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染是男生還是女生啊?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啊?”
陸慧會發出這樣的疑惑也是正常的。蘇芮從小就是一個不服輸的人,況且當班長這件事她期待了很久,突然被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別人截胡,她居然一點也沒有生氣,甚至還夸起了那個競爭者。
這不是愛情是什么?
“……女生。”蘇芮剛剛才萌生的感動瞬間蕩然無存,沒好氣道,“老媽,你想太多了。”
看到蘇芮的反應不像是假的,陸慧這才放下心來,催促道:“行行行,快去吃夜宵吧。”
*
東大附中這次開學測按照姓名的首字母進行排序,蘇芮被排在了第十二考場,和她同一考場的還有時染。
蘇芮剛邁進第十二考場的門,就看到了獨自坐在考場角落靜靜看書的時染。她暗嘆一口氣,在時染的前桌坐了下來。
剛剛在校門口,范若塵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讓她千萬記得要打探消息,她當時答應得十分篤定,現在真到了要做的時候,她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
“早上好啊。”
時染抬眼:“早。”
清晨的光明亮但不刺眼,從窗戶的縫隙里鉆進來,在時染的桌面上跳動,留下斑駁光影,襯得她膚色愈發雪白透亮,冷棕色瞳孔亦如寶石一般漂亮,勾人心魄。
蘇芮驚艷于眼前的美景,微微一怔,直到看見時染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才回過神來問道:“你……復習得怎么樣?”
范若塵要打聽的問題實在尷尬,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只好拐著彎兒找話題。
“嗯,還算有把握。”時染合上了桌上的教輔,收進書包,雙手抱臂搭在課桌上,一雙冷棕色眸子正視蘇芮,“你呢?”
怎么感覺時染一副認真談判的架勢?
“還行。”蘇芮摸了摸鼻梁,還是準備直接切入正題,“我有個朋友有事兒想問你。”
時染挑眉:“什么事?”
蘇芮呼出一口氣,硬著頭皮問道:“就是她挺喜歡你的,但是她是個女生,你介意嗎?”
啊,太尷尬了。蘇芮不禁合上了眼。
遲遲等不到時染的答復,蘇芮忍不住睜開了眼,卻看到時染面露猶豫,不過眸中似乎含著笑:“你說的這個朋友,究竟是不是……”
蘇芮會意,立馬舉起四根手指,鄭重其事道:“你放心。我發誓不是我自己,真的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這個問題還是讓你那個朋友自己來問我吧。”時染冷笑,話語里也失去了溫度,“我再復習一會。”說完,她又從書包里取出了教輔,低下頭,一副不打算繼續談話的樣子。
……怎么感覺時染生氣了?
莫名其妙。
蘇芮聳聳肩,也轉回了身,心說自己這個曾經的死對頭果然性格不好。
剛考完一門,蘇芮還沒來得及把桌面整理干凈,范若塵就沖進了十二考場,把她拽到門口的走廊上,垂頭低下聲音:“哎哎哎,怎么樣?”
蘇芮手里捧著數學筆記本,一邊看著筆記一邊心不在焉回問:“什么怎么樣?”
“就是幫我打探的事兒啊!”范若塵急了,“你不會忘記問了吧?”
“這事兒啊!”蘇芮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唇角勾起一絲壞笑,她輕咳一聲,隱去了笑意,柳眉輕蹙,搖了搖頭,重重嘆了一口氣,道,“你覺得呢?”
范若塵顯然不打算配合蘇芮演戲:“不是,你認真點。你這意思是,我沒戲嗎?”
蘇芮砸了咂嘴,頓時覺得無趣。于是不再逗她,合上筆記本說了實話:“情況不太樂觀,她沒有明說討厭,但是她對于你的喜歡表現得很冷漠。”
“什么意思?那就是說我不能讓她當我同桌嘍?”
“這我不知道,不過強扭的瓜不甜,你還是換個目標吧。”
“瞎說,什么強扭的瓜!”范若塵拽了拽蘇芮的衣袖,左看看右看看,做賊心虛般,低下頭湊到她耳邊,“我跟你說,從我和你走出這個教室開始,時染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我們兩個。”
“真的假的?”蘇芮迅速回過頭,卻只看到時染在低頭看書,她沒好氣地拍掉了范若塵拽著她衣袖的手,道,“姐妹,請你不要再意|淫了。”
“你還不信,我這雙眼睛能騙我嗎?”
“我看是你一直在看她吧。”
盡管范若塵一再強調時染在偷看她們,蘇芮還是不太相信。她更相信眼見為實,她每次回頭看的時候時染都在做自己的事,所以她對范若塵的話表現得很淡然,只當她是在自戀。
這份淡然僅僅持續到三天之后。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開學測的成績單卻宛若晴天霹靂劈在了蘇芮的心頭。她確實設想過她這次開學測會考得很差,但是她說的考年級倒數僅僅是玩笑話,此刻卻成真了。
她萬萬沒想到僅僅畢業三年,她的成績就下降到了這么低的水平。明明考試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答得挺好的。
“老班讓你現在立刻馬上去找他。”李晟給了蘇芮一個同情的眼神,然后豎起了大拇指,嘴上沒個正經,“聽說你一個人把我們班均分往下拉了一點幾分。時染加多少您就扣多少,真牛。”
蘇芮沒等李晟繼續調侃,攥著自己的成績單,只哀嘆一聲“阿彌陀佛”,然后迅速站起身,一刻也不敢耽誤地沖向了辦公室。
“你知道我這次找你來是為什么吧。”班主任馬劍已經在辦公室里靜候多時了,電腦桌面上顯示著蘇芮一塌糊涂的開學測成績。
老班用的是陳述句,并且語氣不善,求生欲迫使蘇芮連連點頭:“知道知道。”
馬劍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以后多學學人家,在學習方面看看人家是怎么努力的!”
什么人家?
蘇芮雖然有些摸不清狀況,但多年與老師的對抗經歷告訴她現在點頭就對了。
“行了,你回去收拾東西吧。”馬劍說完,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那個……收拾什么東西?”蘇芮的聲音有些發抖。
不會一次開學測就把她開除班籍吧?
“換座位啊。時染沒跟你說嗎?”馬劍挑了挑眉,像是被戳中了笑點,低低地笑出了聲,“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之前還跟我直點頭?”
被班主任勘破了自己的不懂裝懂,蘇芮面上有些發麻,于是怯怯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
馬劍微斂笑意,正色道:“你以后就跟時染同桌了,她輔導你學習。”
換同桌了。這是重生前沒有發生過的事,不過蘇芮沒有多懷疑,只把它歸結于自己重生后的開學測確實考得太差。
她一回到教室,就四處尋找著時染的存在。這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因為她只稍稍看了一圈,就撞上了時染的視線。
時染的注視被發現,避無可避,她向蘇芮微微點了點頭。蘇芮回以她一個微笑,卻沒有移開視線,而是向她緩步走了過來,時染的心跳有些加快了。
來到了時染面前,蘇芮動了動唇,她想問時染關于換同桌的事,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問句到了嘴邊,只化為了一聲“以后多關照”。
時染還是盡力維系住了她一貫冷淡的模樣,云淡風輕地“嗯”了一聲。
蘇芮坐到時染身邊的第一節課,過得就不是很太平。
這是一節生物課,她被老師抽學號抽到了上臺默寫光合作用的化學方程式。蘇芮發誓在上高中的時候,她對這個方程式爛熟于心,可是當她此刻站上講臺面對黑板時,她的大腦確實一片空白。
“不會就說,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生物老師翁希凝嗤笑一聲,“全班同學都在看你笑話。”
翁希凝不是一個喜歡循循善誘的老師,他極具理性,教學也極為程序化。他認為只要是他教過的東西,學生都得會,如果沒學會,那就是那個學生太笨,不是學習的料子。
顯然現在在他的眼中,蘇芮就是一個扶不起來的笨學生。
蘇芮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放下筆:“……我不會。”
“誰來幫幫她?”幾乎蘇芮話音剛落,翁希凝就揚了揚眉毛,開始了嘲諷,“我相信在座隨便一個人都能寫出來吧?”
臺下寂靜無聲,誰兩邊都不想得罪,沒有人愿意做這個沒有意義的出頭鳥。何況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是要祭出班長或者學習委作為冤大頭的。
翁希凝掃視了一眼臺下的同學們,果然開口問道:“班長是誰?”
同學們的視線齊刷刷地向時染投了過來。
時染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舉起了手,神色平靜。
“呦,還正好是一對同桌啊。”翁希凝對她努了努嘴,“你,上來寫。”
她合上了面前的生物書,站了起來,腰背筆直,像凜冽寒冬中的一株雪松,給人一種泰然自若的感覺。莫名地心安,蘇芮剛剛還緊張惶恐的心,漸漸定了下來。
可能這就是學霸能給人帶來的安全感吧。蘇芮暗嘆一聲,同時又開始憐憫起自己,心說翁希凝一會肯定又要對比論證,對自己進行一陣嘲諷了。
時染緩步走至講臺,卻只是在蘇芮身邊站定,遲遲沒有拿筆。
“寫啊!”翁希凝急了,主動拿起筆,遞了過去。
時染默了默,微蹙雙眉,接過筆又放回了講臺上。
她的語氣極為平淡:“對不起,翁老師。我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