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泣不成聲。</br> 她不斷的擦著眼淚,但越擦越多。</br> 淚水滲透進了紅繩里,繩子的顏色慢慢變黑。</br> 薛莉莉看著那個女人哭的雙眼泛紅,竟不知道說什么,覺得那一刻,好像他們融入了另一個世界,誰都無法插足。</br> 忽然,江晚察覺到了握著的手輕輕的顫了一下。</br> 她怔住了,緩緩抬起頭,眼淚掛在睫毛上,忽的跌落在他的臉上,淚水滑落,而那雙緊閉的眼睛,也慢慢睜開了。</br> “庭梟!”</br> 江晚慌張的看向他,伸手想碰他,又不敢碰,好像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br> 直至,他睜開了眼睛,那雙空洞洞的,沒有焦距的眼睛。</br> 當江晚看見那雙眼睛時,再次被狠狠扎穿了心臟。</br> 她顫抖的喊著他的名字,“庭梟,你還好嗎?”</br> 聽到江晚的聲音,盛庭梟的俊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他似乎還有些茫然,沒有從昏迷多日的懵懂中徹底清醒。</br> 薛莉莉也滿臉驚喜的沖過去,下意識的喊:“盛鈺!”</br> 然而,盛庭梟卻對這一聲‘盛鈺’有反應。</br> 他緩緩‘看向’薛莉莉,聲音沙啞:“薛莉莉。”</br> 薛莉莉更驚喜了,激動的喊著:“是我!盛鈺,是我啊!太好了!你認得我!”</br> 江晚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眼尾一點點泛紅,聲音顫抖的不像話,“盛庭梟,我呢?我是誰?”</br> 他沒有回答,俊臉如同冰塊,沒有波瀾,也沒有熟稔。</br> 她忍不住拔高了聲調:“盛庭梟!”</br> 他終于開口了,“你是誰。”</br> 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br> 一個刀子一個刀子往她心口上扎。</br> 最后,江晚連日來緊繃的弦,忽然斷了。</br> 她沒有傷心欲絕的跑開,也沒有嚎啕大哭,她直接沖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br> 她對著他平靜的俊臉大聲呵斥,“盛庭梟,你他媽敢給我玩失憶的話我會殺了你!我找你那么久,我守著你的江山,我給你治病,我每天守著你,我不斷的跟醫生溝通你的病情,我他媽做了那么多事!不是為了讓你醒來問一聲我是誰!”</br> 字字句句,字字沾血,句句扎心。</br> 她險些瘋了。</br> “你他媽跟我演電視劇嗎?我不信你會失憶!我不信你會忘記我的存在!我不信你會把這八年記憶都抹消了!你還是男人嗎?嗯?”</br> 薛莉莉想要拽開江晚,“你放開他!你弄疼他了!快松手!盛鈺根本不記得你了!你快松手!”</br> 江晚失手,一把將薛莉莉給推倒在地上,“滾啊!”</br> 盛庭梟終于動了,他皺了皺眉,薄唇輕啟,“你別傷她。”</br> 這一刻,江晚眼眶里還殘留的淚意,就像是一個諷刺。</br> “盛庭梟!我再問你一次,我是誰?”</br> 他沉默。</br> “你他媽說啊!我是誰!說啊!”</br> 病房里的動靜引來了保鏢的注意,他們叫來了醫生護士,把發狂的太太給拽開。</br> “太太您冷靜點!先放開家主。”</br> 江晚的雙手攥的很緊,眼圈發紅,“說啊!盛庭梟!”</br> 保鏢們不敢真的對太太動手,可怎么勸,太太都不松手。</br> 眼看著旁邊的儀器發出了刺耳的聲音,盛庭梟的臉色越來越白,似乎隨時都會死去。</br>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盛庭梟一樣不記得她了。</br> 忽然,一個人影閃現,一個干凈利落的手刀劈暈了江晚,接住了她倒下的身體。</br> 盛庭梟終于被醫生給救下來了。</br> 但保鏢們卻提高了警惕,恨不得拔出槍,只因,這個人更可怕。</br> 孔泫章打橫抱起了江晚,道:“不用防著我,我真想干嘛,你們都沒有用,先救人。”</br> 最后,孔泫章深深的看了一眼盛庭梟,把江晚帶去了隔壁病房。</br> ……</br> 江晚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身旁還有三個小家伙,還有她媽媽。</br> 見她醒了,三小只都激動的圍過來了,追追更是爬上了床,伸出一雙小胖手,緊緊的抱住了媽咪。</br> “媽咪!你醒啦!嗚嗚嗚,你終于醒啦!”</br> 江晚抱了抱追追,嗯了一聲,“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啊。”</br> 陸夫人心疼,“小晚,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你還好嗎?”</br> “媽,我沒事的。”</br> 她放下了追追,又分別抱了抱小鈴鐺和年年。</br> “媽咪醒了,你們別哭啦,都是小大人了,不哭哦。”</br> 追追哭的最大聲,小鈴鐺也忍著眼淚,年年哄著眼圈,他們似乎真的真的很擔心媽咪,生怕她醒不過來。</br> 醒來后,江晚的情緒好了很多。</br> 她想到了昏迷前看見的人,便道:“媽,你能先帶孩子們出去一會嗎?”</br> 陸夫人一怔,沒有多問,帶著三小只暫時離開。</br> 她平靜的看著門外,道:“孔泫章,你進來。”</br> 孔泫章從黑暗中走出來。</br> 她問:“我昏迷了多久?”</br> “一天。”</br> “一天啊……那結果出來了對不對?”</br> “嗯,醒了,但摔下來時腦子受損,失憶是正常的可能性。”</br> “不,他說謊,他沒有失憶。”</br> “怎么,醫生的診斷結果你要懷疑嗎?”</br> “是。”</br> 孔泫章笑了,“江晚,你知道你此時此刻的樣子有多可憐嗎?”</br> 江晚的臉色慘白了。</br> “他失憶了,忘記了你,和他沒失憶,不想認你。二選一,你想選擇哪一個?”</br>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江晚的心里防線。</br> 她啞口無言,雙手握得死死地。</br> “小晚,他不想回到你的身邊。”</br> “不!”</br> 她猛地抬起頭,露出堅韌的眼神,“不會有二選一,他沒有失憶,絕對不會失憶!他不想回來,那就綁回來!”</br> 江晚掀開被子下床,赤腳,正要往外走時,孔泫章淡淡的說了一句:“他活下去的希望很渺茫,醒來也不意味著能長命百歲,平安到老,如果你非要他死在你的懷里,那就去。”</br> 她停下了腳步,連指尖都在發抖。</br> “你比我更了解他,他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嗎。”</br> 孔泫章緩緩轉過身,往前走,站在江晚面前</br> “江晚,你要哪知結果?”</br> 她……</br> 狠狠的閉了閉眼。</br> 她知道,她要他活著。</br> 最后,她沒有走出去。</br> 孔泫章看著她的神情,抿了抿唇,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小晚,如果想哭的話,就哭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