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天之后,丁世海接到了市里的通知。</br> 免去其縣委委員,常委,書記的職務,免去其霞光縣人大主任的職務,調任安德市政府,擔任副市長。</br> 紀少龍依稀還記得,上一次要把丁世海調走,給了十天的緩沖期,后來,經過了馮國濤的事情之后,丁世海最終還是留了下來。</br> 可是這一次,好像一點猶豫都沒有,丁世海直接接到了調走的命令。</br> 從夏季書記找丁世海談話,僅僅過去了兩天。</br> 這就說明了一件事,就是那些保住丁世海職位的人,這一次也持了保守意見,市委在用丁世海的晉升,換得了他的離開。</br> 要知道,丁世海擔任這個縣委書記,僅僅是半年的時間,半年從一個正處一把手,火速提拔到了副廳級,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br> 再往深層次想,廳級官員的任命,都是要通過省委組織部的,也就是說,這件事的背后,不光是有市里的人,搞不好,還牽扯到了省里的人。</br> 一直到現在為止,紀少龍還是沒能搞清楚,傳銷和拖拉機廠背后,到底藏著什么,就好像一層很濃郁的霧氣擋住了一樣,始終是看不清楚的。</br> 在同一天,縣委接到了一個通知,孫娜暫時擔任霞光縣委代書記的職務。</br> 丁世海離開的那天,很久都沒有下雨的霞光縣,突然下起了小雨,這是大家一直以來期盼的甘霖,卻在這樣的時間里,下了下來。</br> 縣委大院的門口,除了紀委書記秦芝琳外,沒有一個人來送。</br> 畢竟此去,丁世海只是一個副市長,沒有什么權利的副市長而已,而且大家的心里,似乎隱隱都有些明白,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丁世海才會被調職的。</br> 秦芝琳走了之后,雨中,只剩下了紀少龍和丁世海兩個人了。</br> 小秦去開車去了,這種綿綿細雨,最是淋人了,還沒怎么著呢,紀少龍就感覺身上已經濕透了。</br> 丁世海看著陰沉著臉的紀少龍,說道:“再過兩天,關于你的處罰,應該也會下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姐姐的病,我還會照看的,前幾天說,可能會有匹配的骨髓,我會負責到底的。”</br> 紀少龍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潤,兩人在一起,前后也就四個月的時間,這四個月,也經歷了大起大落,算是患難與共了。</br> “對不起丁書記,我沒能做到我承諾的事情。”</br> 紀少龍喃喃說道。</br> 丁世海突然伸出手來,在紀少龍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說道:“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以前在遠京的部委任職,以為到了下面來,就能施展一番拳腳,現在我知道,下面比起上面,更加復雜,這次失利,也給我長了一個心眼,以后的路,我會走得更好的。”</br> 這應該算是能讓紀少龍比較心安的事情了。</br> “我相信,丁書記這樣的人,以后一定會前途無量的,這不是恭維的話,我說的是真心話。”</br> 紀少龍說道。</br> 丁世海點了點頭,說道:“你是人才,即便不走官場這條路,你以后也還是一個人才,等你這邊的事情結束后,你去看看你姐,然后我會安排人給你重新找一份工作的,一定比現在這個秘書還要好。”</br> 有了丁世海的這句話,紀少龍基本也就放心了。</br> 雨中,他跟丁世海和小秦告別,等到他們離開了之后,他還是在雨中呆呆看了很久,他一直想不通,這一次的問題出在哪里,他對整個霞光縣的時局,并沒有看透,這或許是他失敗的原因之一。</br> 丁世海走了之后,紀少龍就搬到了大辦公室里了。</br> 即便不是縣委書記的秘書,他依舊還是縣委辦公室的副主任,在大辦公室里,還是有一張辦公桌的。</br> 剛剛把一紙箱的辦公用品放在自己從來沒坐過的座位上,突然一個身影晃了出來,撞在了他的桌子上,那個紙箱子里的東西,一下子就從桌子上滑了下來,哐啷啷的地摔在了地上,里面的東西,都翻在了地上,亂七八糟,到處都是,連紀少龍的一個杯子,都給打碎了。</br> “崔衛國,你干什么?”</br> 紀少龍還沒說話,一旁的王倩就吼了起來。</br> 崔衛國也是縣委辦公室的科員,跟紀少龍之前,一直不是太對付,連紀少龍也搞不清楚,這個崔衛國,為什么一直對他有敵意。</br> 還記得之前莊嚴擔任馮國濤秘書的時候,這個崔衛國就是一直在旁邊冷嘲熱諷,后來紀少龍站穩了腳跟,崔衛國也總是說話陰陽怪氣的。</br> 現在紀少龍從縣委書記秘書的崗位上下來,就來找茬,連紀少龍都覺得有些郁悶。</br> 他跟崔衛國之間的交集,并不算多,理論上說,兩人是不會發生矛盾的。</br> “喲,還沒怎么著呢,就開始心疼了,王倩同志,我希望你搞搞清楚,紀秘書,哦不對,是紀副主任可是有妻子的人,你老是這樣,合適嗎?”</br> 這語氣,一聽就讓人很不舒服。</br> 紀少龍蹲了下來,想要撿地上的東西,王倩主動走了過來,拽住了紀少龍說道:“你不要撿,讓他來撿,他是故意的。”</br> 崔衛國抱著手臂,就站在一旁,根本也沒有撿的意思。</br> 一時之間,好像有些僵持不下了,大辦公室里一共有五六個人,大家全部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著眼前的這三個人。</br> “你撿不撿?”</br> 王倩漲紅著臉,又問了一遍。</br> 崔衛國冷哼了一聲,說道:“過幾天就要開除的人了,你那么維護他,有什么意思嗎?人家回去之后,照樣做他的上門女婿去,你何必呢?”</br> 似乎聽出那么一點味道來了。</br> 這個崔衛國,似乎對王倩有那么點意思。</br> 一瞬間就有些豁然開朗了,他心里很清楚,王倩對他也是有點想法的,他也一直苦于這件事沒有說清楚,既然這樣,就趁著這個機會,把事情說出來吧。</br> 他拿起了地上那個紙箱,再次蹲了下來,一邊撿地上的東西,說道:“崔衛國說得對,他也不是故意的,算了,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br> 話里有話。</br> 王倩一下子呆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