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宋都第一酒館裡,與柳翠翠面對面的宋君主曾說,必須讓宋國的強大,變成三方和平的必要條件!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君主狼目鷹視,呼吸深沉,氣定自若。
如意臺上,他望著一身青碧、長髮披肩站在眼前的柳翠杉,沒有半點訝然。
宋君主緩緩地說:“宋國撂隊,周使參賽,是何道理?”
柳翠杉恭手在前,目光柔和,溫文氣聲(這部分王子有幫忙)地說道:“鄙人生于周境,耕讀瀟北,藥材事業卻開展于宋,究竟是生地允我為周人?耕地許我作瀟籍?亦或是成就所在,肯定我多年勤懇?”
“哼,巧言。”宋君主淡淡地。
“想是鄙人的藥材事業不夠成就,也是。他國有疾,救急扶危,如何算得成就?豈不失之落井下石。要算,得算鄙人欠宋。要還,就得還個大的!不過,首先,身在牧馬天下,權宜之計,憑撂隊取籍,君主可允?”
“你想加入宋國?”宋君主從未想過,柳翠杉竟會用加入宋國作為條件。
“是耕耘宋國?!?br />
“何地?”宋君主問。
“黑河十八至西南駐邊?!?br />
突思琴一聽,兩手立刻嬌俏地輕拍。
(王子在意識中微笑,啊,你與我,所見略同。)
(譚中的意識突然說:是貼緊的全同!我也是從你的意識裡才得知,不先仔細領會娘子所想,哪敢不經你的同意就亂出主意啊!)
宋君主瞇起了眼,盯著柳翠杉看。
柳翠杉不敢再分神。
內殿忽然傳來一聲:“對!善用瀟北蜂蝶!開我宋國農田!”聲音極細,沒有深厚內力的人聽不清楚。
宋君主當然聽見了,那是他絕對不會錯過的諫言。
暮山將軍聽見了,先安了一寸心。
柳翠杉面露微笑。
宋君主望遠,沉吟了一會。
柳翠杉說:“鄙人許諾,戮力開闢宋南為果倉!是為黑河果倉!”
(王子問,你竟然說動了薛老?)
(你那么忙,相公應該的哈!)
(你是對的,動作要快。)
(讓老薛先過去看看,幫忙規劃一下!)
“那還比什么?你直接贏了!”突思琴小聲地對小柳說。
“慢?!彼尉鏖_口:“我朝可有明文,撂隊僅由宋人出戰?暮山!”
暮山還未回話,突思琴卻先說:“君上,君上,我的母親是瀟國人,父親是宋人,我一半一半!”
柳翠杉接著:“鄙人,是未來的……榮譽宋人!”
暮山忍不住笑。
(王子搖頭。)
宋君主瞪著柳翠杉,緩緩欺近。
柳翠杉趕緊又接:“君主,宋國不能只有草長馬強,一個馬強的宋國,是馬商馬隊行旅天下;一個農強的宋國,能讓各國旅人前來買辦。宋國農產,有朝一日,也能像吳縣豆食,傳遍天下!”
宋君主止步。靜默。
“君主,一國的強大,適可以使成為他國人民之天下!強在廣納賢良,匯集各方才智。強,才能歷久不衰,愈發遠大?!绷渖加终f。
(王子聽了十分滿意!)
“很好?!彼尉鬓D身,大步地走向如意臺前端。
最長一道圍欄看似裝點著許多錐形凋花欄桿,那些錐形長桿突然轉動,開口大的一邊轉向四面看臺,猶如上百個擴音器同時運作,加總起來,變成一座超級大喇叭!
根本就是!難怪觀賽高臺都有實木靠背,實布棚頂,那些都是用來集聲共振,留音迴盪用的!
“今年撂隊,三國參賽,宋南突思琴,有宋、瀟兩國背景。而柳翠翠,代表周國。”話隨宋君主驚人的內力飄出,透過擴音裝置,來到觀賽臺上下數十萬觀眾的耳裡。
“宋國撂隊,從此,打開新局!”宋君主揚聲話畢,四方看臺眾人,立刻拍肘拍腿,表示贊成。
交頭接耳的馬商、牧主,有人說道:“周人柳翠翠?是那位鋤郎馬隊裡的周國藥商嗎?”
突思達心想,賢弟柳催山,就是柳翠翠?可賢弟一點也不像個女人?。?br />
宋君主走回柳翠杉的面前,低聲地說:“今天,就由朕,來挑戰你?!?br />
柳翠杉:“什么?。?!”
(王子:“?。。 ?
柳翠杉與突思琴的比試已経失去了意義,因為無論如何,突思琴都會希望柳翠杉贏。
來自黑河的子弟,沒有不希望黑河一帶變成繁榮富庶的耕園的。這一點,宋君主早就知道。
走回擴音器圍欄的宋君主向大家說:“今天,讓宋南第一高手,黑河十八部的突思琴,向大家展示,撂動萬馬的神奇之力。而朕,將親自領教周國代表,柳翠翠,實名,柳翠杉!”
一片擊膝聲響起,馬商群中,頓時交頭接耳。
“漱石山莊莊主柳翠翠就是吳縣縣衙的副總捕頭柳翠杉!”
“原來是同一個人啊!”
“那么馬藥的分送也跟周朝廷有關呢吧?”
“不會吧,也許只跟吳縣縣衙有關。”
“不可能的吧!吳縣縣衙不是一直想取締柳莊主的自衛隊嗎?”
“吳縣豆食宴剛落幕,那可是揚名天下的啊!”
“吳縣副總捕頭,怎成了咱宋北的牧馬英雄啦?”
“唉等等,這柳翠杉是個藥商,一路與鋤郎隊伍帶來了馬藥市集,那可是轟動整個夏天的呀!這次吳縣開關宴天下,又是十天市集,有他在的地方,感情就有熱鬧可去??!”
“是呀!如果有一天,馬隊帶來的流動市集,往來宋南至吳縣,終年不止,那對我宋國的繁榮,可是大有好處呢吧!”
“有道理!有道理!到時,希望這些個流動市集,都要經過我的部落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沒想到,我們的君主還會撂隊啊!他這是要親自撂隊?。 ?br />
“你就看著好了!他可是我大宋的主??!”
四方觀賽臺發出一陣熱烈的討論。接著又歡欣鼓舞地擊肘擊膝叫好。
宋人心中,豪氣萬千的宋君主竟是牧馬高手!那必須的!一定是!百分之百是!牧馬時啞了嗓也要放聲高歌的是啊!
只有突思達,皺緊了眉頭。
宋君主、暮山、長髮女裝的柳翠杉一同走近到如意臺前。
風吹髮絲飛揚的柳翠杉,一片青袖,飄過了欄桿。
遠方的突思達望見,心想,難道賢弟真是周國的藥商柳翠杉?他身旁,賢弟最關心的人,莫非就是吳縣的路總部頭?他為什么一直低頭打著盹?突思達將路杰林扶到觀賽臺的木牆邊,讓他打坐休息。
不久,萬匹精銳駿馬,自西方滾塵而來。馬蹄聲、馬汗氛,立即撲向各方看臺!
整齊加速中,馬群始終沉穩安靜。
這種生靈,剽悍馳騁于天地之間,卻又最無聲神秘。
誰能知曉牠們真正經歷的天寬地闊、極速追風!
馬陣,掀起了滔天黃沙。
南方沒有突思琴的蹤跡。
東方,對馬沖,更沒有她立足之地。
北方?從北方來,跟馬對剛,引頭馬調陣?
不!
馬陣末端,漸漸浮出一道嬌小的身影,騎乘著紅鬃快馬的突思琴原本一直俯身馬背,漸漸,她立起上身,一把黑亮的皮鞭從背后抽出,空中甩鞭,鞭在空中團出了三道圓圈。
那得是多大、多巧的臂力!
突然,她抽點前方左、中、右三匹頭馬,無比的精準!
這三匹被點的頭馬,帶著三千多匹馬,開始轉陣向北。
突思琴敏捷地向前奔馳,進到中段馬陣。
她再次揮鞭,空團三圈后長鞭甩出,再點前方左、右兩匹頭馬。
頭馬經點,又帶著三千多匹馬,將陣式轉北。
突思琴繼續向前奔。長鞭直出,甩中最前方那匹領陣馬。
馬被點召,便又迅速帶領龐大的馀陣,大彎急轉,煙塵中,朝北方直直奔去。
萬匹狂奔的俊馬,被突思琴從馬陣內,一一分解成三部,再分部點召新的頭馬,切成三道。三道馬陣齊齊向北,奔跑中翻涌著黃沙浩瀚,氣勢驚人!
柳翠杉:“…………”
(王子:“…………”)
(這一招,要毀周國豆田,真他媽是頃刻間的事??!)
(或者,這一招,要阻止馬陣毀豆田,也是頃刻之間,可以調頭。)
(宋君主是在說,他攻擊和轉圜的能力,一樣的行?)
(或者,是牧馬人在說,天地之間如何共處,在乎神技,在人一念。)
(譚中的意識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王子則是靜悄悄。)
四方觀賽臺的群眾驚艷不已。搖花鈴、撒花紙、長嘯和高歌,四方傳出。
一個南方牧馬世家,培育出具有宋、瀟兩國背景的新生代牧馬英雄已經誕生,而且還是個女英雄!這讓許多老一輩部主感到十分欣慰,因為一個嶄新的宋國,即將開始,而且更年輕、更剽悍、更有才華!
這時,宋君主走向了柳翠杉。
柳翠杉:“…………”
遠方,突思達仔細地聆聽任何能透過椎欄傳出的聲音。
宋君主說:“來者是客,你若能改變我所帶領馬陣的方向,便算是你贏了?!?br />
“你、嗯,君主請問要帶、駕馭多少馬?”
(王子說:“鎮定,譚中!你可以的!”)
“換撂,不多,五千?!彼尉髡f。
“換、換撂?”
暮山解釋:“換撂,是撂隊裡與武術結合的技巧。由一人先將馬陣轉換方向之后,再由另一人接手,將馬陣,再度轉換方向。也就是,自西方來馬,轉成望北,換人,再轉望西,回到來時之地。”
“換撂……武術?”柳翠杉遲疑地。
暮山很想解釋,換撂其實比較安全,君上這么做是仁慈的。
宋君主正欲開口,柳翠杉問:“那,我是從哪個方向出馬呢請問?”
暮山欲答,應可自選任何方向,也可以從馬陣中間進行換撂。
宋君主卻說:“和我一樣,從如意臺?!?br />
暮山、柳翠杉:“…………”
(王子:“很好!”)
(譚中:“…………”)
(王子:放心,我可以幫你。)
(譚中:那、那就、請、請娘、娘子多、多關、關照、了了了……)
(王子:別犯傻呀,我知道,你早準備好了!)
(譚中:哈嗨,也沒多好,就準備了一下下。)
(王子:改變君王策馬的方向,如同大局協商。)
(譚中:嗯,請解釋,謝謝。)
(王子:一人撂動馬陣,從一人方向。如有另一人加入,欲改變方向,必是更改原局。而要改動王的方向,必然要使王,心悅誠服。)
(譚中:心悅誠服?)
(王子:王的肩上,有軍國大任,愿不愿意被換撂,在他一念。除非,不得不改變!)
(譚中低吟,不得不?不得不,不得不!我知道娘子想干什么了!)
(王子:你帶了多少箭簇?)
(譚中:咦,這你都知道!)
(王子:廢話,你一大早起來中衣裡穿的全是女裝,女裝方便,可以夾帶很多東西,又不讓我碰你,你肯定帶了秘密武器!)
(譚中:那也不見得猜箭簇啊?)
(王子:我給你的零用錢你都拿去給劉榮濤了,不是買箭簇是什么?我還知道,她根本沒給你打折!)
(譚中:…………)
((譚中意識底的意識正想形成’可怕’兩字))
(王子:不要把我想得可怕,我沒跟蹤你!)
(譚中:………………………………)
“想清楚了?計畫好了?”宋君主威風凜凜,鷹眼深澈而明析,語句平和簡要。
柳翠杉淡定,恭手低頭。
內殿傳來幾聲略現急促的呼吸,顯是那人欲言又止。
宋君主心想,他連呼吸聲都這么好聽!
暮山心想,簡大人一定很擔心柳翠杉的安危。
柳翠杉心想,我若是撂贏,一定要夾帶一個讓簡大人出宮探親的要求!
“那,要放馬出關囉?”宋君主人性沒有一點,只有冷漠,更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