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幾日后,麻煩真的找上了門。
不知是泰華院里的哪個弟子去向朝廷稟報了這件事,而朝廷也真的派了官員前來泰華院,想將那些京島人帶走。
玉林院。
這個小小的院子此時都被官員們包圍了,一個穿著青衣的男子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
他就是護國大將軍的心腹,明錦將軍。
明錦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懶散地躺在一個下人為他搬來的椅子上,不屑地看著姜雨墓。
他道:“你...就是神女?”
姜雨墓淡然從容地將京島人護在她身后,很明確地宣誓著她的立場。
明錦嘲諷笑了笑,掃了一下他額頭前的碎發,認為今天的自己異常地帥氣。
他道:“別那么嚴肅,你看你今日穿了一身青衣,本官今日也穿了一身青衣,咱倆是不是很般配啊?“
畫雪毫不留情面地直接說道:“我呸!誰給你的臉面說出這句話?臉皮還可真夠厚!我看啊,下次你去打仗時,你就不用帶什么盾牌了,你的臉皮就是你的盾牌了。”
“我保證,如果敵人專打你臉的話,你絕對死不了,因為你的臉皮刀槍不入。”
明錦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著畫雪的鼻子道:“你...”
但是最后,他還是自持身份的忍了下來。
算了,他是什么人,跟這樣一個小賤蹄子計較做什么。
明錦臉上沒了剛剛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他冷著一張臉,道:“好了,本官也跟你們耗了很長時間了。快點讓開,讓本官將這些罪犯帶走。”
姜雨墓紋絲不動,繼續站在京島人身前。
明錦沒了耐心,翻了一個白眼,罵道:“誒,你是不是有病啊?一屆女子逞什么英雄。本官有很多方法能讓你死得很慘你知道嗎?”
姜雨墓抬起了眼簾,依舊是那副冷清淡然的模樣。
“除非我死,要不然,你別想帶走他們。”
明錦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里的諷刺之意非常明顯。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哎,笑死我了。百姓們給了你一個神女的稱號,你莫不是就真的把自己當神了?哈哈哈哈,哎喲,搞笑。”
明錦沉下了臉,盯著姜雨墓,臉上掛著一副假笑,道:“姜姑娘啊,你是百姓們心中的神女,但卻不是我們朝廷心中的神女。”
“你沒有那個權利,也沒有那個能力拒絕我們,明白嗎?”
這時,一個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
“那如若她是我心中的神女呢,她有權利拒絕你嗎?”
明錦轉過身,和南奕琛打了一個照面。他目瞪口呆地盯著南奕琛,怔怔地說道:“千歲大人?”
沒錯,南奕琛如今已經是當朝的丞相了。
明錦不是沒有聽說過丞相傾慕于神女,但是他覺得,像南奕琛這樣的人就算是再愛一個女子,那應該也就是玩玩而已,貪圖那一時之歡。
因此,民間那些關于丞相如何癡情的傳言,他統統不信。
一個權高位重的男人癡情對一個女子癡心不改?騙三歲小孩兒呢?
但是,當他看到南奕琛那明顯發怒了的神情時,他突然有些相信了這些傳言。
南奕琛雖然脾氣暴躁,但從來不將自己的情緒暴露出來。
但此時此刻,南奕琛的雙眸里閃爍著憤怒的火光,完全不掩飾他的暴戾。
明錦是護國大將軍的屬下,而護國大將軍是南奕琛的屬下,所以他這是惹了自己主子的主子?那他豈不是完蛋了?
南奕琛冷冷地瞥了尛明一眼,明錦立馬就站直了身子,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明錦還想掙扎一下,他才剛想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便被南奕琛的一記刀眼給嚇得哆嗦了一下。
南奕琛背對著姜雨墓,挑了挑眉頭,給了明錦一個眼神。
明錦呆呆地看著南奕琛在那里擠眉弄眼,突然明白了過來。他在震驚南奕琛的舉動的同時,也不得不感嘆愛情的力量。
明錦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吸了一口氣,擺著一副看戲的姿態,道:“喲,這不是千歲大人嗎?怎么有空來這玉林院啊?”
“下官現在要逮捕這個匿藏罪犯的女子,千歲大人不會是想要包庇她,假公濟私吧?”
明錦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著,不過為了配合末位大人的戲臺,他必須得那么做。
南奕琛給了明錦一個“干得不錯”的眼神,隨后,淡淡地說道:“哦?神女何罪之有啊?這些京島人又犯了什么錯啊?”
明錦被他問懵了,嘴角抽了抽,心道:我怎么知道?這不是您讓我抓拿那些京島難民了。
眾所皆知,朝廷上現在分成了兩派,一個以南奕琛為主,還有一個以護國大將軍為主。
但是實際上,這兩派早就已經在南奕琛的掌控之中了。
此次朝廷派官員們來抓拿那些京島難民也正是南奕琛的意思。
京島難民的數量實在太龐大了,如今國弱民窮的祭天國自顧不暇,根本救濟不了這些人,只能讓他們自生自滅了。
京島難民們四處漂泊,四處碰壁,最后,很多人選擇了變成了搶匪,以此來確保自己能生存下去。
謠言四起,百姓們開始憎恨起來京島的難民,把他們視為土匪,叫罵聲,怨恨聲充斥了整個京城。
南奕琛沒辦法,便只能逮捕了這些京島難民來,以此來平復民心。
當然,南奕琛不可能真的告訴整個祭天國說是他殺了這些京島人,這樣的話,他可能會被貼上一個殘暴的標簽,對于自己未來想要一人獨大也可能會造成一些負面的影響。
最最重要的是,還可能讓姜雨墓發現,他其實不是像他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溫柔敦厚。
所以,表面上,現在在追殺京島人的人其實是護國大將軍,但其實南奕琛才是真正的幕后操縱者。
身為護國大將軍屬下的明錦自然也知道這件事兒。但是,明錦畢竟是個將軍,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瞎話,他還是會的。
明錦瞥了一眼南奕琛,壓低了聲音道:“丞相莫不是忘了?這些人哪兒是難民啊?他們是□□搶掠的搶匪啊,而這神女既然救濟了他們,那不是助紂為虐嗎?她如何沒有罪啊?”
南奕琛笑了一下,臉上堆滿了那標志性的微笑,道:“是嗎?將軍不能口說無憑啊,證據呢?”
明錦聽了南奕琛這句話后,還以為南奕琛是要結束這臺戲了,連忙兇狠狠地喊道:“你!我、我會回來的。”
然后,他便帶著一眾士兵揚塵而去,留下一臉仿佛便秘了的南奕琛。
南奕琛:不是,這也結束得太生硬了吧?
南奕琛戰戰兢兢地轉過了頭,見姜雨墓面帶笑意地看著他,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幸好,她沒有起疑,沒有看破明錦那拙劣的演技。
這一年里,南奕琛仍是風雨不改地往玉林院里跑,一開始,姜雨墓一直強調著要他放棄她,后來,見南奕琛完全沒有放棄的心思,反而越戰越勇。瞧著南奕琛也沒有什么越踰的舉動,她也沒什么理由拒絕他的好意。
南奕琛保證,只要她沒同意嫁給他,那他和她便是朋友,他會等她。
后來,他們的感情在這長時間的相處中越來越好,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相愛但卻不是很了解對方。如今的他們已經熟到可以互相打鬧,和對方吐露心聲。
很多時候,姜雨墓更是想不顧一切地嫁給他,和他永遠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最后,她還是沒有勇氣去做這件事。
南奕琛走到了姜雨墓面前,他很高,姜雨墓只到他的胸口處,他微微地彎下了身子,和姜雨墓對視著,笑著說道:“我才沒來幾日,你就惹了那么多麻煩。如若我今日沒來的話,明日你的人頭就掛在城墻上咯。”
“哎,沒有我,你怎么辦啊?”
姜雨墓被他逗笑了,冷淡的臉上綻放出了一絲笑意,如同一個常年不開的花苞終于綻放了似的。
這笑容足夠溫暖一切冰冷的事物,閃瞎任何人的眼睛。
南奕琛瞥了瞥嘴,故意將自己眼睛睜得圓圓的,手指假意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委屈地埋怨道:“那么大的事兒也沒告訴我...”
姜雨墓最受不住的便是他這個人高馬大的人扮可憐的樣子,連忙抱著南奕琛的手臂,道:“對不起嘛。”
南奕琛立馬換了副神情,給了她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但嘴角卻禁不住上揚了,透露出了他的好心情。
這時,南奕琛注意到了那些京島的難民。
他道:“你打算讓他們在這里住多久?”
姜雨墓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可能等到外面的情況好一點吧。”
南奕琛的身影晃了一下,突然出現在了姜雨墓的面前,他們兩個人的臉近的幾乎都要貼在一起了。
姜雨墓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臉突然放大了好幾倍的南奕琛。他們靠的是那么的近,他吐出來的熱氣打在她臉上,她甚至都在南奕琛的眼眸里看到自己那驚訝的樣子。
姜雨墓感覺到自己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南奕琛突然退開了,給了姜雨墓一個溫柔的微笑,道:“我有辦法幫助他們喲。”
姜雨墓歪了歪頭,注意力瞬間被他吸引過去了,忘記了剛才那令人遐想聯翩的一幕。
南奕琛道:“京島難民們不是無家可歸,無處安身嗎?我為他們找到了一個家,讓他們終于可以不用再這樣顛沛流離了。”
姜雨墓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他。這是她第一次有了那么大的反應,她向來都是淡定從容的,顯然、這個消息對她來說顯然是喜從天降。
姜雨墓道:“真的?”
南奕琛耐心地回答道:“嗯哼,騙你是小狗。”
她開心地笑了起來,雙眼亮晶晶的,她喊道:“哇!太好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展現出一個那么大的笑容。此時此刻的她連眉毛都被添上一個歡喜的色彩,她的雙眼彎彎的,一排潔白無瑕的牙齒也露了出來。
南奕琛不禁失了心神,他看慣了姜雨墓那副冷冷冰冰,不茍言笑的模樣,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笑得那么的燦爛。
南奕琛覺得自己可真是幸運啊,遇見那么好的她,還看見了她那么活潑生動的樣子。
南奕琛趁姜雨墓沒有注意,將姜雨墓的手奪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他不動聲色地感受著掌心里那柔滑細膩的觸感,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這只柔若無骨的小手。
南奕琛道:“我的屬下在祭天國的海域里找到了一個無人居住的海島。”
“我將它命名為希望島——京島人經歷浩劫后的希望。”
“京島人即是島民,也應該不習慣生活在京城這樣的繁榮地區里,希望島應該更適合他們。”
姜雨墓仰著那巴掌大的小臉,兩眼冒著星星,滿臉崇拜地看著他。
南奕琛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委委屈屈地說道:“我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找到希望島的,好久都沒睡了,就是為了能完成某人的愿望。某人遇到了那么大的事兒,都快被官府給抓走了還不告訴我,我太難過了。”
姜雨墓見他這副委屈可憐的模樣,抓著他的手搖晃著,柔聲細語地說道:“我錯了嘛,下次不敢了。”
沒錯,姜雨墓這的確是在撒嬌。
這也是她在這一年里新解鎖的技能,但是大多數時候,她根本就沒有發現自己撒嬌,這仿佛就是她下意識的動作。
南奕琛被晃的心都要化了,這個人飄飄然的,美人酥軟的聲音如嬌鶯一般軟綿綿的,像個熱乎乎的米糕一樣烘烤著南奕琛的心扉。
南奕琛不禁感到喉中干澀,他連忙滾動著喉結,吞下了一口唾沫來掩蓋著自己心中的悸動。
南奕琛抬起來手,輕輕地在姜雨墓的額頭點了一下,隨后,仰著頭,驕傲地說道:“原諒你了。”
他們兩會心一笑,都看到了彼此眼眸里的神采。
一旁的畫雪看著兩人的互動,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心道:愛情使人癡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