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簫是被嚇醒了,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等他驚醒時,他整個人已經宛如被泡在了冷水一般,全身都濕透了。
他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雪白,周遭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大雪。上天精心雕刻的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了他臉上,身上,令他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如今還未到冬日呢,怎么下起了雪?
夜簫眼眸里的目光暗了暗。
但凡留江雪經過的地方都會被覆蓋在大雪之下。
很顯然,留江雪上岸了。
夜簫搖了搖頭,逼迫自己保持冷靜,他慌慌張張地在四處張望著,迫切的想要找到祭青延的身影。
后來才發現,原來祭青延一直都躺在他身旁。
只見祭青延原本蒼白的臉色如今不知為何紅潤了不少,眉頭也不像之前那樣一直因為疼痛而緊皺著了。他的身上蓋著一個厚厚的棉被,此時正躺在另一條棉被上呼呼大睡。
夜簫盯著那不知哪來的棉被,心中覺得有些怪異,直到他抬起頭來,他才終于明白過來,這棉被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就在他的右邊,一個女人坐在一個矮矮的巖石上,她穿著一個厚厚的白色狐裘,而臉上被一個個潔白的綁帶包裹著,一雙仿佛有星光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海。
她好似沒有看到他似的,就只是一只盯著大海,一聲不響,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像。
穿著白色狐裘的她和這周遭的大雪融在了一起,以至于夜簫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這個那么危險的人物。
夜簫盯著她那被繃帶纏繞著的臉蛋,顯然這女人就是在戀江海里騎著白鯨的那個人,也就是說,此時,坐在他身旁,離他不到三米遠的人,就是七界聞風喪膽的水鬼——留江雪。
夜簫的視線在觸碰到留江雪的那一刻,他就立馬將祭青延護在了懷中,雙眼警惕地盯著留江雪,生怕她有任何動作。
這時,懷中的人一動,竟是睜開了眼睛。
祭青延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烏溜溜的轉著,古靈精怪的,非常可愛。
不過,因為留江雪就在前面的原因,夜簫心中雖然大喜,但卻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在扶著祭青延坐起了身子后,夜簫便單膝跪在雪地上,壓低了聲音,道:“微臣護駕不周,還請殿下責罰。”
祭青延像是剛剛睡醒一般,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道:“別道歉了,我肚子好餓啊。簫,我要吃飯~”
祭青延拉著夜簫的手來回晃著,像是個在撒嬌的小孩一樣。
夜簫是鬼界的一個小將軍,還未成年時便被鬼界國母分配給了剛出生的小皇子祭青延,并讓他照顧這個小皇子。
祭青延可謂是他一手帶大的,雖沒有血緣關系,但卻情同手足。祭青延也一直都把夜簫當成哥哥一樣對待,在夜簫面前,完全沒把自己當皇子。
夜簫見祭青延又恢復了往日生龍活虎的模樣,心中的那塊大石總算是落下了,但隨之,那塊大石又很快地被提了起來。
祭青延自從逃到了人界后便一直病怏怏的,從未好過。祭青延今年也不過來百來歲,在鬼界里也只不過算是一個孩子。
祭青延和普通鬼修不同,普通鬼修是在死后因為怨念強大而化成的,但祭青延是兩個鬼修誕下的孩子,他是鬼修,卻不是鬼,但又比普通鬼修強大很多。
這種兩個鬼修生下的孩子簡稱為鬼孩。
鬼孩比尋常鬼修強大,但卻只能呆在鬼界,若如離開鬼界的話,他們必然會因為水土不服而生病發燒。
這雖然不致死,但卻會大大地消弱他們的法力,使他們無法對抗其他修士的襲擊。
但如今,本該臥病在床的祭青延卻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盯著他,臉頰兩側紅丹丹的,像是兩朵粉云,哪有半點虛弱的樣子。
誰治好了他?又有誰有這能力治好他?
夜簫抬起了頭,看向了那仍望著大海的女人。
祭青延隨著夜簫的目光,好奇地轉過了頭。
下一秒,他便興高采烈地沖了上去,驚嘆道:“哇!好漂亮的姐姐啊!”
夜簫猛地咳嗽了起來,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祭青延,阻止他往留江雪身上撲過去。
祭青延哪哪都好,就是很特別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夜簫甚至懷疑,若如不是他這張臉的話,可能當他們見面的第一天時,他就被祭青延趕出去了。
留江雪也的確長得很漂亮,她臉上的那些繃帶完全掩蓋不住她的美貌。
美麗的事物總是最危險,留江雪的危險程度已經足夠讓他人忽略她那張驚人的臉了。
夜簫見原本毫無動作的留江雪突然轉過了頭,望著他們,連忙解釋道:“殿下他年紀小,不懂事,若是冒犯到前輩,還請前輩恕罪。”
夜簫這才剛說完,祭青延便反駁道:“我夸她漂亮怎么會冒犯到她呢?這是實話嘛!”
祭青延嘟著嘴,瞪著夜簫,一副委屈生氣的模樣。
這時,夜簫注意到了留江雪那張隱藏在狐裘下的眼睛帶著笑意,微微彎著,眼里全是化不開的溫柔。
不過,無論此時留江雪笑得多么的甜美,多么的溫柔,在夜簫眼里,她的笑容都帶著一絲陰森森的氣息,仿佛她會笑,只是因為她正在欣賞自己捕抓到的獵物一般。
祭青延這時已經掙脫了束縛,像一只箭一樣的沖了出去,他站在留江雪身前,笑得神采飛揚,道:“我記得剛剛我和哥哥是在海上漂浮的,是姐姐救了我們嗎?”
留江雪并沒有回答他,只是一直面帶笑意地注視著他。
祭青延注意到了那個漂亮姐姐身上的狐裘,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這四周竟然全是大雪。
祭青延年紀雖然小,但該懂的東西,他都知道。留江雪這個人物對他來說并不陌生。
看著那鵝毛大雪,他立馬明白了過來,嚇得跑去拽住了夜簫,緊張兮兮的環顧了一下四周。
留江雪的“戰績”,他是知道的。小時候,母后也常常用留江雪來嚇他,說如果他頑皮的話,留江雪便會找他。因此,留江雪這個人物給他留下來不少陰影。
祭青延瑟瑟發抖道:“這明明還沒到冬天,怎么會有雪啊?留江雪是不是在附近啊?”
夜簫:“......”
很不巧,那人就是你剛剛夸好看的那一位。
祭青延繼續道:“哥哥,我們剛剛不是在海上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啊?”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瞪大了眼睛,道:“我知道了!”
他跑到了留江雪的身旁,用著一種看神仙的目光盯著留江雪,道:“一定是姐姐救了我們對吧!我一看就知道姐姐器宇不凡!沒想到姐姐居然能打跑留江雪,姐姐真的是太厲害了!”
夜簫:“......”
留江雪好似不打算解釋似的,就只是一直在那默默地注視著祭青延,沒有說話,沒有任何動作。
“哈啾!”祭青延突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他抱著自己,在冷風中哆嗦了一下,抱怨道:“這留江雪真是的,走到哪,哪下雪,冷死人了。”
夜簫此時已經不知道要怎么挽救他們了。
殿下!你那么在留江雪本人面前說她的壞話真的好嗎!
果然,下一秒,留江雪抬起了手,夜簫的瞳孔驟然收縮,連忙沖了上去,將還傻傻愣在那里的祭青延護在懷中。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留江雪的報復。
誰知,下一秒,他懷中的人推了推他,道:“蕭,你干嘛啊?要抱我直接說就是了,跑得那么急干嘛?”
夜簫這才睜開了眼睛,抬起了頭。
只見留江雪仍坐在那里,紋絲不動,但四周的雪卻是小了很多,大霧散去了,四周的溫度也明顯上升了。
她...這是...故意施法將雪弄小了,怕殿下凍著了?
夜簫如今仔細回想了一下,突然發現,留江雪待殿下的態度的確很不對勁,她似乎...認識殿下。
但,祭青延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沒出過鬼界,從小便呆在鬼界皇殿里,要怎么會和這遠在人界的七界禍害碰到面呢?
是他想多了吧?
這時,祭青延再一次跑到了留江雪前,他彎著身子,笑著和留江雪對視著,眼睛里亮晶晶的,宣示著他的好心情。
祭青延盯著眼前這張奪魂攝魄的臉孔,心中不知為何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曾經認識她一樣。
祭青延小心翼翼地盯著留江雪,問道:“姐姐,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啊?”
夜簫原本以為留江雪還是就像剛剛那樣沒有回應,但這時,留江雪卻突然點了一下頭,非常小聲地“嗯”了一聲。
祭青延見她點頭,心中那股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的感覺更為強烈了。
他高興得跳了起來,喊道:“對吧!我就說我們見過嗎!可是...”
祭青延抓了抓頭,非常努力地像回憶起自己究竟在哪見過漂亮姐姐,卻完全想不起來。
他道:“為什么我不記得啊?”
留江雪的眼眸里閃過了絲不明的光芒,隨后,那雙大眼睛也很快的恢復了清澈。
她那沙啞的聲音在冷風中響起。
“忘記了沒關系,都過去了。”
祭青延怔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怔住了,只知道在聽到漂亮姐姐的聲音時,自己的眼眶突然就濕潤了,心里也涌上來一股不明的委屈。
但這也讓他肯定了一件事。
他認識姐姐。
很久很久以前,他認識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