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廖時薇怔怔問道。</br> 江起云看著廖時薇,“你不是要買面條嗎?我身上又沒有糧票,我舅舅家離這不遠我去問他拿。”</br> 廖時薇本想說算了她再找別人買,可在這個家家戶戶都是憑糧票定額購買的年代,誰家又會有多余的糧票賣呢?這么一想,廖時薇只好跟在了江起云身后。</br> 只是走著走著,廖時薇便有種腳下的路怎么那么熟悉的感覺,再想想……呀,這不是回姚老太家的路嗎?</br> “你……你舅舅家住這里?”廖時薇問道。</br> 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江起云指著不遠處門口種著棵桂花樹的屋子對廖時薇說道:“就那里,那是我舅舅家,你是一起過去還是在這里等我?”</br> “我在這里等你吧。”廖時薇說道。</br> 江起云點點頭,便要朝前走去。</br> 不想卻在這時姜桂香突然推門走了出來,看到江起云時步子一頓,問道:“起云你怎么來了,是來找你舅舅嗎?”</br> 江起云搖了搖頭,對姜桂香說道:“舅媽,你拿兩斤糧票給我。”</br> “你要糧票干什么?”姜桂香滿臉的不解,但卻還是轉身回家拿了兩斤糧票遞給江起云,“有沒有去看你外公?你二嬸的事都辦好了嗎?”</br> 江起云接過糧票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那回答著姜桂香的話,“我在醫院陪外公吃的飯,二嬸的事辦好了,二叔他打算搬到醫院分給他的職工宿舍。”</br> 想到江二嬸去年才過的三十歲,姜桂香一臉唏噓,輕聲對江起云說道:“那你多陪陪你二叔,不枉你二嬸在世的時候拿你當自己兒子疼。”</br> 江起云沒有言語,只是眼底卻明顯的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悲傷。</br> 姜桂香嘆了口氣,拍了拍江起云的肩膀,“行了,你快去吧,我也要去醫院看你外公了。”</br> “我忘記和你說了,我媽在醫院,舅媽你今天就別去了在家休息一天吧。”江起云說道。</br> “還是我去吧,你嫂子月底就要生了,讓她回去照顧你嫂子吧,反正我也請長假了。”姜桂香說道。</br> “我也已經畢業了,二嬸的事也忙完了,以后外公那里就由我來照顧。”江起云對姜桂香說道:“鐘明他下半年就初三了,這個暑假你就多抓抓他的學習吧。”</br> 鐘明是姜桂香的鐘大舅的大兒子,正是叛逆期的時候一天天的就想著下河摸魚上山抓鳥,最不愿意的就是讀書,初二期末考試及格都沒有,氣得鐘大舅狠狠給他吃了頓竹板炒肉。</br> 姜桂香想了想,對江起云說道:“鐘明最聽你的,你要是沒事就暑假來給他補補課吧,把初二的內容復習下再把初三的內容給提前上上,舅媽不讓你白忙活,回頭給你買個新籃球怎么樣?”</br> 江起云卻是自嘲地一笑,說道:“我一個連大學都考不上的人能教他什么。舅媽你還是自己多費點心吧。”</br> 姜桂香是縣一中的老師,不過可能應了那句“醫者不自醫”的話,她教出了很多幼秀的學生,卻偏偏教不好自己的兒子。</br> 提起上大學的事,姜桂香少不得又勸起江起云來,“起云聽舅媽的話,你再復讀一年,明年你肯定能考上。”</br> 江起云卻是搖了搖頭,他不想復讀,以他的成績復讀一年考個大學確實不難,但卻上不了他心儀的大學,那復讀又有什么意義。</br> “不復讀,那就聽你爸的話去部隊,在部隊可以繼續考軍校,不想考也沒事,過幾年轉員復業也會安排工作。”姜桂香繼續勸道。</br> 江起云不想再說,想起廖時薇還在等自己,便對姜桂香說道:“舅媽,你回去吧,外公那里有我在你就別去了。”</br> 姜桂香知道他的脾氣,再勸下去以后怕是再不登自己家門了,只得無奈地說道:“我說的話,你再想想,舅媽是為你好,你疼鐘明,舅媽也是疼你。”</br> “我知道的,舅媽我走了。”江起云沖姜桂香擺了擺手轉身便走。</br> 只是一轉身卻沒看到廖時薇的身影,不由得愣了愣。</br> 他大步往前走了幾步,正想提了聲音喊人,卻見廖時薇站在一條偏僻的巷子里沖他招手。</br> “怎么到這來了?”江起云不解地問道。</br> 廖時薇自然不會說,她以后都要長住在這,怕引起姜桂香的誤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干脆便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躲了起來。</br> “那邊太曬了,我看這里陰涼就到這邊來等了。”廖時薇撒了個謊。</br> 江起云沒有多想,將兩斤糧票遞了過去,“兩斤糧票,知道糧油店在哪嗎?”</br> “知道,離這邊不遠五分鐘就到了。”廖時薇說道。</br> 拿著手里的糧票,想了想對說道:“我也不知道這糧票和錢是怎么兌換的,但糧票比錢難弄到,我給你三塊錢你看行嗎?”</br> 說著話便要去口袋里拿錢。</br> 她和徐秀娥都是農業戶口,是沒有糧票和油票的,而糧票和油票又要到明年才會取消,舅舅家糧食也緊張,指不定以后還要拿錢換糧票,眼前這個土豪的大腿就算抱不緊也不能得罪了。</br> 看著廖時薇遞來的三塊錢,江起云有一瞬的猶疑,但到底沒有拒絕坦然地接過隨手塞進口袋,廖時薇正想說幾句客氣話便去糧油店時,不想江起云卻突然說道:“佟潯的大姨在儀器廠當護士,姨夫又是汽車隊的,他沒給你拿些糧票什么的嗎?”</br> 廖時薇怔怔看了他問道:“我和他只是同學,他為什么要給我拿糧票再說?”</br> 只是同學?!</br> 江起云撇了撇了嘴角,臉上綻起抹意味不明的笑,想說些什么但又覺得他一個男的怎么可以和那些老婦女一樣,盡說些家長里短呢?</br> 這么一想,他便對廖時薇說道:“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br> 廖時薇忙不迭地搖頭,“沒了,你去吧,今天的事謝謝你了。”</br> 江起云看了眼廖時薇抬腳走人。</br> 廖時薇沒敢和他一起走,怕被人看見引起誤會,等江起云走得沒影了她才走出巷子去前面不遠處的糧油店買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