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扉寫了一首告白月亮,  他叫她小月亮。
    酒店的房間寂靜，秋天不用開空調，外面的雨下午就停了。無風無雨的夜晚,  萬籟俱靜。
    徐枳握著手機許久，直到屏幕暗下去,  她小心翼翼把手機放到了臉上，仰面躺下去攤開手。手機的溫度貼著皮膚，很像人體的溫度。徐枳聽著心跳,  許久后她翹起了唇角,  冷靜的拿下手機回復：“晚安。”
    徐枳定了鬧鐘,  五點就起床了。她把幾套衣服從一個行李箱翻到另一個行李箱,  找出一套合適爬山的白色運動裝。
    說起來,  這算是約會嗎？徐枳沒有正經約會過，對約會沒有概念。
    更多的是小朋友春游的心情，裝上零食帶上水背著書包戴上帽子口罩，路過玄關柜的時候看到酒店贈送的小零食，徐枳取了兩袋薯片放進了背包。
    她不怎么吃零食，齊扉那張正經到嚴肅的臉，也不像吃零食的樣子。但小朋友春游,  儀式不能少。
    還沒有徹底亮，天是灰藍色，像是暮色盡頭彌漫著的青煙。徐枳坐電梯到負一層,  拉低了帽檐遮住整張臉。
    滴的一聲喇叭聲響,  徐枳回頭看去。白色越野車緩緩開了過來,  車燈亮著,  照的很遠。駕駛座上坐著一個穿白色運動裝的男人，他戴著口罩和帽子,  只有一雙眼露在外面，似乎在笑，眼尾微彎。
    徐枳環視四周，快步往車前走。白色越野車停在離她面前，車窗降下去齊扉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注視著徐枳，由上往下打量，嗓音低醇，“早。”
    “早上好。”徐枳有點想笑，忍著沒笑，朝齊扉淺淺的點頭，保持著禮貌繞到另一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來，系上安全帶。
    “早餐。”齊扉升上窗戶，拎起紙袋裝的早餐遞給徐枳，“會暈車嗎？”
    “不會。”徐枳接過早餐，看齊扉那一身白，跟她身上的白一模一樣，堪比情侶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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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不約而同穿白色，又不是徐枳刻意跟他穿情侶裝。徐枳拆開了紙袋，帶著熱氣的甜牛奶香氣撲面而來，還有一份三明治。
    “嗯。”齊扉喉結很輕的滑動，握著方向盤把車開出去，又鄭重的點頭，“吃過了。”
    “昨晚睡的好嗎？”徐枳把書包放到腳下，早餐袋子整整齊齊的放在腿上，余光往齊扉的手指上落。
    齊扉開車姿勢挺好看的，手指很長骨關節清晰，很隨意的搭在方向盤上，整個人姿態很閑適。他穿白色休閑外套，里面也是同款白色t恤，外套沒有拉拉鏈，隨意敞著，袖口隨著他轉方向盤的動作，露出上面的銀白色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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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內味道很清新，有一點薄荷的香氣。車子滑出了地下停車場，飛馳到了主干道，青藍色的天光落進車廂。
    “后面有水，早上不要喝涼的。”齊扉刻意抬了下左手，示意后排，語調慢悠悠的沉，“要喝水就喝常溫的水。”
    他左手腕上戴著徐枳送的那串紅玉，在天光下紅的瀲滟，齊扉很適合戴玉。玉石戴在他身上，矜貴又明艷，十分有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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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徐枳的手指觸上被熱牛奶浸熱的牛皮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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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可以，別放我的。”徐枳提前出聲提醒，說完覺得有點自戀，齊扉不一定會放她的歌，她又不是什么絕世創作。
    “那沒得放了。”齊扉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他開車很穩，速度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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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紅燈，齊扉緩緩的踩下剎車，轉頭沉黑的眼凝視著徐枳，道，“我的車上都是你的音樂。”
    徐枳正在拆熱牛奶，差點把牛奶擠出來。耳朵滾燙，她把吸管插進牛奶杯里，拉下口罩喝了一口才壓下緊張，“那我回頭把我的車載音樂，全部換成你的歌。”
    齊扉一愣，隨即黑眸中的笑緩慢的溢開，嗓音很沉，“我會突擊檢查，沒換的話，我親自動手。”
    徐枳吸了一口熱牛奶，含著看窗外的世界，彎下眼。這種感覺挺好，聊什么對方都能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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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我睡的還可以，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齊扉斂起笑，沒有開音樂，他的音樂播放器里確實全是徐枳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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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夢還是噩夢？”
    “好夢。”齊扉修長的指尖叩了下方向盤，下頜微微上揚，他里面穿著低領t恤，從下巴到喉結拉出一條冷肅的線，蜿蜒而下。
    他皮膚白，冷白的線條挺勾人的。
    “我夢到，跟我的未婚妻去爬山——”
    徐枳一口牛奶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車速慢了下來，齊扉把紙巾盒子遞過來，說道，“嗆住了？嚴重嗎？”
    “沒事沒事。”徐枳連忙接住紙巾，她說不談戀愛，對方就立刻改口成了未婚妻，她擦掉唇角的奶痕。
    “速度快了？”他們住的酒店本就偏僻，這會兒車已經開到出城高架上。
    “正好，不快。”車速不快，您太快了。徐枳把牛奶放到車門的杯架里，拆三明治。
    “嗯，跟你。”齊扉改口，繼續剛才的話題。
    徐枳把三明治的包裝撕爛了。
    行吧，徐枳就不是他的對手。徐枳總覺得談戀愛是有來有往，彼此都有回應，我對你好一分，你對我好一分。你撩我一下，我撩你一下。尺度分寸都在手里捏著，松弛有度。
    齊扉顯然不這么想，他做的很多事徐枳都招架不住。
    “深度睡眠才會有這樣完整的夢。”齊扉的語調慢條斯理，指尖摩挲著方向盤，“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類似的夢了，挺好，你昨晚睡的怎么樣？”
    “沒有做夢，一覺睡到天亮。”徐枳絕不給他騷的機會，她咬了一口三明治打開手機翻著消息。
    林立給她發了新的行程表，以及一些很詭異的叮囑。
    “非你意愿的事，不用去做。”
    “不要太縱容身邊人，該有脾氣的時候就應該有脾氣。不管是另一半還是老板還是身邊的工作人員，別太縱容！！”
    徐枳沒看明白，但還是回復：“我知道了，謝謝林總。”
    林立的消息很快就過來了：“你不知道，不過也沒事。算了，開心就好。在山上注意安全，等會兒我安排人去接你們。”
    信息是秒撤回，林立很快就發了新消息過來，“想接綜藝嗎？”
    什么她不知道？徐枳對綜藝沒什么興趣，遲疑片刻回復：“綜藝對事業幫助大嗎？什么類型的？特別歡樂的我大概不行，我性格有點悶。可能會冷場，起不到好的作用，只會變的更差，觀眾不會喜歡我這個性格。”
    “適當的綜藝對你有好處，有個慢綜藝在找飛行嘉賓，有興趣的話去玩一期。大概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你可以不說話，我找個老藝人帶你。有興趣的話，我給你安排檔期。”
    牽手就這么刺激，以后做點其他的得刺激成什么樣，徐枳胡思亂想了一通，覺得自己想的挺多。
    徐枳攥著糖塊看向窗外天邊的風景，她抿著唇看天光照亮的山脈，延綿到了世界的盡頭。
    徐枳關掉微信打開了微博，齊扉在熱搜上，熱搜第五齊扉紅包。徐枳看了眼專注開車的男人，他的五官被口罩遮了大半，高挺鼻梁把口罩拉出陡直的弧度。齊扉忽然回頭看來，徐枳連忙移開眼，點開第五。
    他穿白色運動鞋，步伐很大，沉穩凜冽。徐枳壓低帽檐，環視四周，說道，“剛才林總發消息了，說——”
    徐枳攥著手機，因為用力，手機棱角硌著手心有些疼。徐枳心跳的很快，拿走他手心了的糖，說道，“我以前送過你這個糖嗎？”
    徐枳剛要退出，發現他朋友圈背景換了。他原本的朋友圈背景是一片星空，現在換成了一棟放著鋼琴的玻璃房子。四周全是玫瑰花，鋪了一地。
    整個停車場只有他們一輛車，看起來很荒涼。可能天氣不好，沒人會在這個時間點這個天氣出來爬山。
    徐枳在臺上無數鏡頭下跟他握過手，也曾經扶著他的手下過舞臺。但這種十指交扣的牽手，肌膚貼著肌膚，體溫與體溫糾纏，仿佛在做很親密的事。
    “今天這里除了你我，不會有其他人進來。”  齊扉拉著徐枳走上臺階，高大的松柏遮住了天地，通往山頂臺階高聳入云，看不到盡頭。他步伐沉穩，每一步都走的很穩，“放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老藝人？哪個老藝人？
    “沒有男朋友才自己背。”齊扉眼尾垂了下，他深邃的眼雙眼皮有一半隱在了一起，只有眼尾緩緩的分開，顯出一些清冷。如墨瞳仁很深的注視著徐枳，他嗓音慢沉，“有對象和沒對象不一樣吧？”
    網友猜的天馬行空，恨不得把齊扉身邊人都翻一遍，找齊扉出格行為的原因。確實很出格，非常出格。
    “嗯。”齊扉把手搭在方向盤上，開上了上山的路。徐枳取糖時，指尖碰到了他的手心，微微的癢，那里仿佛生出了蔓藤，瘋狂的順著皮膚往血管里生長，長的恣意旺盛。他動了下手，手心擦過皮質的方向盤。
    他只回復了這一句，之后再沒有上線，留下一群吃瓜群眾。
    車能開到半山腰停車場停下，要爬的山只有一小截。山頂一座廟，隱在茂密的林木之間，徐枳下車便感受到冷風撲面而來。她拉上外套拉鏈到下巴，回頭去看天邊的青煙依舊沒有散去。山上風很大，刮的頭發糊了一臉，徐枳把手機裝進口袋。
    齊扉回復：“高興。”
    “十九顆。”齊扉回答。
    “一盒一百九十顆，偶爾會多一顆，一共三百八十顆。”
    風很大，吹到眼睛上，徐枳似乎看到他眼眸深處自己的倒影。
    齊扉在微博發紅包？林立讓她提醒齊扉？那林立是知道了嗎？徐枳迅速退出聊天打開齊扉的微信，他沒有發朋友圈。
    一千三這個數字跟什么都不貼著，看不懂意義。不像是戀愛官宣，可是五十二這個數字就很微妙。
    “扉哥。”徐枳緊張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不知道誰的體溫在升高，高的嚇人，手心里一片燥熱，肌膚有了汗意，“會不會被拍到？可以嗎？”
    “以后你的糖，由我提供。不限量，不限時。不影響健康的情況下，想吃多少吃多少。”他轉了下手指，手心相貼在一起，熾熱滾燙，他說，“我供你一輩子。”
    “你要適應有我，我們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不要把我當外人。約會，牽手都很合理。”齊扉語調如常，只是他說話時下頜緊繃，明顯的緊張。他沉黑的睫毛稠密整整齊齊的停在眼睛上方，遮住了眼眸中翻涌的情緒。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貼著徐枳的手，微一繞。指骨很長的手指穿過了徐枳的指縫，跟她的肌膚貼在一起，十指交扣。
    “這個糖，是我媽買的。她一年回家一次，一次帶兩盒。”
    十三，徐枳很自戀的想，她跟齊扉是不是認識了十三年？
    徐枳倏然抬頭，后頸一片麻。
    在齊扉這里，52這個數字有特殊意義，他跟徐枳要過兩次錢，一次送她吉他要走五千二，一次錄音器五百二。徐枳合理懷疑，這個五十二和十三都不是巧合。
    秋天的風貌顯露出來，漫山遍野的楓葉黃的像是打翻的顏料，不夠冷，還沒有徹底的紅。顏色明亮，飽和度很高，有點刺眼。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那么無聊，會數糖。
    會不會成為熱搜第一？后面跟著紫紅色的爆？
    她的甜也不多，就那么一點。
    那邊正在輸入，輸入了差不多有三分鐘，林立回復：“提醒下扉哥，別在微博發紅包了，差不多得了。”
    徐枳兩只手揣兜，看向齊扉。
    每一顆糖都是一個小小的期待，這些事徐枳第一次跟人講。她以前總是羞于啟齒，覺得期待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只有齊扉不會笑話她的期待，他會認真傾聽。
    有粉絲問他為什么發紅包。
    糖塊只多出十五個，而母親經常會延期，有時候會晚二十多天。她哪一天多吃一顆，都要考慮在心情最好的那幾天少吃幾顆，余出來一些分給心情不好的日子。
    徐枳臉上滾燙，回消息給林立，“好的，我知道了。”
    林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徐枳回答：“好，都可以，您安排吧，謝謝。”隨即想到一個事兒，徐枳說，“您怎么起這么早？”
    換成一個跳脫的藝人，發紅包就發了，可齊扉是誰？齊扉嚴肅冷靜，極少開玩笑，也不玩網絡梗。一副與世隔絕專心做音樂的高冷藝術家的形象，在粉絲群大肆發紅包。
    齊扉的手很大，手指很長。徐枳握著他的手，感受到骨骼的力量，徐枳的手比他小，貼著他的手指衡量長度。
    給齊扉十九顆，那她應該高興了好幾天，至少那段時間她心情很好，不需要吃糖來填補。
    他垂了下眼，喉結一滾，嗓音很沉，“走吧。”
    今天不會是陰天吧？
    徐枳幾乎屏住呼吸，眨眨眼，“啊？”
    大庭廣眾之下牽手嗎？合理確實是合理的，只是太快了。
    “一天一顆，糖吃完的時候，我媽會回來。”徐枳笑了下，說道，“我已經好多年沒吃這個糖了，大概有十年。我以為不會再吃到了，謝謝啊。”
    “送了你多少？”
    “有對象，應該是對象背包。你有我，我背。”齊扉卸掉她的背包，自然的斜跨到了肩膀上。目光掠過徐枳因為斜背包從口袋里抽出來的手，眸色一暗，在徐枳把手裝回去之前，長手若無其事的落過去撈住了她。
    越野車繞過了一道彎，又進入了下一道彎。
    齊扉拉上了外套拉鏈，風鼓起他的后背，他穿著很休閑的白色運動褲，勾勒出筆直修長的腿。徐枳就沒見過比他更適合穿白色的人，他沒有背包，關上車門把車鑰匙裝進褲兜大步走向徐枳。
    徐枳趴在車窗上，鼻尖碰到冰涼的玻璃，看著外面飛速掠過的秋天。
    她能做什么？
    這跟昭告天下有什么區別？徐枳唱了有房有院有燈光，有一間玻璃房，他朋友圈背景改成了鋪滿玫瑰的玻璃房。
    齊扉昨晚十一點空降粉絲群，挨個群發紅包。一共發了五十二個紅包，每個紅包總額都是一千三。齊扉以前從不跟粉絲互動，也沒有發紅包這些行為，這是他第一次。
    “我自己背。”
    她再次看向齊扉的側臉，齊扉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手攤開到徐枳面前。他沉邃的眼還注視著前方的路，他的手心里躺著一顆玻璃紙包的橘子糖。他的手指修長好看，手心紋路不算深，愛情線很長，而且很干凈，沒有錯雜的細線，只有一條主線。
    齊扉抬手拎住她背上的背包，非常自然的往下卸，“說什么？”
    六點十分，太陽并沒有表現出要上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