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皇宮內(nèi)。
永康帝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白色的發(fā)絲散開在了他腦后,他干裂的嘴唇張了張,但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名太醫(yī)愁眉苦臉地跪在地上,為永康帝把著脈,他其實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
皇上病了那么多個月了,如若他能醫(yī)治好皇上的話,皇上早就生龍活虎了。但是,他根本不知道皇上的身體這是出了什么問題。
皇上的脈搏平穩(wěn),他除了臉色差了點和身體無力以外,根本沒有其他問題。但是,皇上堅持說他病了且病得很嚴重,還一直在嚷嚷著說有人要害他。
那名太醫(yī)很多時候也在心里吐槽說,皇上這怕不是身體病了,而是腦子病了。當然,在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
永康帝拖著他那沉甸甸的身體,在柳公公的扶持下坐了起來。
柳公公一直苦著一張臉,目光也一直輾轉(zhuǎn)在太醫(yī)和皇上之間。
柳公公道:“太醫(yī)啊,可有診斷出什么啊?”
太醫(yī)的眼皮跳了跳,撒謊道:“皇上這可能是...著涼了。”
其實,他認為,皇上這就是老了,身體不行了還要硬撐著,死死地坐在這皇位上。
永康帝聽了太醫(yī)的話后,將床邊的茶杯丟向了太醫(yī),崩潰般地喊道:“庸醫(yī)!朕都在這床上躺了幾個月,你還說朕這是著涼了?那你說,朕著的這是什么涼?什么涼能讓朕的身體變得那么脆弱!”
太醫(yī)惶恐不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嘴巴一直說著“皇上恕罪”的話語。但是,這個心口不一的太醫(yī)卻是在心里悶悶地埋怨永康帝。
皇上真是老糊涂了,他難道不知道對于上了年紀的人來說,就是是一個小小的風寒也足夠致命了。
永康帝突然拉著柳公公的手,猙獰地喊道:“朕這是中毒了!你知道嗎?中毒了!你們難道就沒有聞到那些血腥味嗎?它們一直在空中漂浮著!它們想殺了朕啊!”
太醫(yī)將額頭貼在了地上,隱藏住了自己嘴角那譏諷的笑意。
又來了,又發(fā)瘋了。
這幾個月里,皇上一直說這皇宮里有血腥味,還說這血腥味會殺了他。
拜托,皇宮里能沒有血腥味嗎?皇宮里一天得死好幾個人,犯了錯誤的宮女,治不了病的太醫(yī),統(tǒng)統(tǒng)都是被那些貴人一聲令下,處死了。刀砍斷他們的脖子能沒有血腥味嗎?
柳公公趕緊將皇上塞回了被窩里,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可得照顧自己的身子啊,可別著涼了。“
皇上一聽到“著涼”兩個字,頓時就爆發(fā)了。
“朕沒有著涼!沒有著涼!你們要朕說多少吃!那個血腥味,它會殺了朕的!它就是朕臥病在床的罪魁禍首!”
柳公公連忙安撫道:“對對對,皇上這是中了奸人的道了,中毒了。奴才趕緊去找更好醫(yī)師來醫(yī)治皇上,皇上自有天相,皇上一定會痊愈的。“
柳公公這句話說完之后,皇上才漸漸平復了下來。
柳公公見皇上冷靜下來了,再接再厲道:“皇上,奴才聽說京城里有個神女,據(jù)說,她醫(yī)術(shù)了得,能起死人肉白骨,奴才把她請過來吧。”
皇上搖了搖頭,有些不屑地說道:“神女?不過就是一屆女子,哪能會什么醫(yī)術(shù)?傳言罷了。“
柳公公見皇上如此,也只好就此作罷,沒再提起那神女。
這時,皇上突然想去了什么,他匆忙地地讓太醫(yī)退下了。他神色慌張地四處張望著,像是怕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
隨后,他緊緊地抓著柳公公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柳公公...柳公公,朕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兒,你得發(fā)誓你不能把此事泄露出去!”
柳公公無奈地任由皇上拉扯著自己,心中知道皇上這又是犯病了。
柳公公佯裝堅定了說道:“奴才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
柳公公嘴上那么說,心中卻是起了雞皮疙瘩。
誰是他的人,他的鬼啊?肉麻。
皇上的神情有些瘋癲,他睜著一雙眼睛,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他吸了一口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朕...朕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那個南奕琛...他...絕對不懷好心...他想要朕的皇位...他想要朕的皇位!”
柳公公配合地裝出來一副震驚的表情。
皇上繼續(xù)道:“他將朕的太子殺了...然后又將朕的兄弟、兒子殺了...全殺了...全殺了...”
柳公公有些無語,在心里默默道:太子,三皇子,燕王不是您殺的嗎?
“他想置朕于死地,讓朕沒有兒子,沒有太子...他好謀權(quán)篡位!他想謀權(quán)篡位啊!柳公公,他想謀權(quán)篡位啊!”
柳公公配合地點了點頭,一臉驚恐。
永康帝死死地盯著柳公公,瞪大的眼球和顫抖的牙齒再配上他那蒼白的臉,看起來異常的猙獰。
“柳公公,你去告訴史部尚書,讓他擱了南奕琛的官職,讓他離開京城...讓他離開朕!”
(注:在我的設(shè)定里,史部尚書能調(diào)動朝廷的官員)
柳公公的嘴角抽了抽,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柳公公眼眸里的神情閃了閃,道:“皇上,這個...奴才可能辦不到。”
皇上頓時拋開了柳公公的手,對著柳公公的臉,狂躁地喊道:“為什么!不就是讓史部尚書擱了南奕琛的官職而已,怎么就辦不到!”
柳公公嘆了一口氣,非常無奈地說道:“因為,南大人他自己就是史部尚書。他不可能擱了自己的官職。”
皇上瞪大了眼睛,突然之間,他好像終于明白了什么。一股冷意爬上了他的脊背,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南奕琛那張笑臉盈盈的俊臉。
皇上開始冒起來冷汗,身體也顫抖地更厲害了,他不停地搖著頭道:“他計劃好的...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叩叩叩”,像是午夜里前來奪魂的惡鬼。
皇上聽到敲門聲,瞬間大驚失色,趕緊將自己包裹在被子里,不敢吱聲。
門外傳來了一個低沉的嗓音。
“皇上?”
這聲“皇上”像是一壇冒著香氣的酒一樣,低沉醇厚,甚是好聽。但是此時,這個聲音在皇上的耳朵里,那卻是如同一條吐著芯子的毒蛇一樣,危險又致命。
南奕琛打開了門,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聽見了開門聲的皇上躲在被子里,顫抖地更厲害了,被子被他蓋著身上,隨著他身子的顫抖搖搖晃晃的,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時,皇上在被窩里喊道:“柳公公!快將他趕出去!他來殺朕了!”
南奕琛的眼中露出來一絲痛苦之色,仿佛皇上這般不信任他,令他心如刀絞似的。
柳公公看著南奕琛這失落心傷但卻故作堅強的樣子,不禁在心中感嘆道:真是個忠貞不渝的臣子啊!
柳公公道:“皇上,南大人為了您這病奔波勞碌了好幾個月了,奏折也都是南大人在批的,南大人可好幾宿都沒閉眼了。”
皇上沒有回答柳公公,只是將自己擠到了床腳。
南奕琛看向柳公公,好似非常強硬地扯出來一絲笑意,道:“皇上怎樣了?”
柳公公搖了搖頭道:“更糟糕了。“
南奕琛垂下了眼簾,一臉的落寞,仿佛下一秒他便能哭了出來似的。
柳公公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精疲力盡地退下來。
柳公公退下后,南奕琛緩緩地抬起了頭,眼里的傷心之意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意。
南奕琛瞥了殿外的護衛(wèi)一眼,護衛(wèi)和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周圍已經(jīng)安全了。
顯然,這整個皇宮里的人都已經(jīng)歸順于南奕琛了。
南奕琛慢慢地關(guān)上了門,慢慢地走到了床旁,又慢慢地坐在了床旁,仿佛在捉弄著一只垂死掙扎的螻蟻,但卻不想直截了當?shù)貧⒘怂且粗歉鼻笏啦坏玫哪印?br />
南奕琛伸出了手,強硬地拉開了囊著永康帝的被子,仿佛撕下來永康帝最后的遮羞布一般。
永康帝里畏縮在床頭,背對著南奕琛,將頭埋進了床角。昔日威武霸氣的一國之君竟然躲了起來做縮頭龜。
南奕琛輕輕地抬起了手,一張臉上再沒了那溫爾文雅的笑意,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永康帝,隨后突然大力地將他從床角里拽了出來。
南奕琛緊緊地掐住了永康帝的下巴,逼著他抬起了頭直視自己。
他神情淡淡地說道:“皇上,你還記得你曾經(jīng)想要讓神女入宮嗎?”
永康帝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盯著他,瞳孔里全是懼意。
南奕琛垂下來眼簾,一臉失落,仿佛非常失望似的。
“皇上可知,神女是微臣的什么人?”
緊接著,他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抬起了眼簾,眼眸像頭野狼一樣,狠狠地盯著永康帝。
南奕琛收緊了掐著永康帝下巴的手,力度大的像是要捏碎了永康帝的下巴一樣,咬牙切齒道:“她是我拼了命都想保護的女人,是我求而不得退而不舍的女人。我連她一根發(fā)絲都舍不得碰,你竟然想把她納入后宮?”
南奕琛抬起了永康帝的下巴,另一只手移動到了永康帝的頭旁,在他的額頭上敲了敲,道:“皇上,有些東西是你能碰的,有些東西是你不該碰的。要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是你犯下的錯誤,所以,你死都要承擔它。”
南奕琛突然發(fā)力,扔下永康帝的下巴,站起身來,拿著一條帕子,擦了擦手,仿佛永康帝是什么污穢之物似的。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縮在角落里的永康帝,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道:“微臣告退。”
南奕琛走出殿后,明謙已經(jīng)在殿外恭候多時了。他們兩個站在殿外,仰望著天空,沒人開口說第一句話。
最后,還是明謙忍不住了,問道:“公子,您真的...不要那個位置了嗎?”
南奕琛盯著天上的白云,有些心神不寧,但還是回答道:“不要了。”
明謙聽到那句“不要”后,心狠狠地抽了一下,重重的閉上了眼睛。
為什么不要了!他們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為了那個位置嗎!
明謙掩飾著眼中的暴戾,問道:“是因為神女嗎?”
南奕琛小聲地“嗯”了一聲,隨后說道:“她不會喜歡的。”
如若南奕琛成了皇帝,那姜雨墓就是皇后。掌管后宮,母儀天下什么的,南奕琛相信,姜雨墓不會喜歡去做這些。
她應該無憂無慮地呆在那小醫(yī)館里,開開心心地治療病患,而不是被困在這紅墻內(nèi),成日呆坐在那鳳椅上。
而且,就算他不當皇帝,他也能給她榮華富貴,也能讓她不受威脅,也能讓她隨心所欲。
就是...這皇位上需要一個傀儡...
這時,一個身穿蟒袍的小男孩跑著跑著,突然撞上了南奕琛。
小男孩手中的糖葫蘆跌在地上,碎了一地。小男孩瞧著碎成渣渣的糖葫蘆,剛想哭泣,便看到了俯視著他,一臉陰暗不明的南奕琛。
南奕琛低著頭,陰影打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有些詭異。
這小男孩是年僅四歲的十一皇子,祭青延。
祭青延吞了吞口水,怯生生地仰著頭,盯著那可怕的男人,瑟瑟發(fā)抖地止住了眼淚。
南奕琛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小皇子,突然笑了一下,道:“殿下,你想當皇帝嗎?”
......
那一年的夏天,永康帝去世了。震撼了整個祭天國的不是永康帝死了的消息,而是永康帝竟然立了年僅四歲的十一皇子做新皇。
一時之間,皇宮里人心惶惶,風起云涌,有的人埋怨永康帝老糊涂了,有的人則在等著看一出好戲,一出關(guān)于爭奪權(quán)力的好戲。
朝廷上現(xiàn)在分成了兩派,一個以南奕琛為主,還有一個以護國大將軍為主。南奕琛權(quán)高位重,在眾官員眼里,是名正言順的掌權(quán)者,而護國大將軍手里則有兵符,也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對手。
官員紛紛站隊,等著看祭天國究竟會落在誰的手上。
但其實,這只是個假面而已。
護國大將軍是誰?
護國大將軍是明謙,沒錯,就是南奕琛以前的貼身侍衛(wèi)明謙。
兵符表面上在明謙手里,但最終能夠命令軍隊的還不是南奕琛這個丞相。
軍隊里的士兵太多數(shù)也是南奕琛的擁護者,因此,與其說這些人是祭天國的士兵,倒不如說他們是南奕琛的護衛(wèi)軍。
南奕琛之所以需要朝廷上出現(xiàn)兩個勢力,是因為,如若皇上一去世后,南奕琛就立馬統(tǒng)治了祭天國,那就太明顯了,說他不是早有準備的,誰信啊?
因此,為了鞏固民心,南奕琛故意將朝廷分成了兩個派,然后在以護國大將軍歸順自己為結(jié)局。
再來,南奕琛自從遇到了姜雨墓后,就頗受百姓們的愛戴。他故意再次讓人將他在玉林院幫助姜雨墓照顧病患的事情散播了出去,把這件事情搞得人盡皆知,賺取了好多百姓們的好感和認可。
祭天國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南奕琛真的是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出身高貴卻懂得體恤民情,是一品官員卻愿意放下身段來照顧病患。
擁護他的呼聲漸高,南奕琛也晉升成了丞相。
當然,這些都在南奕琛的意料之中。從他第一天踏進玉林院時,他就已經(jīng)灑下了漁網(wǎng),等時機成熟了,他便可以慢慢收網(wǎng)了。
先是太子,再是燕王、四皇子,最后是永康帝。
今時今日,朝廷上已經(jīng)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
他的計劃完美無缺,天衣無縫,他唯獨沒有預想到的便是,他竟然愛上了姜雨墓。但是他卻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壞事。反之,他把這當成一個意外之喜,認為自己非常幸運,遇見了并喜歡上了那么好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