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馬車搖搖晃晃地在泥路上行駛著,激起了不少風塵。
馬車緩緩地停在了一個有些破舊的小宅子前。
小宅子前站著一對夫妻。這對夫妻穿著有些泛黃的衣物,衣服上還有幾塊補丁,他們臉上堆滿了笑容,但那笑容并沒有讓人感到很舒適。
這時,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一個女童神色冷淡地望向了這個宅子。片刻之后,簾子又被放了下來。
宅子前響起了談話聲,不一會兒后,一個年老的嬤嬤將女童從馬車上牽了下來。那對夫妻這時才看清了女童的模樣。
他們當時唯一的想法便是:不愧是富人家的女兒。
女童身上穿著簡單但明顯非常奢華的綠裙子,她年紀小小便長得出水芙蓉,讓人一想便知,這人長大了也定是個美人胚子。她那冷淡矜貴的氣質也不是別人能給模仿得來的。
那對夫妻中的男子笑著迎了上去,道:“哎喲,這位便是姜...”
男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牽著女童的老嬤嬤沒好氣道:“姜雨墓,姜姑娘。”
男子也不尷尬,還是那樣笑著:“哎喲,看我這腦袋。”
夫妻中的女子也親切地走了過去,接過了女童大包小包的行李。
她道:“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照顧的,若是有人傷了她一根汗毛,我們就上去和他拼命!“
女子說得信誓旦旦,仿佛她心中真的那么想似的。
老嬤嬤顯然不是很喜歡這對夫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反而語氣溫和地對姜雨墓說道:“雨墓啊,奶娘得走了,你要乖乖的,三個月,就三個月。三個月后,姜叔父會來接你。”
年僅七歲的姜雨墓不安地扯住了老嬤嬤的衣服,道:“奶娘,你也要像爹娘一樣離開嗎?”
老嬤嬤抹了一把眼淚,道:“沒有,嬤嬤只是要回家了。“
姜雨墓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夫妻走進了宅子。
馬車離開后,那對夫妻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翻她的行李。
“他們約定好給我們的銀子呢?”
他們翻行李的樣子實在是過于難看,一雙眸子里全寫著貪婪二字,像是餓狼撲食一樣地隨意亂翻。
姜雨墓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她道:“在那個木箱子里。”
夫妻一聽,立刻撲向了那唯一的木箱子。一打開木箱子后,里面的銀子就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舅娘拿起一塊銀子就啃,見銀子毫無破損,她笑得牙都露出來了。
“真的銀子啊!這下咱們賺大了!他們說等接走那個女娃后,還會再給我們寄多兩箱!京城人就是財大氣粗啊!”
舅父看著那一箱銀子,臉上也帶著笑,但還是冷言冷語道:“別忘了,我們還得用這些銀子買好吃的好用的給那女娃。人家可不是咱們那兩個玩泥巴的孩子,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最貴的。”
舅娘撇撇嘴,但還是很高興。
姜雨墓別開了視線,自行去找自己的房間了。
她不是很喜歡舅娘舅父看她的眼神,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只會生金蛋的鵝一樣,令人怪不舒服的。
姜雨墓抱著其中一個小行李,想要自己把行李搬去房間。她有些吃力地走著,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
因為剛剛下過雨的原因,泥土被雨淋濕了,此時這些濕泥沾在姜雨墓一塵不染的粉色繡花鞋上,弄臟了鞋上的繡花。
姜雨墓撇了撇嘴,不是很高興。倒不是因為她矜貴自持,走不得泥路,而是...這雙鞋是她娘給她縫的。
正盯著鞋,頭頂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就是我表姐?“
姜雨墓抬頭一看,只見一個五歲的兒童坐在屋梁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姜雨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又拿著箱子繼續上前走了。
“誒,別走啊!我是來和你交朋友的!”宮若涵跳下屋梁追了上去,泥巴濺了她一身,也濺了姜雨墓一身。
她看著姜雨墓身上那漂亮昂貴的綠衣沾上了泥巴,瞬間愣住了。
她內疚地抓了抓頭發,道:“對不起...”
姜雨墓道:“沒事,洗一下就行了。”
宮若涵還是很內疚,她奪過了姜雨墓手上的行李,道:“我把你拿吧,就當是賠償,順便給你帶路。“
姜雨墓也沒有推脫,安靜地跟在宮若涵身后。
宮若涵這年也才五歲,是一個好奇心非常強烈的年紀。她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姜雨墓。
最近大難海這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大難海那最出名的惡人姜公子被人殺死了!
那姜公子仗著自己哥哥在京城里當官,便一直在大難海里為所欲為。
姜公子非常輕浮淫猥,還有著特殊的癖好。他經常會上街去拐騙那些良家婦女,將她們帶回家伺候他,完事后,再將她們丟棄在大街上。
他不止玩外面的女子,就連自己的妻子也被他玩死了。
他有三個妻子,前兩個被他玩死了,最后一個把他殺死了。
在一次外出中,那個第三任妻子悄聲無息地殺害了這姜公子,還將他的尸體大卸八塊,喂給了狼群。
要是這事就此結束了,那妻子倒也還能安然無恙,悠閑地過著她寡婦的生活。反正,人們也只會認為那姜公子是在外出時被狼群襲擊了,不會懷疑到妻子身上來。
壞就壞在,妻子蓄意謀殺姜公子這件事兒不知怎的被人們發現了。
人們大肆宣揚妻子的“善行”,說她殺的好,說姜公子死得妙。人們不知道的是,對于他們而言,這是少了一個禍害的慶典,但是對于妻子而言,則是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
很快的,姜公子的爹娘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將這妻子架上了木樁,一把火把她燒死了。
妻子的尸身在木樁上燒了三天三夜才燒盡。
而這個姜公子和他第三任妻子的孩子便是姜雨墓。
宮若涵明顯是知道這事兒的,但還是問道:“你娘...真的殺死了你爹啊?”
姜雨墓總算有了表情。她皺著小臉,垂著眼簾,干巴巴地說道:“我娘才沒有殺死我爹。他們一直很恩愛的。”
宮若涵聽了她的回答,有些詫異,不過這也不怪她會感到驚訝。
姜雨墓的那個老爹雖然孟浪好色,但卻是真的非常寵愛姜雨墓的。
姜雨墓生得好看,又是他第一個女兒,他自然是捧在手心里呵護的。為了要給姜雨墓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他會去維持著一個好父親好丈夫的假象,也會逼迫旁人與他演戲。
因此,在姜雨墓心中,他永遠不是別人說的那個花花公子。
至于母親殺死父親什么的,姜雨墓更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們是那么的恩愛,那么的辛福,母親怎么可能會那樣做?
年紀還小的姜雨墓并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她面色不虞,抿著嘴巴一聲不響地走在宮若涵后頭。
宮若涵見自己闖禍了,連忙扯開話題道:“對了,你喜歡玩劍嗎?我藏了好多把劍!“
姜雨墓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那么小的孩子會玩那么危險的東西。但隨后,她很快的恢復了原來的冷淡。
宮若涵見她不感興趣,便道:“那我們去南海玩如何?那里可美了!還可以玩捉迷藏!“
姜雨墓看了宮若涵一眼,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宮若涵似乎是對她的冷淡感到很疑惑,她將自己的臉蛋湊到姜雨墓面前,還用手扯了扯姜雨墓的嘴角。
“你怎么那么冷淡啊?我都沒見你笑過。”
姜雨墓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投下了一個陰影,掩蓋住了她眼中的神情。
她道:“我只是覺得,爹娘死了,我不應該每天笑容滿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