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說的很認真，一點都不像開玩笑，所以盡管我內心是排斥的，但還是接受了。
那個時候的我恨不得一口氣滿足她所有的心愿，好讓她的未來輕松快樂。
更何況，這是她對我的信任和重托，我不可能辜負。
要管理一份那么大的產業，沒有威望可不行，于是沒過多久，天石縣街面上就開始流傳我的事跡。
沒有夸張，也沒有虛構，只是將我兩次贏馬頭魚的過程，以及在青竹縣做的事情稍微加工的更傳奇了一些。
但結果讓我始料未及，因為傳言傳到最后，變成了是我憑一己之力幫助紅姐干掉了錢順山，一統天石江湖。也因此，紅姐才會對我如此器重。
就這樣，我“小王爺”的名號迅速傳遍了天石及周邊地界。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見過我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以為我是個七尺大漢，年紀起碼三十歲開外。
當然，年紀小閱歷淺是我最大的硬傷，縱然紅姐安排了很得力的經理，從零開始的我也有些疲于應付。
每天天還沒黑，我就得趕到夜總會查閱頭一晚的賬目。開始營業后，不是跟各種有頭有臉的豪客應酬，就是處理突發事件。
哪些人不能得罪；哪些人說話要委婉；哪些人不用太給面子；哪些人可以直接打斷腿丟出去……
一切的一切，我都要努力學習，小心拿捏，經常忙得腳不沾地，回過神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而這導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整個寒假期間，我只陪了江藍兩次，連除夕夜都沒休息。女孩兒很不開心，開學離開時還一個勁兒的埋怨我說話不算話。
這一天傍晚，我照例坐燕虎開的車去夜總會，心里正想著昨晚賭場客人不少，今天的賬目肯定要多對一會兒，突然車一個急剎，腦袋撞到了副駕椅背上。
“草泥馬瞎啊！看不到紅燈嗎？趕著投胎死遠一點，真他媽晦氣！”
燕虎探出車窗破口大罵，外面一個禿頂男人陪著不是快步穿過馬路。
“行了虎子，這種人是罵不醒的，走吧。”我揉著撞疼的腦門兒說。
車子加速，燕虎嘴里仍然不干不凈的罵罵咧咧，我覺得奇怪，就問：“你心情不好？出啥事兒了？”
燕虎點著根煙，片刻后嘟囔道：“翠花跟我分手了。”
我來了精神：“咋回事兒？那姑娘不是挺稀罕你的嘛！上次一起吃飯，她話里話外的暗示想搬過來住，就差直接攆我走了，怎么會突然分手呢？”
燕虎露出訕訕的表情：“這不是我最近跟小麗走的比較近嘛，昨兒個逛街被翠花看見了。”
我頓時滿頭黑線。
小麗是夜總會的一個小姐，人品如何我不清楚，但在我看來，肯定比不上率直大方的翠花。
“那你啥想法？要不我去跟翠花說說？”
燕虎搖頭：“其實……我也有點膩了。翠花整天咋咋呼呼的，和她在一起就跟照鏡子似的，沒勁。”
“剛認識人家的時候你可不這么想。”
我搖了搖頭，“作為兄弟，我覺得你錯了；但同樣作為兄弟，我會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如果你已經決定要跟小麗處，那我今天就把她開了，好好對人家，你也不差那點透皮露肉的錢。”
“別。”燕虎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我就是覺得小麗比較溫柔，挺會哄人的，處幾天感受個新鮮罷了，沒打算跟她正經搞對象。
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為剛接了翠花的電話，她罵的忒難聽了。”
我徹底無語。
本以為燕虎憨憨的是個老實人，沒想到私生活玩的比我可花的多。
由此可見，就像溫柔清純的姑娘很可能在夜總會上班一樣，老實巴交的夯貨也不代表就不是渣男，很多人缺的只是條件和機會罷了。
兄弟的感情生活不宜干涉太深，既然燕虎很清醒，我也懶得多管閑事。
到了夜總會，我依例見過大小經理，又簡單檢查了一遍“安全通道”，酒水和后廚，就開始在辦公室核對賬目。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敲響，我頭都不抬的讓人進來，卻聽到一個姑娘的聲音。
“老板，不好了，賭場出事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漂亮姑娘：“你是誰？”
“哦，我是新來的。”姑娘雙手交叉在小腹前彎了下腰，“老板好，我叫露露，白露為霜的露。”
下面怎么派個新人來通知我？
我皺起眉，一邊起身一邊詢問賭場到底發生了什么。
露露隨我一起出門，伶俐道：“有一位客人只花了兩個多小時就贏了兩百多萬，明燈和暗燈都沒發現他有出千的跡象。
經理說這人是高手，很可能是來砸場子的。”
我明白了。
在江湖中，砸場子也叫踢館，通常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某個新人初來乍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響旗號，一鳴驚人。
另外一種則是競爭對手找茬，要分出個高下名次來。
這在傳統手藝行當中很普遍，所謂同行是冤家，都是名和利鬧的。
但是，紅姐已經是天石縣最大的大佬了，按理說不該發生這種情況才對。
會是誰呢？
我思索著來到電梯前，剛要摁按鈕，一只小手已經先我一步。
露露穿了一條黑色修身連衣裙，袖子是透明紗材質，上面綴滿了亮片，收回去時在我手背上刮了一下，有點點刺痛，不過我正在想事情，并沒有在意。
很多年之后，我依然會時不時想起這一晚，想著如果當時就足夠警覺，是不是未來的道路就會完全不同。
但很可惜，世事沒有如果，從我設局千王大偉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坐上了人生的賭桌。
在這張桌子上，賭注不是錢，而是人。
包括我自己在內。
套中有套，千中有千，局中有局。
前一刻還對你笑容燦爛的人，可能下一秒就會把刀捅進你心口。
沒有情誼，沒有道義，有的只是你死我活，詭譎莫測。
來到負一層，我一眼就看到許多人將一張賭臺圍的水泄不通，大部分賭客都停了手，喝著酒竊竊私語看熱鬧。
經理吳騰走了過來，剛要開口，不遠處的柱子后突然閃出一個人來，沖我陰冷的笑：“小王爺，好久不見了。”
我瞳孔一縮。
是馬頭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