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柳兩人連袂來到東方山城。
漱石山莊嵌在一處半山老林裡,山腳下是一畝畝的花田。
這時節,花都凋謝了,只剩下來年種子,枝頭迎風。
一踏進山莊正門,一道黑影如魅,快捷襲來,兩手立刻分成手刀,左右進擊柳翠杉。
柳翠杉靈活閃身,微動內力,單手擒拿,化掉對方攻勢。一看清,竟是應四亭!
“應大哥!”路杰林恭手說。
“總捕頭?!?br />
“你在這巡視?”路杰林問。
“是的,總捕頭。漱石山莊武衛撤離,昨日和今日似乎都有動靜,我就過來看看?!?br />
“抱大哥呢?你沒和他一起嗎?”路杰林問。
“他去大街商鋪支援工程了。”應四亭說。
“哦,我還真不知道,這地方,當衙差的,還必須支援民間工程呢。”柳翠杉雙手揹后說。
“此外,”應四亭轉頭對著柳翠衫說:“柳莊主,我還發現了柳天仁的蹤跡,他似乎就在這一帶活動。如果能夠找到他,也許,朝庭前來質問時,也多了一項交代。”
路杰林開始沉思朝庭前來質問這事。
“應大哥,是柳天仁的行蹤重要?還是月前我押運的紅花劇毒,對你更具吸引力?。俊绷渖紗?。
應四亭微笑以對:“確有樊都消息傳出,柳莊主今夏押運的藥材裡,多了紅花精煉的劇毒。這件事,大明老爺當你會向路總捕頭說明清楚,畢竟,吳縣,是不容許這種劇毒流入民間的。”
“所以,你是來找當日被隆欽月劈開的那箱東西囉?”柳翠杉淡然地問。
此時,路杰林明瞭,譚中的記憶,已經完全和柳翠杉的重合了。
“路總部頭,請恕屬下僭越,查不到那箱東西下落,對吳縣并非好事?!睉耐ふf。
路杰林心想,當時翠杉大哥手上那箱白色粉末,是從毒梟十二的實驗室裡帶回來的。他的目的很清楚,那些粉末是製做芬鐸的捷徑;只是,要如何煉至白色粉末的純度,還需要深入研究。
那一日,當真的路杰林撞破那箱劇毒的存在,心中感到失落、懷疑,繼而爆發心律不整,昏迷藍花田中,那正是王子的意識進到路杰林身體前的一刻。
大明原是希望表兄弟兩人將話說開,該如何管制這毒物,容許多少試煉,多少研究,商量出個細則,好讓吳縣縣衙有個準。
豈知,王子與譚中雙雙穿越,中斷了這事。
大明竟也不著急,反而專注在朝庭要找柳天仁的事。
“應大哥,劇毒的存在,正是需要周朝庭積極介入黑心紅花的主因?!绷渖颊f。
“愿聞其詳。”應四亭恭手說。
“黑心紅花是一種奇特的作物,它能製成良藥,也能製成毒藥。它製成良藥的過程會釋放毒素,而它製成藥后的殘渣,卻能變成土肥。這樣一種東西,將它用得好,就是好東西。用得不好,就是毒物?!绷渖勒f。
應四亭仔細地聆聽。
“如果,善于研究、辦學的周國朝庭,能夠研議規范,設置學院,精研如何將這種東西用到好的地方,則對天下人,黑心紅花的存在,可以是種善因。”
“這就是柳莊主希望周國與瀟國聯盟的主因?”
“可說是,原因之一?!?br />
應四亭瞇起了眼。
“要說主因嘛,應該是,希望能激怒宋國,進而使宋囯介入監督黑心紅花的研究和使用。也就是,讓宋國擔起監督周、瀟兩國對黑心紅花治理的重擔!”柳翠杉說。
“這……這怎么可能?我是說,要讓宋囯,監督周、瀟兩囯的製藥?”應四亭盡量壓抑自己的吃驚。
“必須可能!因為,周、瀟不能跨越宋國而結盟。宋國,必須作為公正的第三方,幫助監督這項合作?!绷渖己茏屑毜赜^察應四亭眼中細微的變化。
柳翠杉開始感到很幸運,竟然能在這個節骨眼遇上了他。
“原來,柳莊主轉換身分,是要提出新一波的三國合作?”
應四亭認為,路、柳兩人的結盟,全是路杰林一心想要保護柳翠杉。他看多了路杰林對柳翠杉的一往情深、黏黏糊糊、不可自拔。沒想到,兩人的結盟,竟是為了扭轉周、瀟聯盟的頹勢!
“三國雙邊,各有沖突。如若,三國形成聯盟,則能各取所需,互利共榮。在三國合作的前提下,周、宋之間的沖突,實在不宜擴大,不是嗎?應大哥,或者,該稱呼您,應四哥?!绷渖嘉⑿χf。
“你!”應四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路杰林一微笑,王子便心動??磥?,譚中還慢慢練就了深入理解這裡每個人不同立場的敏感神經了!
“別擔心,我并不知道你是誰。也不認為你透過西郊農市,為躍馬天原傳遞消息是要危害吳縣。相反的,我認為,你很維護吳縣。甚至,你對宋國邊境的牧馬人越過周界這事,都還站在周人這邊比較多一些些?!绷渖加终f。
“我……”
“不過,請容我大膽地假設一下!放心,只是假設?!绷渖加治⑿Α?br />
應四亭的立刻瞳孔緊縮。
“你,正是宋國未來的君主!”柳翠杉一字一字地說。
這下,連路杰林都出乎意料了。
應四亭沒有太多表情,依舊冷冷地挺身而立。
柳翠杉心想,還好前幾日,在幫老薛打下手的時候,還要包辦接收他的閒聊。老薛說,他來到這裡,發現了一樁有趣的事,就是傳說中的應四這個姓,竟然真的存在。
他說這是個很不尋常的姓。他說這是某種皇親貴冑的姓。他說這姓的原意是,應允,為嗣。
“兄終弟及,大概是草原民族常有的習俗。而富有裡想的繼承人,來到最具沖突色彩的邊境生活、當差,融入當地,了解人民真正的困難與快樂,這樣的未來繼承人,是很值得肯定的。更幸運的是,下屆宋君主,看起來,還挺站在我們吳縣這邊的?!绷渖夹钠綒夂偷亍?br />
應四亭沒有接話,只是微笑。
這個微笑,讓他看起來,再也不像一個衙前當差的。
他氣度清華,自內而發,長而不墮。
路杰林很欣慰地望著應四亭,好似皇儲之間,有種能夠互通的制高眼見。
柳翠杉當然不甘寂寞地又說:“嗨!我也沒多大的心愿,就想來個三國會談。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光是地點,嘖嘖嘖,恐怕是我提哪,哪都不合適,對吧!”
路杰林暗笑柳翠杉的皮實。
應四亭心想,他說的沒錯。周君王不可能到宋都躍馬天原與會,君兄也不可能遠行至樊都。瀟國女君更是久未露面,行蹤成謎。若三國必須會商,這地點,還真是不好選。
“不過,會談地點還是其次,重要的是,在三國會商之前,誠如某國王子曾說,三國必須對彼此情勢有深入的了解,不能一坐下來,說的都是自己國家想要的、對自己國家有利的,這樣,會談、會談,會變成談不下去的??!”柳翠杉說。
應四亭心想,莫非,他說的是瀟國王子!瀟國王子已經出現在權力的檯面上了?
應四亭對路杰林是佩服的。他知道路杰林對吳縣做出了許多真實的貢獻。
應四亭對柳翠杉并不了解。柳翠衫多年來特立獨行,不受縣衙規管,與路總部頭的私交也頗為低調、神秘。
應四亭對宋國的牧馬強兵是有所保留的。他認為過度操弄軍事,會給鄰國錯誤的判斷,以為兵強馬壯到最后難免一決雌雄。一旦有人錯估情勢,讓邊界爆發戰爭,那對兩國的人民,都是很大的傷害。
應四亭認為,武力的存在,必須是種可以心平氣和又公開競爭的運作。就像宋國的撂隊比賽,大家拿出實力,在一場華麗的演出中,一較長短。而不是讓無辜的農民、牧馬人、種藥人,在根本無法決定大局的情況下,被迫進入戰場,拿生命為各國國力的消長,定下根本不可被公正評價的勝負!
但是,應四亭知道,也只有身在君主位上,才能真正體會大局之下,國與國之間交涉,所必然帶來的無奈強硬,與兩面善柔。
“所以我說,明著,大家各做各喜歡的。喜歡撂隊比賽的,就撂隊比賽,喜歡辦豆石宴的,就辦豆石宴。多讓兩國人民,出來走走,看看,了解什么是異地真正的生活。等到深宮大院裡的最高權力,對與會他國,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真正的三國會談,也就有了準備。也許,到那時候,三邊高層,都會迫不急待對會談的內容,有更清楚的指示。也許,到那時候,會談的地點,不辯,也就自明了。你說,有沒有道理呀?”柳翠杉揹手搖頭,一副老神在在地。
應四亭很謹慎地不置可否。那是不逾越,不漏風,不卑不亢。他認為,此時的他,已不適合再在吳縣當差了!
退下黑色外袍,露出吳縣縣衙公差的長衣、皮束。
一個回身,應四亭將它們優雅地卸下。摺好了,雙手奉還給路杰林。
路杰林心中感慨,應大哥一直是個好同僚,相信真的路杰林若是親臨此刻,也會不捨。
“一定,要這樣做嗎,應四哥?”路杰林很真心地。
“過去承蒙關照,某家感激?!?br />
“下次再見,不知何時。”路杰林真情流露。
“后會有期!”應四亭說完,轉身,上了松枝。再轉身,出了山莊。
路、柳回首時,應四亭已経出了東方山城。
柳翠杉對路杰林說:“有他,有暮山將軍,希望簡慈大人還有機會出面,襄助一把。希望宋君主,會愿意明白我們的處境。”
譚中在心裡對瀟國王子說,等時機成熟了,你也將會收到我要給你的第一個驚喜!
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