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皇子們帶動的鼓掌圍繞著顧小七, 經久不絕。
但顧小七卻受不住這么多奇奇怪怪的贊揚, 他甚是謙虛的鞠躬, 說:“寶莛的卷子講完了, 不知道柳公和其他世家先生們可還有什么指教?”
自以為出題也算難了的王公抖了抖自己臉上的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金家低頭不語,就連柳公都仿佛是沒有什么好說的,但屈家那位女扮男裝的公子卻刻意變粗了嗓音, 開口說道:“七公子大才,有目共睹, 算術天賦無人能比,在坐的各位稱七公子一句老師也不為過, 只是七公子是否忘了,今日究竟是來做什么的?”
顧小七看過去, 只見這位坐在四大世家之一身后,屈不古身邊的那位‘公子’身著一襲青翠長衫,頭頂是一塊兒青色的方巾,模樣清秀,站起來, 活脫脫一根小蔥。
小蔥公子瞧著便是一副伶牙俐齒的樣子, 說道:“七公子是來選老師的,如今第一道題出去,沒有個結果,可這并不算完, 還應當有第二道,如果第二道也沒有人能夠答出來,那么在場才能說是沒有人能夠當七公子的老師,七公子,你說我說的對嗎?”
的確是這樣,柳公所說的規則就是四局三勝,如今第一道題大家都沒有人能夠答出來,他自己即便做對了四道題,也只是證明自己有資格當這些摳門世家的學生,看來他還需要再發功一次,才能讓他們全軍覆沒。
顧小七點了點頭,怪好奇的詢問說:“不知這位公子貴姓?”
小蔥公子微微鞠躬,禮數十分到位,說道:“免貴姓屈。”
一直沒怎么說話,甚至是沒什么存在感的屈家家主屈不古看了一眼身邊兒膽子賊大的女兒,道:“這是……唔,老夫的遠房侄子。”
“那就多謝屈公子提醒。”顧小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先是看了一眼從開始到現在非常捧場的董先生,摸不清楚這位董先生現在到底是什么心情,當真是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敬佩自己,還是說正忐忑不已呢?
畢竟今天似乎是應該讓所有世家都知道他們到底幾斤幾兩,讓董先生勝出來著,不然董先生可是又要被塞回牢里將牢底坐穿啊!
終于回想起自己目的的顧寶莛小朋友再次看向柳公,詢問說:“柳老先生,第一道題目我已公布了解題思路,這……”
“這自然是不能算的。”柳公淡淡說。
“嗯?”
“我們四大世家無任何一人表示不能解出此題,可七公子卻先一步公布答案,這就像是篤定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夠解出一樣,所以,只能判定此題不作數了。”
顧小七現在就特么是個假笑男孩:“可我之前公布Π的算法時,柳公卻沒有阻止我……”
“七公子想說,那自然是不能阻止的。”
顧寶莛實在是佩服柳公這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樣,好一個公平公正,自己竟還當真找不了他的錯處!唯一錯的,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把第一題就這么浪費了,還好心說給大家聽……
“七公子的確過于急躁,此題不能作數。”一旁清靈寺的溫慧大師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說道。
溫慧大師是世外高人,但在出家之前也曾是名震天下的文學大師,家中曾是富甲一方的船商,風光無量之際,全家在海上遇了海盜,全家命葬大海,只剩下溫慧大師與家中奴仆三千,當天,家中惡奴攜款全部四散而逃,溫慧大師便拉著自己家中藏書剃度出家,如今四十年過去,一心向善,寬容待人,是京中百姓心里聲望很高的主持大師。
這樣一個公正絕不會偏袒任何人的大師說了此題不算,基本上也就算是蓋棺定論,沒有人有意識再做爭論,但顧小七不,他光是想想剛才自己的好心被柳公又利用了,就好像吃了屎一樣難受。
于是薄厭涼便能看見身邊的顧小七頓了頓,十足雪白的臉上憋出一陣微慍的紅,說道:“住持大師此言差矣。”
眾人立即屏氣凝神看著七公子。
顧小七直言:“在我心中,方才拿到題目的贏家已經有了。”
“哦?此話怎講?”主持大師面目慈藹,并不會因為顧寶莛反對他,便心生不喜,知識溫和地問。
顧小七正色說:“方才柳公所說的四局三勝,是他們對小七的要求,要求小七四道題,只要做對了三道,便算是過關,可我還沒有說我的要求,我對先生的要求,除了題目答對以外,還有很大的一個考教因素,那就是能夠承認自己不會,能夠不恥下問,而不是端著架子,一上來看見學生出色,便心生嫉妒,決不相信學生能夠做到自己都無法做到的事情,就使出教鞭,要打個痛快!”
此話夾槍帶棒,但凡有腦子有消息來源的人都能知道,七公子這一番話實在是將四大世家全部都罵了一遍,甚至單獨點名批評柳家的柳悟塵!這位上任太傅的第一天,就抽了七公子一下,然后被七公子氣跑的人!
只不過當時的流言可沒有將來龍去脈夜講個清楚,如今當事人下場公開事實,坐在堂上主位的柳公當即面上掛不住,右手捏成了拳頭,卻硬是壓下了那滿腔的火氣,他余光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世家子弟,發現自己竟是不得不道歉,那緊握的拳頭的指甲便直接陷入手心。
“七公子竟是還惦記當時之事,我兒悟塵已然新生悔悟,但當時卻并非是他嫉妒,他是太過耿直,所以才讓七公子蒙冤……”柳公說完,干脆站起來,深切地痛心道,“原本老夫是想要犬子進宮面見主公,親自道歉,奈何犬子如今還躺在榻上,虛弱地動也不能動……”柳公說道這里,雙目含淚。
顧小七可不吃這一套,明擺著這個柳老頭子是想要博取同情,他能讓這老頭子如愿,那他就不叫小七!
“既然是這樣,柳公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我親自過來,接受柳太傅的道歉也是可以的。”
柳公一愣,面色變了幾變,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如此一老一小機鋒對話,清靈寺住持聽了一個回合,便出面道:“七公子率性,那么依七公子所見,你所出的第一題,應當是董先生勝利?”
顧小七被打斷了思路,便跟著溫慧大師跑,回答說:“正是,我以為只有這樣的先生,才會和我一起共同進步,所謂學海無涯,倘若一直自視甚高,不肯虛心求教,那么再多的學問也只是閉門造車,終有一天會跟不上大家的節奏,最后被時代拋棄。”
“善!”溫慧大師笑著豎出大拇指,“七公子所言有理,那七公子認為,如何才不算是閉門造車呢?”
顧小七隱隱約約有點兒感覺到這個溫慧大師在引導自己說一些話,但他說的也都是自己想的,認為是對的,應當沒有關系吧?
“自然是讓天下人都能夠讀書!。”
“七公子所愿,天下人之福也,貧僧慚愧,少年時也曾許過如此宏愿,卻難以實現,七公子之愿,比貧僧更難,卻赤子之心,足見一斑。”溫慧大師雙手合十,微微鞠躬,“七公子日后若是有需要貧僧的地方,貧僧便在那清靈寺中,不會離開。”
顧小七這次聽懂了,溫慧大師的意思是想要加盟他這個宏愿?
可顧小七現在也不過只是說說而已,目前他算是看清楚了,老爹這個國家簡直窮得令人發指,且不說現在大家還在處于饑荒前奏,飯都尚且吃不起,如何來直接滿足精神層面的知識渴望?
但如此一個橄欖枝伸了過來,顧小七不接住,那才是傻子。
顧寶莛小朋友連忙恭恭敬敬地站起來行禮,乖巧道:“多謝住持大師。”
這廂德高望重的溫慧大師在眾目睽睽之下與當朝七公子結下善緣,那邊四大世家沒有一個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他們有的在思考七公子所說的讓天下人都讀書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皇帝的意思還是這個小鬼頭自己的胡言亂語。
要知道供一個讀書人出來要花費多少錢嗎?!筆墨紙硯這些東西,從小用到大,這需要多少錢?!請先生教書,去游歷,去參加詩文會,去參加各種同學舉辦的以文會友,這需要的又是多少錢,這個小東西知不知道?!
柳公心中冷笑,心想,這小孩子果然還是小孩子,天真至極,就算未來七公子開班授課,做善事一般地免費教課,那些筆墨紙硯難不成也要全部免費?所有百姓當中,男人們從小要開始賺錢,女子們更是十四歲便嫁人相夫教子,這才是眾生之道。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這小東西表示一切免費,就現在國庫中的錢,用不了多久便要被揮霍一空,顧世雍再疼愛這個小兒子,恐怕也不會允許他胡來。
柳公想到這里,和有姻親的金柴相互對視了一眼,俱是從對方的眼里看見了笑意。
胖乎乎的王公則眉頭緊皺,唯有那位屈家家主沒什么表情,倒是屈家的‘公子’點了點頭,一臉贊賞的模樣看著顧小七。
堂上所有人都因為顧小七的話和話中的意思交頭接耳,探討這代表著什么,獨獨董浮圖沒有動靜,只與那溫慧大師目光交會一瞬,然后對顧小七說:“七公子如此看好董某,學生董某也應當報之以李才對,即便七公子認為董某是最合適的老師,旁人卻還不這么認為,不如就如他們所愿,再出一題,讓學生證明自己,如何?”
顧小七被這董浮圖一口一個‘學生’給說得暈暈乎乎,不敢想象自己才五歲,就有個三十來歲的霸氣中年學生:“……這個……唔……”
顧小七沒了主意,下意識地看向四哥,四哥哥對他微微點了點頭,顧小七才答應,說:“既然是董先生要求的,那么我愿意再出一題。”
顧小七準備了四道題,分別代表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現在應該出初中的題目了,可董先生到底能不能答出來啊!顧小七表示擔心,他可沒有更多的理由來幫董先生蒙混過關當自己老師了,如果他答不出來,興許柳公再落進下石一下,豈不是麻溜兒地又要被關回去?
顧寶莛猶猶豫豫,想要給董先生機會,卻又不想給四大世家機會,如此磨蹭了許久,到底是眼睛一閉,心一橫,不管了說道:“請問,如何將二十四個人,按照五人一組排列,排成六行?”
小學奧數,董先生,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誰知道話音一落,董先生便詢問四大世家之首:“諸位先生可有解法?”
眾人哪里能夠迅速做出解答?!全部嘴上念念有詞,抓頭撓腮,做思考狀。
卻見董浮圖提筆便在紙上作答,然后疊起來,交給顧小七,說:“學生已有答案,請七公子過目。”
顧小七懵然接過紙張,眨了眨大眼睛:???牛、牛逼啊!不愧是老爹看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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