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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互相察覺

    蘇蘊未出閣前膽子不大,尤為怕黑。偏偏所住的小院在蘇府最偏僻的一處,那巷子也沒有個燈籠,一路黑暗,只有淡淡的月色光輝落在巷中小徑上,因此才能勉強看得見道路。
    哪怕認為是在做夢,一聲貓叫都能把蘇蘊嚇得花容失色。
    帶著今晚的驚惶,還有對夜色深重,四下無人陰森可怖的恐懼,一路小跑跑回小院。
    盡管已經(jīng)有數(shù)年沒有再回過小院,但她依舊記得回去的路。
    蘇蘊十歲前都養(yǎng)在主母的院子。因母親的事情,在別人看來不光彩,所以她在主母院子過得并不好,姊妹們都欺負她,下人也輕待她。
    她想小娘,便故意讓自己染上風寒。
    主母擔憂她的病氣過給兒女,便讓她小娘把她帶回去養(yǎng)病,這一養(yǎng)便養(yǎng)了六年。
    小院除卻小娘,便只有一個年紀大的老仆婦和一個比蘇蘊小一歲的婢女。
    如今夜深,前院喊抓賊的聲音傳到了小院,看著倒座房和小娘屋子的窗戶都亮了,蘇蘊慌忙的跑到自己的屋子。
    正要開門,倒座房的房門開了,婢女初意訝異道:“姑娘也起了?”
    剛開了些許門縫的蘇蘊,把門又闔了起來,轉(zhuǎn)身應道:“我方才做了噩夢,便醒了,剛剛似乎聽到了前邊傳來抓賊的聲音,便出來瞧一瞧?!?br/>     初意忽然“呀”了一聲,連忙走了過來,小聲道:“姑娘你盤扣盤錯了,快些進屋,奴婢給你重新裝整?!?br/>     不僅是盤扣怕盤錯了,便是頭發(fā)也亂糟糟的。
    這時,伺候蘇蘊小娘的仆婦何媽媽也從一旁的倒座房出來,納悶道:“這前邊怎就遭賊了?”
    蘇蘊聞聲望去,時隔多年再見到何媽媽,一時怔愣。
    何媽媽是蘇蘊小娘的奶娘,在發(fā)生此次變故之后,她便再也沒見過。
    她出嫁后,蘇家主母借故說何媽媽犯了錯,便將其發(fā)賣了。她后邊暗中讓人去查何媽媽的下落,卻是一無所獲。
    何媽媽朝著蘇蘊福了福身子,見她發(fā)愣,疑惑的喚了一聲:“姑娘?”
    蘇蘊沒應聲,而是朝著小娘的屋子望去,呆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中傳出溫婉的聲音:“何媽媽,前邊院子怎么了?”
    這是蘇蘊小娘,小劉氏的聲音。
    蘇蘊聽到小娘的聲音,杏眼頓時紅了,心里五味雜陳。
    嫁入侯府后,三朝回門,她并未見到小娘,只聽到主母說她母親病了,送到莊子養(yǎng)病了。
    哪里是病了,根本就是被軟禁了。
    知曉她與顧時行發(fā)生了那些事情的人,都認定了是她小娘教唆她。
    她后來再見到小娘時,小娘已經(jīng)認不出來她了,那會才是真的病了。
    沒有得到及時的醫(yī)治,心病加重,最后憂慮成疾。
    何媽媽回道:“好似是前邊院子遭賊了?!?br/>     小劉氏:“前邊便是遭賊了,賊也不會跑到咱們這破落小院來,莫要理會,都回房歇著吧。”
    蘇蘊盯著小娘的屋子,往前走了兩步,可隨即想到自己現(xiàn)在亂糟糟的,身上也黏黏糊糊的,便止住了腳步。
    她壓下酸澀與期待,壓低聲音吩咐初意:“去打一盆水送到我房中來?!?br/>     初意應了聲,然后去打水。
    何媽媽端著油燈走到檐下,看清了蘇蘊時下的模樣。衣衫不整,眼眸通紅,便是臉色也有些不正常的紅,何媽媽一怔,緊張的詢問:“姑娘這是怎了?”
    蘇蘊雖一直覺得自己是深陷夢境之中,可在回來的時候被涼風吹了吹,清醒了許多之后,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且羞恥心也極為強烈。
    怕何媽媽看出什么端倪,蘇蘊道:“做了個噩夢,出了一身汗,有些難受,我便先回房換一身衣裳,何媽媽你也早些休息吧?!?br/>     說罷,蘇蘊轉(zhuǎn)了身,輕挪了兩步便推開了自己閨房的房門。
    屋中黑漆漆的,憑著記憶,她尋到了火折子,把桌面上的油燈點亮了。
    四年沒有回來,雖有些陌生,可又很是懷念,懷念之余又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這好似不像是在做夢?
    正要細思之際,房門被敲響,隨而傳來初意的聲音:“姑娘,水打好了。”
    蘇蘊應了一聲進來,初意推開了門,端著一盆水進了屋子。
    放到了屋中后,她轉(zhuǎn)身正要問是否要去做些夜宵的時候,看到主子脖子上的紅點,道:“夏夜的蚊蟲可真討厭,姑娘一會擦了身子后,奴婢給姑娘搽些藥?!?br/>     搽藥……?
    蘇蘊有些茫然。
    初意道:“那些蚊蟲都把姑娘的脖子叮得都是紅點,一會該是要起包了?!?br/>     說著,初意便走去蘇蘊的梳妝臺前。尋膏藥之際,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因聽到她的話,反應過來后,羞得滿臉通紅,紅得似滴血的主子。
    蘇蘊退了幾步,離燭火遠了些,然后暗暗呼了兩口氣來緩和亂跳的心。
    初意把一小盒膏藥找了出來,蘇蘊道:“也只是叮了幾處,我自己來便好,你且回去休息吧?!?br/>     初意吧膏藥放到了桌面上,問:“可要奴婢去做些夜宵?”
    蘇蘊搖頭,讓她退出去了。
    等人退了出去,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松了了些,可臉依舊燙得很。
    走到了梳洗架旁,掬起一捧涼水就潑在了臉上。冰冷的井水驅(qū)散了些許的熱度,但依舊覺得臊。
    把衣裳脫下,才驚覺身上都是紅點,便是腰的兩側(cè)都被掐得有了手掌櫻
    似乎被欺負得極慘。
    想起顧時行不管不顧的狠勁,蘇蘊緊緊咬唇,才憋住了眼眶里邊的眼淚,可眼尾依舊泛紅得很。
    但隨即她便發(fā)現(xiàn)了更嚴重的事情,她沒有穿小衣……
    小衣去、去哪了?
    蘇家嫡子院子遭了賊。那賊人被追之時直接推開了廂房的門,闖了進去。
    屋中無燈,看不清那紗幔之后躺了多少個人,但帶著面具的黑衣人進到屋中,看到了敞開的窗戶,還有窗戶底下的杌子,便知道事情壞了。
    可身后有蘇府護院追著,由不得他再三思慮,只能踩上杌子跳出了窗戶。
    床上的人聽到了院中聲響,已漸漸清醒,在賊人進來,跳窗離去,也已有五分清醒。
    不過片刻,便又有數(shù)人提著燈籠追進了屋中,屋中一亮。
    護院不清楚屋中是何人,提著燈籠朝床探去。
    只見有一個赤著上身,身下蓋著軟衾,披散著墨發(fā)的男子坐了起來,撩開了紗幔。
    男子目光所及,不管屋子的擺設,還是床外的護院,都讓他眼神微變。
    但也只是一瞬的詫異,很快便平緩了過來。
    護院看到男子,臉色一變,猛地低下頭,拱手道:“小的不知世子在此歇息,如有冒犯,請世子恕罪1
    顧時行淡淡的掃了幾人一眼,目光也在這屋子掃了一眼,隨而淡聲問:“何事?”
    護院道:“有賊人欲行竊,被我等發(fā)現(xiàn)了,追趕之時闖入了世子的屋中,我等便追著進來了,一時不知世子宿在這屋中?!?br/>     顧時行未著衣衫,且面色寡淡,可那身上的凜冽的氣息卻也能讓幾個護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顧時行面色清冷,無甚表情,漠聲道:“既是追賊人,還站在這做什么,還不快去追?”
    護院咽了咽口水,滿懷歉意道:“我等失禮了?”
    說罷,皆從屋中退了出去,然后關(guān)上了房門,四下搜尋。
    因有賊人,院中的人都被吵醒了,院子外邊起了嘈雜聲。院中也亮如白晝,有光亮透過紗窗進了屋中。
    人都出去后,顧時行臉色沉了下來,揉了揉額頭。
    掀開被子,便見自己赤著身子,且隱約可見床上的混亂。這混亂提醒男人,方才不止他一人在這床上。
    沉默許久,臉上沒有一絲混亂,而后淡定從容下床穿上衣衫。
    穿著衣衫之時,傳來敲門聲,而后是蘇府嫡子蘇長清的聲音:“時行,我可否進來?”
    床榻混亂,屋中更有若即若無的膻腥味,方才混亂,護院不察,但若是蘇長清進來,便會發(fā)現(xiàn)端倪。
    顧時行回:“稍等,衣衫有些不整。”
    蘇長清愣了一下,隨而納悶道:“不是,咱哥倆還在意這些?”
    顧時行淡淡的道:“你若敢進來,且試試?!?br/>     蘇長清聞言,低聲揶揄:“你這話說得,讓我都懷疑你這清心寡欲的僧人把我院中的小婢女扯進屋中調(diào)戲了。”
    顧時行在寺廟待過,蘇長清時常開玩笑說他是個和尚。
    顧時行穿戴好衣物,沒有搭理外邊的人。
    床榻凌亂,顧時行再而掃一眼。淡淡的光亮隱約可見榻上有一抹與被衾不符的顏色。
    顧時行眉頭輕蹙,探進半遮半掩的紗幔之中,拿起了那一抹顏色。
    拿到手中的時候,才知道是什么。
    是一件嫩綠色的小衣。
    怔愣一瞬后,最終還是把小衣塞入了衣襟之內(nèi)。
    屋中除卻淡淡的膻腥味,還有很淡很淡的冷香。
    聞到冷香,顧時行眸子輕轉(zhuǎn),似在思索些什么。
    這時,屋外的蘇長清問:“怎這么久都沒弄好?!?br/>     正要推門之際,門從里邊開了。
    顧時行簡單的束了發(fā),面色清冷,目光淡漠的看向蘇長清。
    沉穩(wěn)內(nèi)斂,卻又散發(fā)著不怒而威威嚴。
    蘇長清一愣,隨而道:“怎就半宿不見,你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顧時行收斂了些許因做了數(shù)年大理寺少卿而生出的凜冽。睨了眼他,輕嗤:“你約莫是吃酒吃糊涂了?!?br/>     蘇長清有些疑惑。好似只有一瞬間感覺人變了,但現(xiàn)在又感覺沒變。
    人還是那個人,蘇長清也就沒有多想,只道:“今晚有賊人闖入,恐怕有些不大安全,我讓人在你屋外守著。”
    顧時行“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問:“可曾偷了什么?”
    蘇長清搖頭:“還沒清查,估摸著明天才能知道?!?br/>     有護院在院中喊了蘇長清,蘇長清對顧時行說了聲好生休息后,便朝著護院走去。
    等蘇長清走了,顧時行把一旁的隨身小廝喊了過來:“墨臺。”
    小廝墨臺走到身前,顧時行低聲吩咐:“把屋中床榻整理了,莫讓人看穿任何端倪?!?br/>     墨臺面上不顯的應了一聲“是”,但心里頭卻有些納悶。
    主子這般神神秘秘的,莫不是在床上吐了,因有損君子之姿,所以不想讓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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