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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一盞燈盛著一抹惦念,惦……

    謝氏謝渺在馬場遇狼的消息后,  挺著孕肚來海花苑,氣急敗壞地將她罵了一通。
    “你有幾斤幾,自己心沒數嗎?可是狼,  兇獸!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也敢沖過,  往狼身上捅刀子?”
    謝渺弱聲辯解:“狼已經奄奄一息,  我不過是補了一刀。”
    謝氏氣聲道:“就更用不上你了!周三公子雖是個紈绔,但觀他父兄,皆是身手不凡之輩,又何須你英雄救美!”
    謝渺覷著她的臉『色』,  小心糾正:“姑母,應該是美救英雄。”
    “你給我閉嘴!”謝氏拍拍急促起伏的胸口,  喝了一大口茶,緒驀然一轉,  泫然欲泣道:“你父母走早,  我自認是你長輩,有責任要教導照顧于你。平日對你耳提面命,想必你都不當一回事,罷了,  你若這樣,  我今后也當放手……”
    謝渺不怕被謝氏罵,就怕謝氏來以退為進這招。她連忙摟住謝氏的胳膊,  急道:“姑母,  你說哪話,  阿渺自然聽您的話,只聽您的話!”
    謝氏眼眶微紅,用余光瞥著她,“你日后是否還會以身冒險?”
    謝渺搖頭如撥浪鼓,  險些把發間的玉簪甩落,“再也不會!”
    “你發誓。”
    謝渺無奈,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我發誓,今后絕不見義勇為,見旁人遇難,要第一時間腳底抹油,轉身就跑——”
    謝氏黑臉拍向她的后腦勺,“說什么胡話!”
    謝渺吃痛地低呼一聲,委屈地道:“姑母!”
    罵也罵了,了了,謝氏漸漸回過神,神『色』肅穆地量著她,“阿渺,你跟姑母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上周三公子了?”
    “咳,咳咳!”謝渺被口水嗆,一張臉漲通紅,“我?喜歡周念南?”
    謝氏見狀臉『色』一冷,道:“罷了,你不用回答,我只將話放在這,你他之間絕無可能。”
    謝渺正待解釋,又聽謝氏道:“我聽你姑父談論過朝事,眼下皇后有孕,遠侯府更圣上器重,周三公子的婚事,恐怕要從貴女中的貴女挑選。”
    謝渺簡直啼皆非,“姑母,您未免太高我,我心清楚的很,無論崔表哥或者周三公子,都是人中龍鳳,絕非我能高攀之人。”她暗戳戳地帶上崔慕禮,試圖一石二鳥,狠狠斬斷謝氏的心思。
    “你崔表哥不同。”誰謝氏細眉一挑,語氣篤地道:“有我在,你他便是天作良緣。”
    “……”姑母您可真是執著!
    謝渺不欲跟她爭辯,向她伸手,攤開綁著繃帶的掌心,可憐兮兮地道:“姑母,我手疼。”
    謝氏罵道:“活該!”眼卻不無憐惜,牽過她的手細細檢查。
    “傷可嚴重?”
    “還好,不過破了些皮肉。”
    “上過『藥』了?”
    “嗯!”
    謝氏聞見清幽『藥』香,覺有些熟悉,“是太醫院特制的玉瓷肌膏?”
    呃,誰道呢?
    謝渺坐直身子,神『色』閃爍,“興許是吧,御醫們替周三公子療傷時,順手給我的。”
    謝氏不疑有他,“此物治傷祛疤有奇效,你記時上『藥』,莫要偷懶。”
    “嗯。”謝渺見時機差不,鉆進她的懷中,瑟瑟發抖道:“姑母,頭兇獸當真是可怕極了,我一閉上眼,就滿腦子是血……夜難以入眠,哪怕睡著,也時不時地驚醒。”
    謝氏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果真見她眼下團淤青,臉『色』憔悴,一副驚了魂的模樣。
    謝渺任由她量,又道:“我想清心庵住上幾天,順便給姑母和弟弟求上個護身符,姑母以為如何?”
    謝氏擰眉,不滿問道:“又清心庵?”
    謝渺郁郁道:“想來我是流年不利,一時摔跤,一時落水,如今又遇上野狼……”她捉住謝氏的手,欲言又止地道:“姑母,您說是不是邪崇纏——”
    “胡言『亂』語!”謝氏斷她的話,心卻七上八下,松口道:“清心庵香火旺盛,環境幽清,你若喜歡,住段時間也好。”
    *
    此次不僅謝氏被嚇,攬霞拂綠更是心有余悸。原本想著小姐騎馬散心,誰能想會樣倒霉,竟周三公子一同遇見狼襲!
    她們雖未親眼見證,但瞧見小姐手的傷,又見三位御醫進馬場替周念南醫治,猜想過程是驚心動魄!經歷此番,小姐少不嚇破了膽!
    人麻利地收拾東西,跟隨謝渺清心庵休養,院另個小丫鬟荔枝桂圓也提出要隨行照顧,被謝渺輕飄飄地擋了回。
    “佛門清凈之地,人太,恐擾佛祖安寧。”
    主仆三人,帶上馬夫王大,坐馬車往清心庵而。
    慧覺師太將她們安排住在上次的院落中,離開前,雙手合十,朝她頷首道:“謝小姐上次所托之事,我已辦置妥當,小姐若有空,不妨瞧上一瞧。”
    謝渺垂睫淺,福身道:“有勞師太。”
    已非頭回住進庵,幾人都適應極快。檀香佛音環繞,謝渺跪在佛前,只覺神魂俱寧。
    她沒有自己以為的般強大。
    比旁人活一世又怎樣?遇見生死搏斗,鮮血淋漓之際,她依舊驚慌失措。夜熄燈,閉上眼便陷入一片鮮紅,分不清是狼的血,周念南的血,亦或是……
    恍惚間,她又記憶中的另一片鮮紅,整個人似墮入無邊晚陰。
    佛云,人有二十難。貧窮布施難,豪貴學道難,棄命必死難,睹佛經難,生值佛世難,忍『色』離欲難……1
    她的難呢,又當如何化解?
    *
    暮『色』遲遲,雀鳥晚歸。
    謝渺離開宏宇森嚴的大殿,在女尼的引路下,來一處偏殿。供奉著無數長明燈,有新有舊,層次有序地排列,昏『色』當暖,卻又透著難以言述的孤寥。
    不從哪透進了風,燭光隨風晃曳,幾欲熄滅。可點光亮偏又頑強的很,在無數次搖搖欲墜之際,又能孱弱地躍起火苗。
    一豆燭光織夢,織是誰的夢,織是什么夢?
    女尼見她靜立不語,主動遞上油壺,提醒道:“施主,不妨添點香油。”
    謝渺接過油壺,女尼默默離開。她慢慢地走上前,神專注而虔誠,動作細致地替長明燈續油。
    途中,視線不經意地劃過長明燈上刻字。
    “李氏絮敏,生于成化八年,卒于成化十一年。”
    “苗氏谷珊,生于明德三年,卒于慶元二年。”
    “藍氏琪兒,生于明德七年,卒于慶元五年。”
    一盞燈盛著一抹惦念,惦念不忘,魂便能永生。
    了三盞嶄新的長明燈前,謝渺身形一頓,遲遲邁不開腳步。她目不轉視地望著,抬起手,虛虛撫過。
    “阿渺沒有忘。”她輕輕地開口:“阿渺不會忘。”
    永生不忘,便能永生惦念。
    *
    巧姑進入紙坊做事,變十分忙碌,但謝渺一行人在清心庵休養時,下工后便時不時地上山串門。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平日之事。
    “方姐姐帶我上山工人伐竹,要將竹子砍成五七尺長,將們放水浸泡……對了,你們道嗎?原來紙是用竹子做的!神奇吧?綠『色』的竹子,卻能做出『色』的紙張!”
    “竹子泡完后要殺青,殺青就是用功槌洗,把表面的粗殼和青皮都掉……”
    她說東西太過專業,謝渺幾人聽著糊涂,但無人開口斷,都耐心地接受她想分享的喜悅。
    待她終于說完,謝渺遞過茶水,問道:“巧姑,你歡喜嗎?”
    巧姑臉上綻開無比燦爛的容,重重點頭,“歡喜!”
    謝渺拍拍她的頭,“便跟著方姑娘好好學,若遇上難題,盡管來找我。”
    “我麻煩渺姐姐的事夠了。”巧姑吐了吐舌頭,道:“姐姐,我哥哥和祖母曉此事,都想好好謝謝你,你若有空,讓我哥哥找處酒樓,設宴款待你可好?”
    “還設宴款待?”謝渺忍不住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你若有心報答,便加倍努學本事,替紙坊掙更的錢。”
    “一碼歸一碼,樣不沖突。”巧姑道:“渺姐姐,我哥哥真的很想當面謝謝你。”
    謝渺委婉推脫:“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
    巧姑只作罷,“好吧。”她忽然又想起件事,興奮道:“渺姐姐,聽說明天遠侯回京,你要不要一起城門口熱鬧?”
    遠侯回來了?
    謝渺一愣,想起抽屜的封信,點頭道:“也好,我正巧有事要下山一趟。”
    *
    翌日,天公作美,風和日暄,春光大好。
    幾輛華貴的馬車早早地守在城門口,旁夾道,一路有侍衛侯立。侍衛身后是無數湊熱鬧的百姓,踮著腳,伸長脖子,翹首以盼地望著城外官道。
    “都辰時了,遠侯怎么還沒?”
    “該不會是路上有事耽擱了?”
    “都三年沒回過京城了,該不會是花了眼,認不清回家的路了吧?”
    圍觀百姓你一眼、我一語的趣,紛紛落入遠侯夫人耳中。她在馬車坐立難安,時不時掀簾,面容難掩焦灼。過了會,她轉向一旁側臥在榻上的倜儻青年,問道:“南兒,不是說他們昨日已河丘鎮了嗎?河丘鎮離京城不過二十地,怎的這會還沒人影?”
    周念南拿著顆洗凈的青棗,懶洋洋地塞進嘴,“母親,三年的時間都熬過來了,您又何必急于一時,且耐心等等。”
    他斜眼向一旁伺候的虹嵐,問:“虹姨,你說是不是?”
    “公子說什么就是什么。”虹嵐巧妙地回答,倒上一杯清心茶,送夫人手旁,著安撫道:“夫人,先喝點茶水,侯爺馬上就了。”
    遠侯夫人勉強喝下茶水,目光落在周念南的腿上,嘮叨著:“你身上傷還未好,留在府中等著便是,萬一遇點事,又傷了怎么辦?”
    “母親,您盼我點好成不?”周念南吐出嘴的棗核,捂著心口,沒正經地道:“許您想父親和大哥,不許我也魂牽夢縈,茶飯不思嗎?”
    還魂牽夢縈,茶飯不思呢,也沒見他哪頓吃少咯!
    遠侯夫人習慣『性』地想斗嘴,忽聽車外秋蕪道:“夫人,侯爺了!”
    遠侯夫人當即掀簾望。
    馬蹄聲陣陣,輕撼地面。騎兵們整齊劃一,昂首挺胸的自遠處而來。身著統一軍服的男兒郎們昂首挺胸,英姿煥發。尤是領頭位年輕男子,身形高大,器宇軒昂,俊容意氣風發。
    遠侯夫人眼中浮水光,遙遙呼喚:“北兒!”
    名年輕男子正是遠侯世子,周念北。
    他一眼便瞧見馬車前的遠侯夫人,立刻揚鞭策馬,爽朗的聲傳開,“母親!孩兒回來了!”
    周念南在虹嵐地攙扶下也下了馬車,動也不動地望住周念北,臉龐難抑欣喜,“大哥!”
    馬還未停穩,周念北已一躍而下,飛奔遠侯夫人面前,睛望著她片刻,忽然掀袍跪地,重重嗑了三個響頭,更咽地道:“孩兒不孝,讓母親擔憂了!”
    遠侯夫人再忍不住,心疼不已地抱住他,“我兒,我兒辛苦了!”
    母子抱頭痛哭,周念南雖未加入,眼尾亦隱有殷紅,跛著腳扶他們二人,“母親,大哥,你們再不起來,旁人都要你們了!”
    這話卻是趣,圍觀的百姓們雖抱著熱鬧的心,見此時場景,無一不覺動容,有感『性』者,也跟著他們一起淚水漣漣。
    遠侯世子常年鎮守邊疆,□□大齊安,遠侯夫人幼子留守京城,一家人分隔地,此時重聚,何感人!
    好不容易勸住二人,周念南舉頸望遠,忽有一抹偉岸身影闖入眼簾——
    “父親!”他再忍不住激動,高聲呼喚!
    比起周念北,人更為沉穩偉岸,他氣勢奪人,飽經風霜的臉龐難掩堅毅肅穆,只在妻兒之時,才罕見地『露』出一絲柔。
    “夫人。”遠侯低聲喚。
    “侯爺。”遠侯夫人柔聲喊。
    場合不宜,二人并未作出親密動作。可夫妻對望時,周遭的一切都似消失,彼此的眼中只剩下對方,經年不衰,隨著年歲愈加深厚的愫,細密柔軟地包裹纏繞著他們。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喊聲。
    “保家衛國,平北疆,遠侯威武!”
    “遠侯威武!”
    “遠侯威武!”
    聲勢浩大的歡迎聲此起彼伏,人們見了慕名已久的英雄,心神震撼,為之呼喊。
    遠侯朝百姓們著頷首,周念北則抽空對周念南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嗨,說來話長,待回府后我你仔細說。大哥,嫂子侄子呢?”
    “在后行的馬車,待會就。”
    兄弟二人互捶胸口后小聲敘舊,周念南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人群,意外瞥一張熟悉面容。
    ……謝渺?!
    她不是清心庵休養了嗎,怎么會出在這?
    再找時已不見她的身影,周念南『揉』了『揉』眼,不禁懷疑是自己眼花,然而腦中又莫名回憶起一些片段。
    少女神『色』認真,聲聲在道:遠侯威震天下,遠侯夫人貌美無雙,我慕名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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