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少龍跟侯青山算起來也認識好幾年了,可是他們兩個之間,既熟悉,又不熟悉,熟悉的原因是兩人在芙蓉鎮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不熟悉是因為兩人之間,很少說話。</br> 紀少龍在大學的時候,有“臥龍”之稱,而這個侯青山,當年在芙蓉鎮的時候,馮國濤就說過,他是一個“鳳雛”之才,想要讓侯青山到他的身邊當秘書,可惜侯青山后來沒同意。</br> 看來,這個侯青山,也不是他見到的那個樣子,這個人,還是相當有智慧的,只是一直在隱忍,沒有表現出來而已。</br> 幾句聊天中紀少龍才知道,此時的侯青山,居然已經是市委第一秘書了,安德市市委書記夏季的上一任秘書調任到地方擔任鎮黨委書記去了,正好跟侯青山進行了一個對調,侯青山能來市委任職,就是夏書記欽點的。</br> “喲,這是誰啊?這不是紀少龍紀秘書嘛。”</br>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背后傳了過來。</br> 紀少龍循聲看過去,又是咯噔了一下,背后的人,居然是常勇,那個在醫院被停職的醫生,常波的侄子。</br> 他怎么也會出現在這里?</br> 常勇一身西裝,一看就是相當昂貴的西裝,走到了紀少龍的面前,看著侯青山問道:“候秘書,你也認識紀秘書啊?”</br> 侯青山看到常勇,微微一笑,說道:“我們算是老朋友了,認識好幾年了。”</br> 常勇大搖大擺地打量了一下紀少龍,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啊,紀秘書可是大人物,丁書記的貼身秘書,誰還不給點面子啊。”</br> 這陰陽怪氣的話,紀少龍聽了就很不舒服,他不太想搭理這個常勇,也不太想搞清楚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對著侯青山問道:“侯秘書,我想問一下,廁所在什么地方。”</br> 侯青山指了一個方向,紀少龍就朝著那邊走了過去,沒想到,常勇卻小跑了過來,攔在了紀少龍的面前,頤指氣使地說道:“紀秘書,跑什么啊,難道你看到我會害怕不成?”</br> 紀少龍說道:“常醫生,我想你搞錯了,我紀少龍不是怕你,是我想上廁所,跟你說話的欲望,比不上廁所,你能明白嗎?”</br> 意思就是說,常勇還比不上廁所,搞得常勇的臉色突變,很是難看。</br> 看著紀少龍匆匆離開的背影,他啐了一口,說道:“牛逼什么,再過幾天,看看你拿什么來牛逼。”</br> 大概等了有兩小時的樣子,丁世海從市委大樓里面出來了,上了車,就一直陰沉著臉,看起來,應該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br> 他不說話,紀少龍也不敢問,在回去的車里,空氣有些沉悶,搞得大家心情都是很緊張。</br> 眼看著快進入霞光縣了,丁世海說道:“我可能要被調離霞光縣了。”</br> 紀少龍心里一驚,問道:“難道就是因為馮國濤的事情?”</br> 丁世海搖搖頭,說道:“具體什么事情,夏書記沒有跟我解釋,我一直認為,馮國濤離開之后,我會在霞光縣站穩腳跟,現在看來,馮國濤說得對,霞光縣的水太深了,上面不太希望我能在這里站穩,因為我不是那種很聽話的人。”</br> 這個變故發生得太快了。</br> 連紀少龍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br> 算起來,如果丁世海真的會被調走的話,那就是自己的錯誤了,因為是自己主動提出來,要去見馮國濤的,一瞬間,心里有些內疚。</br> 丁世海好像是看出了紀少龍的想法,說道:“不是你的原因,我會被調走,是因為我盯上了國營拖拉機廠的原因,而不是因為去見馮國濤,這或許是一個引子,但是我很清楚,接下來,只要我繼續動拖拉機廠,離開是早晚的事情。”</br> 丁世海不是一個傻子,他應該能從剛才的談話里,或多或少,聽出一點味道來。</br> 他既然這么說,紀少龍多少應該是明白了。</br> “你下一步會去哪里?”</br> 紀少龍問道。</br> 丁世海說道:“可能是去安德市擔任副市長,不過,不是常委。”</br> 這個消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br> 有人一定會問,縣委書記只是正處級,而升到安德市擔任副市長,那是副廳級了,有什么不好?</br> 事實上,真的不好。</br> 霞光縣委書記,的確是正處級,可是他是一把手,在霞光縣有很大的發言權,可是到了安德市擔任副市長,等于已經脫離了權利中心了,一個不是常委的副市長,雖然是副廳級,可是權力上面,下降了很多。</br> 這就是所謂的明升暗降。</br> 很多被邊緣化的副市長,分管的內容多而雜,如果被邊緣化了,那就真的要在副市長的位置上,待到退休了,這不是丁世海想看到的。</br> 按照他理想的想法,是在霞光縣多做點事情,有了政治資本之后,再讓家里運作,一步到某個市里擔任常委,現在看來,這個想法恐怕是破碎了。</br> 紀少龍的心里,瞬間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丁世海要離開霞光縣,是不帶紀少龍離開的,他不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原因,但是從丁世海的話里,應該是能明白一些的。</br> 剛想到了這一節,丁世海就說道:“不是我不帶你走,馮國濤的這件事,需要一個人來背鍋,而這個背鍋的人,只能是你。”</br> 果然,小秦說的話,還是得到了驗證。</br> “會得到什么樣的處罰?”</br> 紀少龍問道。</br> 丁世海搖搖頭,說道:“你可能會被開除。”</br> 車子在霞光縣委大院停了下來,三個人都沒有著急著下車,丁世海突然問道:“你們誰有煙?”</br> 紀少龍很清楚,丁世海并沒有抽煙的習慣。</br> 小秦掏出了一包煙,遞了一根給丁世海,他點上了之后,將車窗開了一條縫,長吸了一口,將嘴里的煙吐了出來。</br> “少龍啊,我們兩個,都太大意了,看來,這個霞光縣,還是會保持以前的那個樣子,永遠都改變不了了。”</br> 這句話,帶著哀怨的語氣。</br> 也正是這句話,讓紀少龍重新認識了丁世海,他或許并沒有那么完美,但是他的確是一個做事的官員,一個好官。</br> 他如果能留在霞光縣,對整個霞光縣人民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