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 梁舒刷了門禁進了天禾雅苑。
現(xiàn)在才九點多鐘,天禾雅苑里的住戶們,大都亮著燈。以前她最喜歡熱鬧了, 哪里人多就喜歡往哪里鉆, 但現(xiàn)在不想了。
這些年,梁舒一直覺得自己的自我疏導能力極好, 就算天塌下來, 她都能淡然應對。可韓洲臣上午的一番話, 讓她建造的堡壘完全塌方了。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放逐到了曠野里,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郁悶地走回去, 卻在他們那棟樓門口, 看到了一個頎長的身影。
遮住月亮的云飄走了,那人的五官慢慢地清晰起來。
梁舒沒想到會在這看到韓洲臣。她先是詫異, 隨即就緊張起來。拉了一把自己臉上的口罩,急吼吼地往里面走, 到了他身邊時, 著急地說了一句:“你不偽裝下,不怕被人看啊!”
他坦然自若地掃了她一眼,就轉身進了樓。梁舒也習慣了他這副樣子,無聲地跟在后面, 哪知道他沒進電梯, 直接往樓梯口走。
“你怎么……”
沒等她說完,他就接了下去:“電梯壞了。”
梁舒……
要死, 他家在十七樓啊!
梁舒有點絕望, 雞尾酒的酒勁好像上來了, 她現(xiàn)在就想一動不動地躺著。
韓洲臣打量了她片刻, 就心下了然。
“喝酒了。”
“一點點餐前酒,度數(shù)很低的。”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還在外面喝酒。”他語氣沒什么起伏,話音里似乎在數(shù)落,但也沒有讓梁舒有羞愧的感覺。她聽完后就拋到了腦后,一步步地跟在后面。
只是,才到了四樓,她就吃不消了。
“我想睡覺。”她說著就靠在了墻角,身體一點點的下滑。韓洲臣很確信,他今天要是不管她,她能在這里睡到天荒地老。
“起來,回去睡。”他撈了她一把,梁舒踉蹌著后退了一步,靠在墻上,眸色里帶著迷茫。
“你干嘛管我啊!”她嘟囔著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負責。”
她喝了酒以后,性格就會大變,一些曾經(jīng)有過的特質,會重新回到她身上。
就譬如現(xiàn)在,那蠻橫又不講理的樣子。
“梁舒,你又想搞個大新聞出來是嗎?”
聽了這話,她僅存的理智讓她打了個哆嗦。
她這個腥風血雨體質,在路上扶老人過馬路,估計都要被黑成是綁架。
頭腦清醒些后,她就認命地扶著墻,一步步往樓上爬。
身后有個男聲響起。
“你在逃避?”
梁舒沒有停下腳步,頭也沒回地說了一句:“你在胡說什么啊,你也喝醉了?”
她感覺自己怒火被點燃了,加快了步伐走了幾步,哪知道突然一個腳軟,眼看著就要摔倒,突然感覺腰上被撐了一把。
韓洲臣攬著她的腰把她扶正,梁舒頭低著,臉上染上了陰影,她的神色都模糊了起來。
韓洲臣見她嘴巴一張一合,嘟嘟囔囔地似在說著什么,抬手撩了撩她的頭發(fā),問道:“你在說什么?”
“我說……我想和你離婚。”她放大聲音,拉長了調(diào)子。樓道里回蕩著她的聲音,韓洲臣感覺自己的某條神經(jīng)被刺激到了,額角那抽動了幾下。
強大的自控力并沒有讓他失態(tài),他雙手向下,按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往自己的懷里帶了帶。
“為什么想離?”
“什么為什么啊,就是不想跟你過了唄。”
韓洲臣斂目,他垂下頭,發(fā)絲遮眼,梁舒這時候恰好抬起頭,她認真地打量著他,可卻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以前,也是這樣啊!
她不再看他,低下頭去,用腳蹭了兩下地面,又繼續(xù)道:“你要講理些啊,當初明明都說好的。”
“我們說好的事還少嗎?”
梁舒怔怔地抬起頭,腦海里好像回蕩起過往說過的話。
“韓洲臣,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反正我是不會提分手的,你也不準不要我,你要一輩子愛我。”
……
說過的話,都能不算數(shù)。
先毀約的也是她,現(xiàn)在被纏著不放了,是她自作自受了嗎?
梁舒有些害怕地退后了兩步,后背抵上墻的時候,對方突然欺身壓了上來。
溫熱的呼吸縈繞在她耳畔,梁舒下意識地要躲,對方卻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她四肢頓時就軟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行不行?”
梁舒只覺得頭暈,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撕裂開了。
一半抗拒,一半想迎合。理智告訴她,他們之間的問題諸多,實在不適合感情用事。
可是,她謹言慎行那么多年,身上的叛逆因子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她也想不計后果地瘋一場的。
只是,在動搖的那一剎那,理智又占據(jù)了主導地位。
“韓洲臣,這事你還是想想清楚比較好。”
酒精作祟,她說起話來,多少會不管不顧些。
“咱們現(xiàn)在這交易關系挺好的,隨時都能止損。要是真發(fā)展成別的關系,我怕哪天你會后悔。”說著,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繼續(xù)道::“我說真的,這事你不能怕麻煩,結婚這事得慎重,兩個人要知根知底,看看世界觀價值觀一不一樣,長相嘛不是主要的,但要看著登對。不過你這二婚的狀況,也得和人說說清楚,騙婚這種事實在太缺德了。”
韓洲臣……
他低頭盯著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的梁舒,恨不得撬開她腦子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喝醉酒的時候,她腦子里天馬行空,讓人無法招架。清醒的時候,她渾身就像罩了十幾套盔甲,時刻讓自己身處安全距離內(nèi),不讓任何人踏足。
他挺想問問她的,到底在怕些什么。
韓洲臣喉結微滾,樓道空曠,淺淺的呼吸聲似乎都能有回聲。梁舒感覺四周都像是被潮水籠罩了,她身體一會輕一會重的,酒量差成她這樣的,也是少見。
她睜大了眼睛,覺得眼前的人離她有些近了,就推了他一把。
“你離我遠點。”
“你站得住?”他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語氣平和。
梁舒很不喜歡他這種無論什么時候,都保持淡定的模樣,這讓她一直有種自己丑態(tài)畢露的錯覺。
“還行吧,站得住,回去了。”她邊說邊擺擺手,扶著墻想繼續(xù)往上走。哪知道到了五樓平臺那,她就不行了,身體墜墜下沉。
“我背你。”他說著就要蹲下身,卻被她推了一把。
“我不要,影響不好。”
韓洲臣盯著她,看她皺著眉抱怨,一副對什么都很不滿地模樣。他輕嘆一聲,眸色深了深,繼續(xù)道:“這里沒人,況且,以前又不是沒背過。”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他沒去理她,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背上,踏著步子穩(wěn)穩(wěn)上樓。
以前是以前……
可人還是一樣的人。
回到家的時候,梁舒已經(jīng)進入了醉酒的另一個狀態(tài),變得特別的乖,韓洲臣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洗完澡出來,她頭發(fā)還沒有吹干,濕漉漉地垂在耳畔。韓洲臣拿了吹風機到她床前,耐心地給她吹起了頭發(fā)。
一直安靜無聲的梁舒,突然又開口了。
“你覺得孫越這個人怎么樣?”
韓洲臣聽了,臉上的神經(jīng)沒有一根在工作,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工作挺敬業(yè)。”
“好公式化啊,你覺得她漂亮嗎?”
“梁舒。”他叫了聲她的名字,視線下移,恰巧這時她也抬起頭看他。大約是真的喝迷糊了。她眼里還帶了一層水光,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韓洲臣嘆了口,接話:“你到底在想什么?”
梁舒閉著眼,似乎在沉思,片刻后,她突然沒頭沒尾地接了一句:“你去過你和她的cp超話嗎?”
“什么?”韓洲臣的眉心微皺,一副不理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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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困極了,說到最后都沒聲了,嗚咽了一聲,聲音全都堵在了喉嚨口。韓洲臣靜靜地聽她說完,手撥了撥她的頭發(fā),確定頭發(fā)都吹干了,他拔了插頭,開始收吹風機的線。
梁舒見他不理她,就耍起賴來了。
“你說話啊,干嘛不說?你和她挺來電的吧,不然也不會一直合作。你看啊,大家都覺得你們挺配的,我也覺得你們挺配的,你倆干嘛不在一塊啊!”
她說著,突然猛地站起來,韓洲臣沒有準備,被她一頭撞在了下巴上。他嘖了一聲,按著下巴,然后摟了一把要摔下去的人,面色冷峻地看著她。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梁舒頭低著,又安靜了下來。
韓洲臣感覺胸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溢出來了,不過他自制力向來很好,所以在她面前,沒有任何失控的表現(xiàn)。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著她脖子那的皮膚開始泛紅,胸口的起浮也大了起來。
“我要睡覺了。”
梁舒感覺到危險在朝她靠近,雖然酒勁很上頭,但她還是有一絲理智在的。身體的本能告訴她,這時候應該離韓洲臣越遠越好。
她想到就做,不管不顧地爬上了床,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了動靜,意識到他朝自己靠過來了,梁舒身體抖了一抖,然后動作利落地翻了個身。
然后她就感覺自己的被子被掀了下來。
梁舒睜開了眼睛,在被子了待久了,此時的光線有些刺眼。
韓洲臣的身影在光影下變得朦朦朧朧的。她瞇著眼,盯著他看了半晌,語氣有些嚴肅地說道:“你知道的,我現(xiàn)在喝醉了。”
“所以呢?”
“你不能跟我計較。”她聲音越來越低,“你就當我是喝醉了胡言亂語。”
韓洲臣靜靜地聽著她說。重逢后,他就很少能聽到梁舒說真話。也只有在酒精的慫恿下,她能稍微不那么理智,能讓他窺探到她的一點真實想法。
他也不藏著掖著了,干脆道:“可我覺得,你不是胡言亂語,是口是心非。”
梁舒一愣。
韓洲臣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斂目。
室內(nèi)的空氣因為他的突然沉默而變得壓抑,此刻梁舒的頭昏昏沉沉的,酒勁如今已經(jīng)上升到另一個層次,現(xiàn)下的她,只想睡覺。
在意識消散前,耳邊響起了韓洲臣的聲音。
“梁舒。
他輕輕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語調(diào)里似乎帶著嘆息。而她已經(jīng)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脫口而出的話,沒有在她腦海里留下印記。
“你是不是還喜歡我?”。
他的聲音變得悠遠,然后就隨著夢,沉溺于她的潛意識里。
韓洲臣看著已經(jīng)徹底昏睡過去的人,聯(lián)想到她的酒品,他毫不懷疑明天一早,她會把今天發(fā)生的事忘的干干凈凈。
他眸色變得幽暗,此刻的梁舒如果是清醒的,看見他這副模樣,一定會落荒而逃。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在她床邊坐了好幾分鐘,揉了揉她散開的長發(fā),才起身關燈離去。
忘記了又怎么樣?
結果只有一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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