗了,武將的用處也不比以前,官場上可以說是文官占主導,不如棄武從文算了。
于是乎,武官便真的棄武從文,重回朝廷從一個小文官做起??赡苁俏涔僦暗墓偻咎珣K,壞運氣都耗光了,而好運氣終于到來;加之老皇帝退位,新皇登基后對官場進行了一番強行整治,官場風氣大有改觀,總之武官重回朝廷的過程很順利,后來官途也很順暢。
武官在官場上兢兢業業以及之前在江湖上所做的好事讓他深受百姓愛戴,江湖上交的朋友也時不時相助,皇帝歡喜且與武官頗有相見恨晚之情,所以官位升得很快,七八年后便官至丞相,統領文武百官忠君愛國,為國為民。
此后,皇帝成為一代明君,武官成為一代名丞,百姓安居樂業,國家海晏河清。
一場戲,一個半時辰,講訴完一代名丞為國為民的故事。當這出好戲落下帷幕時臺下爆發出如雷貫耳般的掌聲,眾人紛紛稱贊說這出戲好。
“靈文啊,這出戲叫什么名字?講的是誰?來源于何處?”師青玄從戲臺收回目光問道。
靈文扭頭看師青玄,只見師青玄雙眼亮晶晶的,臉頰微紅,一副生氣勃勃斗志滿滿的模樣。
“叫《名丞姚穆青》,是幾百年前流傳至今的一出古戲,說是為了紀念幾百年前長宴國的姚穆青丞相以及給后世的人一個借鑒的樣板?!膘`文笑道。
“原來如此,此人當真是十分厲害了!”師青玄嘆道。
師青玄嘆完想起來正事來,話鋒一轉又接著道:“靈文啊,現在飯吃完了戲也看完了,多謝款待。你現在可以說接下來要做什么了吧?”
“不是什么著急的事,事情也很簡單,只要青玄你同意就可以了?!膘`文道。
“只要我同意就可以?”師青玄道。
“是的,你看街上這些來往的人。”
對面的大戲臺已經開始收拾后續,臺下的觀眾也散得七七八八了,街道又恢復了人來人往的模樣。
師青玄仔細看了好一會,郁悶道:“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衣著華麗或普通,三五成群或獨來獨往,情緒喜怒哀樂都有??催@個做什么?”
“你覺得他們以后會如何?”靈文問。
“自然是各自不盡相同的,但具體如何這種事怎么說得準?!睅熐嘈鸬?。
靈文關上雅間的窗道:“浮世三千,眾生有千相,正如你所說的,他們以后如何說不準。我雖司人事亨通,掌平步青云,但世人的以后如何終究是他們自己決定的。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青玄,你要向前看?!?br />
說完,靈文像是接到了誰的通靈,并起食中兩指按住太陽穴與人通靈,末了回了一句:“嗯,我們等下就過去?!?br />
“剛剛通靈說的可是接下來要辦的事?”師青玄見靈文通靈結束后便問。
“嗯,待我畫好縮地千里我們就走?!膘`文說著站起身走到雅間的空曠處。
“就在這里?沒問題嗎?突然不見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師青玄也跟著站起來。
“不會,已經跟醉仙樓的人交代過了的,再過會他們就會過來收拾了的,放心。”
“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