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課,蘇芮都沉浸在重生的喜悅中。她從未想過這種小說里才會有的橋段,居然有一天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重生,一切重頭再來,恐怕電視劇都不敢這么拍吧?
她這次一定要談一場甜甜的戀愛,然后考上九八五!光想到這兒,她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明天開學測了,你還笑成這樣,你怎么心這么大啊?”同桌陳可欣一臉嫌棄地看著蘇芮,無情吐槽道。
開學測?蘇芮唇角的笑僵住了。
蘇芮所讀的東大附中每學期開學前都會進行開學檢測,實際上是對假期的補課成果進行評估。不過對期末成績不會有影響,算是一次小考試。
她只稍稍楞了一下,就自我安慰道:“一次小考,有什么好擔心的啊,就算年級倒數(shù),老班也不能把我怎么樣。”再說了,來日方長嘛。
陳可欣看蘇芮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只好嘆一口氣,默默低下頭繼續(xù)寫作業(yè),不一會,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抬起頭問:“不會因為今天上午老班把你的班長職位給時染了,你就氣瘋了吧?”
今天上午?那還有挽回的余地。
蘇芮失聲笑了出來,答非所問道:“我知道了,謝謝啊!”說完,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環(huán)繞一圈教室,一眼在教室前排看到了一個纖瘦的背影。她清了清嗓子,向這個身影走去。
“真的瘋了……”陳可欣滿臉黑線,表示摸不透自己的同桌腦子里想的是什么。
“時染。”蘇芮在時染面前站定,敲了敲課桌。
時染好像在寫什么東西,看到有人來了,迅速合上了手上的本子,兩手抱臂趴在了上面,一臉冷漠地抬頭,看到來人是蘇芮,她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但開口還是冷冰冰:“如果是讓我把班長的職位還給你的話,我是不會同意的。”
蘇芮眼尖,認出時染手上的本子就是那天被燒掉的皮套活頁本,她撇了撇嘴:“不是為這個事兒找你。你剛剛在寫什么?干嘛藏這么嚴實?”
“與你無關。”時染把本子收進抽屜,夾進了一堆教科書里,“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我記得我上午應該跟你吵架了吧。我給你道個歉,你說得也有道理,我確實不適合當班長。”蘇芮摸了摸鼻梁,有些不好意思,“上午的行為有損我的形象,我想跟你重新認識一下。”
想到時染為了自己居然選擇了自殺,蘇芮百思不得其解之余,更多的是感動。她沒想到自己在時染心中居然占據(jù)著這么重的分量,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惺惺相惜的敵人嗎?
不管怎么說,她這一世不想再跟時染做死對頭了。
“你……不討厭我嗎?”時染有些愣住。上午她和蘇芮在辦公室對峙時,蘇芮還是一副很厭惡她的樣子,怎么只過了一個中午,蘇芮的態(tài)度就發(fā)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改變?
“不討厭,我誤會你了。”蘇芮發(fā)現(xiàn)時染身上的香味很好聞,清新得像薄荷,她輕輕嗅了嗅,莫名的很喜歡。她把手伸進了衣服口袋里,果然摸到了一顆糖,她把糖放在手心,伸到了時染面前。
“收下這顆糖,我們就和好了。”她瞄了一眼糖紙,小鹿眼瑩著光,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剛好是薄荷味的哦。”
看到蘇芮笑,時染的心情也跟著上揚了。她眼角微彎,抬手正要去接糖,手指剛剛碰到糖紙的瞬間,蘇芮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笑得俏皮,露出了可愛的虎牙:“那我們握手言和了哦。”
蘇芮的手細軟,時染握在手里仿佛握著一塊溫潤的美玉,只是還沒來得細細感受,蘇芮就把手抽走了。
蘇芮抬眼望了一眼墻上的鐘,道:“快上課了,我先回去了,可不能再被老班罵了。”說完,她吐了吐舌,轉(zhuǎn)身回到座位上,帶走了一陣甜風。
時染貝齒輕咬下唇,她第一次這么討厭上課。
所幸,她還有一顆糖,留住了甜。
她思忖片刻,從抽屜中又取出了那本皮套活頁本,翻到了最新的那頁,素凈的手提起筆,筆尖卻遲遲沒有落下。
活頁紙上的“放棄”二字,醒目又決然。但是此刻的她,又失去了當初寫下這兩個字時的堅定。
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好像自己也不是毫無機會……
她想了想,還是抬手劃去了這兩個字。
*
走出校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天色暗沉。
蘇芮和范若塵來到一家路邊攤前,停下了腳步。
范若塵是蘇芮從小一起長大的好閨蜜,初中時意識到自己喜歡女生。不過所幸她對于蘇芮只有單純的兄弟情,兩人才能一直親密相處到現(xiàn)在,以至于到蘇芮上一世的死前,范若塵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老板,等會多給點甜辣醬啊。”范若塵細細挑選著面前的關東煮,狀若無意問,“你討厭時染嗎?”
“不討厭啊。”蘇芮吹了吹手上的北極翅,輕輕咬了一口,湯汁溢滿口腔,她滿足地笑了笑,接著說,“她人還行吧。”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她挺好的。”范若塵一下子來勁了,“你說,時染她為什么來了我們班啊?”
“不是隨機分配的嗎?”蘇芮掃碼付款,順便把范若塵的賬也結了。
范若塵翻了一個白眼:“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說她文科成績那么好,還是年級第一呢,干嘛想不開來學理科啊,而且學的還是物地。”
“人家喜歡物理地理唄,哪有這么多為什么?”
范若塵“嘖”了一聲,似是不滿意蘇芮的回答,她轉(zhuǎn)過頭一臉八卦道:“聽說她來我們物地班是因為她喜歡的人選了物地。”
“她喜歡誰啊?”蘇芮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上一世和時染在一起的她的追求者的臉,沒幾個選物地的啊。
“你覺得她有沒有可能喜歡我啊。”范若塵低下聲音,伏在蘇芮耳邊,“我發(fā)現(xiàn)今天跑操的時候,她一直往我這邊看。而且我的姬達反應告訴我,她并不直。”
蘇芮嫌棄地移開她的腦袋:“別亂扯啊,你沒戲,她談過男朋友的。”
“誰啊?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我們學校的嗎?”
“哎呀不認識。”面對范若塵的致命四連,蘇芮總不能說是在未來談的男朋友吧,她胡亂扯開了話題,“明天開學測,你準備得怎么樣啊?”
范若塵嘆了一口氣:“不太ok。我本來還指著這次考好點讓老班給我換個同桌呢,我的新同桌太虎了,不喜歡。”
“老班不會隨便換同桌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蘇芮記得高二之后,除了少數(shù)刺頭被調(diào)到了第一排的風光寶座,他們班的座位就沒有調(diào)換過。
范若塵又把話題扯了回來:“我跟你說真的,幫姐妹一個忙,明天她不是跟你一個考場嗎?你幫我打探打探,如果她有一點點彎的跡象,你就告訴我,我趁早下手,讓她當我同桌。”
敢情范若塵這七繞八繞的就是等在這兒呢。
蘇芮氣得噎了一下,扭頭快步走向了地鐵站:“不干!”
范若塵追了上來:“哎哎哎你先別急著否定啊,我要是跟她好上了,以后你就可以抄學霸的作業(yè)了啊!”
“……不抄!”她承認自己猶豫了一下。
“就只幫我問問就行!”范若塵咬了咬牙,“這樣,你幫我問,我把我家那套盜墓筆記典藏版送給你總行了吧?”
“成交!”
蘇家和范家住對門。到家門口了,兩人停住腳。
范若塵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里,最后還不忘扭頭叮囑:“我進去了啊,明天千萬記得幫我打探消息。”
“啪”的一聲,門關上了,留蘇芮一人站在樓道里。
空間一下子靜到極致,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眼前的房門,她有三年多都沒有踏入了。
當年高考結束后,蘇芮因為考得太差沒有好的學校選擇,蘇爸爸蘇媽媽一致決定把她送出國,結果被蘇芮惡語相向,最后鬧得不歡而散,她自己也搬離了家。
她把手搭在門把上,還在做心理建設,心口宛若有數(shù)百只螞蟻啃咬,她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
門卻突然從內(nèi)被打開了,探出一張中年美婦的臉。
“果然是芮芮,怎么站在門口不進來呀?我都聽到對面塵塵家的關門聲了。”陸慧看著自己的女兒,神色中有一絲嗔怪,但更多的是喜悅,“快進來,把外衣脫了。今天夜宵媽媽燒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陸慧說完,轉(zhuǎn)身往里走。蘇芮家里習慣點香薰,陸慧轉(zhuǎn)身的工夫,帶來一陣熟悉的香味。
是家的味道。
蘇芮有些哽咽:“媽……”
“杵在那不動干嘛呢?咦,芮芮你哭什么?”陸慧見蘇芮哭了,難免有些慌張,帶上門,把蘇芮推到了屋里。
室內(nèi)只亮著壁燈,是暖融融的橘黃色光,溫柔又不失明亮,給蘇芮恰如其分的歸屬感。
這樣的深夜,總有一盞燈為她亮著。
她的眼淚愈發(fā)洶涌:“媽……”
陸慧的表情兇狠起來:“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你當班長確實是容易得罪人,誰欺負你?媽媽幫你教育他!”
蘇芮感動抽泣之余,抽空解釋:“我不是班長了……”
“!!!”
她擦擦眼淚,發(fā)自肺腑:“時染更優(yōu)秀一點,班長給她當更合適。”
這話陸慧聽起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微蹙著眉:“時染?我下次家長會找你們老師聊聊。”
“啊?聊什么?”蘇芮抬首,一雙明眸紅腫著,梨花帶雨的樣子,陸慧更心疼了。
陸慧冷哼:“聊聊那個時染到底哪里比我閨女好!”
“哪兒都好啊。成績比我好,氣場比我強,組織能力比我好,管理起來也很厲害……”蘇芮掰著手指頭回想著,如數(shù)家珍。
“……芮芮啊,你告訴媽媽。”陸慧神色古怪,“那個時染是男生還是女生啊?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