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秀娥趕到姚老太家時，早過了吃午飯的時間。</br> 徐秀娥不但將屋子清理干凈了，甚至開始清理起院子來，雖然說頭上裹了塊毛巾，但臉上沾著的灰還是被汗水沖刷出深淺不一的痕跡。</br> 廖老太拿了把蒲扇坐在廊檐下慢悠悠地扇著，見到一身汗走進來的廖時薇，沖徐秀娥抬了抬下頜說道：“靠山回來了。”</br> 徐秀娥有剎那的錯愕。</br> 靠山？</br> 廖時薇這時候已經不滿地說道：“媽，不是說了院子，等我回來一起收拾的嗎？”</br>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閑著也是閑著，我就把院子也收拾了。”話落，停下手里的動作，問廖時薇道：“吃過中飯沒？”</br> “沒有，你吃過了嗎？”廖時薇問道。</br> 徐秀娥下意識便想說吃過了，屋檐下坐著的姚老太卻突然插嘴說道：“吃？吃空氣還是吃灰塵？你要是問這兩樣東西，她肯定吃過了。”</br> 廖時薇算是知道了，這老太太除了性子有點獨外嘴也毒！</br> “那奶奶，我能借你的廚房用嗎？”</br> “廚房可以用，柴米油鹽醬醋這些東西不可以用。”姚老太說道。</br> 這些東西都是要花錢買的，就是給她用她也不能用。</br> 廖時薇謝過姚老太，對徐秀娥說道：“媽，我去買斤面條回來放著吃吧？”</br> 徐秀娥猶疑著說道：“時薇，屋子雖在收拾好了，但很多東西都不能用，得叫你小舅來幫著修修補補才行，要不我們回家吃吧。”</br> “媽，你不怕把我餓死啊？到家都該吃晚飯了。”廖時薇一臉受傷地問道。</br> 她們手里確實沒什么錢，可也沒到了連餐飯都吃不起的地步吧？她又不是要吃大魚大肉。</br> 徐秀娥心虛的舔了舔嘴，輕聲說道：“那……要不你去吃，我就不吃了。”</br> 廖時薇徹底的無語了，與此同時心里也有了主意。</br> “行了，你什么都別說了，我去買面條，再買把小蔥，中午就吃碗清湯面吧。”</br> 說著，廖時薇轉身便往外走。</br> “時薇，蔥不用買了，我剛才清理院子的時候，發現有蓬野蔥。”徐秀娥扯著嗓子喊道。</br> 廖時薇步子一頓，但卻什么都沒說又繼續走了。</br> 院子里的野蔥那可不是無主的，說到底除了她們花錢租下的那間屋子，別的全都是人老太太的，老太太不開口她可不敢動那蓬野蔥。</br> “時薇，時薇……”徐秀娥在后面喊道。</br> 廖時薇扯著嗓子回了聲，“知道了。”</br> 這時候一直沒吱聲的姚老太開口了，她叱笑一聲冷著眉眼說道：“這天底下就沒你這樣的親娘吧？丫頭死命護著你，你到好連口飽飯都不給人吃。”</br> “嬸，我沒有，我……”</br> “你怎么沒有了？我老太太眼神不好要是耳朵不聾，剛才不是你說的，說要回家趕晚飯？”姚老太打斷徐秀娥的話說道。</br> 徐秀娥漲紅了臉，嚅嚅著不知道怎么接話。</br> 一只雞也就賺個一塊來錢，她們母女倆今天的車票錢就要兩塊，這缺口補不上還要花錢，她……想到以后睜開眼就是花錢的日子，徐秀娥頓時愁悵的不行。</br> 姚老太看不得她這副樣子，起身搖著扇子回屋了。</br> 真是個蠢女人，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賺錢養家，還知道事事維護她，她卻連碗面條都舍不得，當娘的當成這樣真不如死了。</br> 廖時薇并不知道姚老太這會兒心里正咒著她媽，她找到街上的小賣鋪，只可惜面條和大米、油要去國有糧店買，但是吧，國有糧店也不是你有錢就能買到的，還得憑糧票按定額購買。</br> 難道還真得餓著肚子回家吃晚飯啊？</br> 廖時薇還在猶豫著怎么辦時，身后卻突然響起管清朗的聲音，“老板來瓶汽水。”</br> 咦，這聲音聽著怎么有點熟悉？</br> 正想回頭看一眼時，身邊卻多了道挺拔的身影，與此同時鼻子里也跟著涌起股淡淡的香皂味，想到自己身上被汗水打濕的衣裳，廖時薇瞬間自慚形穢，下意識的往邊上讓了讓。</br> “汽水一角五，押金五分。”</br> 話落老板將一瓶印著“北冰洋”三個字的桔子汽水放在了柜臺上。</br> “我在這里喝。”</br> 話聲落，兩角錢被放在了柜臺上，順手拿起了汽水和柜臺邊上吊著的起子。</br> 能喝得起一角五一瓶的汽水，這人可真是豪啊！什么時候她也能這樣豪眼都不眨的喝一瓶，再一瓶呢？</br> 廖時薇難掩羨慕地朝那人看了過去，而就在轉身抬頭的同時“土豪”已經舉起了瓶子，只是眼角余光瞥到廖時薇時，舉起的手卻僵在了那，脫口而出問道：“你怎么會在這？”</br> 這是認出了她了？</br> 想著并不友好的初相識，廖時薇覺得她其實應該裝作不認識抬腳走人的，但是吧……“咕嚕嚕”一陣響，肚子在這時候唱起了空城計。就算是廖時薇對眼前人并沒有愛慕之心，可這事也還是挺丟人的。</br> 廖時薇紅著臉抬腳便走。</br> “佟潯沒和你一起？”</br> 廖時薇腳步一頓，抬頭看了過去，“他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br> “你們倆……”江起云猶疑著想說什么，卻在下一刻忽然道：“要不要喝汽水，我請你。”</br> 這么熱的天，怎么會不想喝呢？</br> 但是一角五分錢啊，她賣一斤雞蛋才能賺回來。</br> 廖時薇搖頭，“謝謝，不用了。”</br> 江起云點了點頭，說起來他和她可不是朋友，剛才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問了那句。</br> 廖時薇拒絕完了很想抬腳就走，可餓得咕咕叫的肚子讓她的雙腳重如千斤。</br> 江起云見她不走撇了臉抿著嘴一副想說不敢說，不敢說又得說的樣子，暗忖：小姑娘都是這么矯情的嗎？想喝就喝唄，他又不是不請。</br> “老板……（你能不能賣我兩斤糧票）”</br> 沒辦法。</br> 廖時薇剛才已經問過雜貨店老板，能不能跟他換兩斤糧票，可被老板拒絕了。</br> 江起云看著廖時薇，“你要糧票干什么？”</br> “我想去買一斤面條。”廖時薇如實說道。</br> 她其實想去吃碗餛飩，只是餛飩一角錢一碗還不管飽，想想還是買斤面條劃算。</br> 江起云打量了一番廖時薇，突然說道：“你跟我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