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一個熟悉的感覺,涌上了紀少龍的心頭。</br> 就那么一瞬間,紀少龍想到了自己。</br> 范忠書做這一切,是為了報仇,因為他要手刃害死自己父母的仇人,快意恩仇,游刃有余。</br> 武俠小說里常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br> 或許在武俠的世界里,范忠書是一個大俠,即便他違反了法律。</br> 可是紀少龍呢?</br> 他能如此這般灑脫地為自己報仇嗎?</br> 自己的親生父母,養父養母,幾乎都是被朱滿給害死的,他也很清楚,他跟朱滿之間的仇恨,也是不共戴天的,可是他沒有辦法做到像范忠書這樣。</br> 這是一個有規則的世界,這個世界,也確實不能少了規則,而他永遠也無法跳開這個規則,想干嘛就干嘛,在這一方面,他是不如范忠書的。</br> 法律是威嚴的。</br> 神圣而不可侵犯。</br> 做了違反法律的事情,必將付出代價,如果每個人都跟范忠書一樣,那這個世界,便沒有了秩序,一旦沒有了秩序,那個世界,便也就不復存在了。</br> 這就是紀少龍顧慮的地方。</br> 他不是法律的制定者,可是他是法律的維護者。</br> 他這一生,要做的事情,僅僅就是這么簡單,用自己手上的權力,為普通老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許他不可能改變這個世界,但是卻能用自己能做的點滴,溫暖這個世界。</br> 這個想法也是一瞬間的。</br> 他一下子又有了信心,也明白了,自己應該做點什么。</br> 他緩緩直起身子,不再看橋底下,對著范忠書說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了,接下來,你該放了我的妻女了吧。”</br> 范忠書仰天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br> 這一笑,笑了很久。</br> 然后慢慢緩和了過來。</br> 突然定住了,看著紀少龍,說道:“不,我不會放了他們,因為我還要你付出代價,你是云溪市的市長,有了你,我才有條件!”</br> 說完,本來押著暖暖的其中一人,突然走到了紀少龍的面前,一把槍,抵在了他的腰間。</br> 這個突然的轉折,是誰都沒有想到的。</br> 原本紀少龍以為,這樣的范忠書,是會履行承諾的,可是他想錯了,此時的范忠書,哪里還有半分清醒可言。</br> “你想干什么?”</br> 紀少龍問道。</br> 范忠書帶著笑容,說道:“我不想干什么,我想讓你陪我一起死,我父母的仇已經報了,我也要拉個墊背的,你是最理想的人選。”</br> “為什么是我?”</br> 紀少龍問道。</br> 范忠書突然看著紀少龍,眼神突然電光火炬一般,炯炯有神,說道:“只有你死了,這件事才會被全天下的人知道,我不要我全家的冤屈深埋地底下,我要警示所有人,我要告訴全天下的人,你們這些人,有多骯臟,有多可惡,我希望,以后會有像我一樣的人站出來!”</br> “范忠書,你瘋了你知道嗎?你報仇無可厚非,甚至于我,在那一瞬間,都有些同情你了,可是現在我知道,你并不值得同情,你是為了害人而害人,那些吸食毒品的人,家破人亡,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害死了,你身后的這個村子,即便他們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他們依舊是活著的,可是你卻把他們推到了死亡的邊緣,你是自私的,你太自私了,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br> 紀少龍鏗鏘有力,將那一番話說了出來。</br> 范忠書咆哮道:“我不管,我不管,我沒讓全世界為我陪葬,那就已經是我的仁慈了,此時此刻,你的命,已經在我的手里了,如果你再多說一句話,我保證,你現在就要去跟鄒龍陪葬。”</br> 紀少龍張開了嘴,還想說話。</br> 這個時候,那個大漢的槍托,一下子砸在了地上的肚子上,紀少龍腹部絞痛,整個人都扭曲得彎下腰,臉上的汗水,瞬間就冒了出來。</br> 他的余光中,看到林芷晴一直在掙扎,因為她看到了紀少龍被挨打的狀態,她心疼。</br> 紀少龍一只膝蓋跪在了地上。</br> 努力將自己的身體支撐著。</br> 他一抬頭,居然看到暖暖的臉,是哭泣的狀態,因為蒙著眼睛,看不到她的眼淚,但是她真的是在哭。</br> 再細看才發現,她的耳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滑落了下來,她已經聽到大人們之間的對話了,自然也是能聽出爸爸的聲音的。</br> “暖暖,不要哭,爸爸沒事,爸爸在跟你做游戲呢……”</br> 紀少龍咬著牙說道。</br> 那一刻,紀少龍已經明白了,暖暖自始至終,都知道這不是一場游戲,她是故意裝作鎮定自若的,她不想讓爸爸媽媽擔心而已。</br> “嗯,爸爸加油!”</br> 暖暖說道。m.</br> 范忠書也發現了暖暖的耳機掉了,又重新將耳機塞了進去。</br> 對著他的手下說道:“把他們三個人,關進祠堂里。”</br> 跌跌撞撞間,紀少龍全家三口人,被帶走了。</br> 只剩下范忠書一個人,站在橋頭上,他一點都不害怕,從未見過一個人,面對這種情況,是如此鎮定自若的,除非他已經看穿生死了。</br> 他看著不遠處的警察,說道:“回去告訴你們這里官職最大的,等我的電話,接下來,我還有事情要你們做。”</br> 說完,背著手,鎮定自若地從橋上走了下去,然后消失在了村口。</br> 指揮部里的眾人,此時已經無比緊張了。</br> 原本指望著紀少龍能將他的家人帶出來的,可是現在,不但家人被帶出來,連自己也搭進去了。</br> 事態開始升級了。</br> 連云溪市的市長,都已經被綁架了。</br> 呂以東在一旁打電話,某位領導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打電話來關心這件事了。</br> 而作為臨江省省委書記左青,現在的決定權,都在他的身上了。</br> “左書記,外面有很多很多的記者,都被我攔下來了,如果這件事不盡快解決的話,有可能要造成不小的影響。”</br> 周鎮從外面走了進來,說道。</br> 很快解決,怎么解決?</br> 強攻吧,里面有幾百個老百姓,而且是敵視政府的老百姓。</br> 不強攻吧,又害怕紀少龍有危險,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怎么選擇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