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美人’被斃了！”小勇盯著手中嗡嗡作響的設備，“抱歉，我的項目出了點問題，我得去打個電話。”
    神行海克看著小勇走遠了，自己卻坐著沒動。他經不住誘惑，一別十年，他一直相信會有重逢的那一天，但是，不應該是今天，這太早了！
    他想象過她長大成人的樣子，他們應該等到那時再相見，而不是在她十三歲的這一年，她連少女都不算，還是個小孩子。
    可是，遠處走來的確是一位少女，神行海克愣住了，瞇起眼睛看著，她的個子比他預想的高很多，臉上完全沒有孩子的稚氣。
    是不是搞錯了？這不是那個需要他拯救的可憐孤兒，她的步伐殺氣逼人，好像已經奪走過別人的生命，但這不可能，學院沒有這樣的實踐，她必須上戰場，才能殺人，一定是搞錯了。
    神行海克還在琢磨，她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和他的想象簡直一模一樣，只是，那種想象是屬于她二十幾歲的模樣。
    “麗卡露，這位是神行海克。你準備好了嗎？”
    萊拓院長說出了她的名字，這讓神行海克打消了一半的懷疑。
    這樣特殊的招募，神行海克還是第一次見到，沒有對手，她要怎么證明自己的能力？就憑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他早就不怕了，它們征服不了他。此刻，除了竭力隱藏重逢的喜悅，他更想要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天才”？
    “別擔心，她總有辦法制服別人。”萊拓院長給了神行海克一個得意的笑容。
    麗卡露沒說話，臉上也不見多少表情，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神行海克的手。
    “你要這個？”神行海克才發現，他手中還握著小勇的“小美人”。
    麗卡露點頭。
    他把這顆光滑的金屬球交到她手上，一霎那的交錯，他發現，她的手還像小時候一樣，冰冰涼涼，只是，他再也不能把它們握在手心。
    麗卡露盯著這個金屬球，手臂突然一振，金屬球瞬間分崩瓦解，伴著吱吱的摩擦聲，化身為一條棱角分明的金屬長蛇，從她的手掌盤旋至整個手臂，她握緊拳頭，仿佛和這條金屬蛇融為一體。
    雖然記得小勇說過沒裝彈藥，神行海克還是下意識地向后仰身，身邊的萊拓院長也嚇得舉起雙手護住臉。
    麗卡露扭轉手臂，長蛇又縮緊身體，變回了金屬球。她把它握在手里，看了一下，還給了神行海克。
    之后，她雙手背后，挺直肩背站著，好像在等萊拓院長進一步的指示。
    “好了，謝謝，去準備吧。”萊拓院長拉著衣領，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
    麗卡露轉身走了，仍舊沒說一句話。
    “她一直都是這么酷嗎？”神行海克看著麗卡露的背影，嘴角微微翹起，笑得不動聲色。
    “酷？”萊拓院長撇著嘴巴，“可以這么認為吧。她話不多。”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一會兒，都在回想著那條金屬長蛇。
    “一對三，看不看？”萊拓院長率先開口。
    神行海克經過沉重的一呼一吸，閉上眼睛，點了頭。
    “好！”萊拓院長馬上拿出設備，安排起來。
    競技場里一陣躁動，氣氛緊張起來。
    神行海克站起身，走到看臺的最前面，一排護欄擋住了他。他晃著手中的“小美人”，卻怎么也不能把它變成蛇。
    “她真的是個天才嗎？”神行海克看到萊拓院長跟了過來，略顯焦慮地問。
    萊拓院長低頭笑了，“這個嘛……哪有什么天才？”
    神行海克頓時疑惑，轉身盯著萊拓院長，有些后悔答應了一對三。
    “說來好笑，我在學院學習時，也是一路被稱為‘天才’。”萊拓院長雙手抓緊護欄，“畢業那年，我的感覺太好了，最后一戰結束以后，馬上又來了反抗軍，我相信自己之后一定大有可為。可是，我在這個競技場里打了三天，就是沒有指揮官選我。我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而且一對一都是勝出，竟然一次一對三的機會都沒拿到。所以，我留級了。畢業了找不到位置，就被迫在學院里再學一年。那一年統治軍被反抗軍打懵了，指揮官們搞不清楚之后要怎么打下去，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樣的人——我當時是這么安慰自己的。”
    萊拓院長停下來，伸手對著競技場里的畢業生們指揮了幾下，繼續說，“我不明白的是，就這樣，一連三年，我都在畢業招募中失敗而歸。于是，我放棄了。也許，指揮官們沒錯，對反抗軍的那種小規模的作戰方式，真的不適合我。畢竟，我在學院的十年里，是按照最后一戰這種級別的戰事，來培養的。而且，據學院所說，我是這種作戰方式的‘天才’。之后，我就做了一個重大的人生決定，留在學院任教。”
    萊拓院長對著競技場搖頭，表示對場內老師給位麗卡露挑選的三個對手很不滿意，他一邊盯著選人，一邊接著講，“你知道什么樣的人會在學院當教師嗎？——立志投身教育事業的人，從戰場上被迫退下來的戰士，還有根本上不了戰場的失敗者。我就是最后一種。所以，第一年，我的工作就是教剛入學的新生。與其說是教，不如說是哄。那一年，入學年齡史無前例的降到了五歲。當時我二十二歲，帶著一群還在尿褲子的小屁孩，你想想那個畫面。而這群孩子里竟然還有一個三歲的‘嬰兒’，我都不確定她是不是還在穿尿不濕。更要命的是，她還是大英雄神行海克親自送來的，傳言都說極有可能是他的私生女，可是怠慢不得。”
    萊拓院長自顧自的咯咯笑起來，“那段時間，真是狼狽！可是，誰又會想到，十年之后，我竟成了院長？時代發展的速度太快了，所有個人和組織都被推著突飛猛進。只是，統治軍是個過于龐大的機器，革新的速度實在緩慢。不過，我認為，經過了十三年，如今我們總算步入軌道，日新月異的疾速突破馬上就要開始，有能力的年輕一代會像浪潮一樣拍打過來。這種形勢下，我這個院長恐怕也做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更適應時代的新生力量頂替下來。我覺得這非常好，想想都讓人興奮，這說明，統治軍終于要迎來第一個勝利了。說實話，我都不敢相信，打了十三年，我們竟然還不曾徹底消滅過一支反抗軍。”
    萊拓院長低下頭，盯著地面，“你說，后代會如何評價我們這個時代呢？”
    神行海克陷入沉思，萊拓院長說了那么多，似乎都是與他無關的事，然而，他的心緒卻始終被牽動著，好像回頭認真看了一遍這十三年來自己走過的路，“這個時代才剛剛開始吧。”
    “這樣說也對。”萊拓院長按一下設備，一邊高舉手臂，一邊點頭向競技場內示意。
    神行海克知道，他已經確認了一對三的人選。
    “你猜，誰會是第一個消滅一整支反抗軍的指揮官呢？把一只反抗軍編號徹底刪除，這樣的功績會不會超越最后一戰中殺王的英雄？”
    不會的——神行海克相信，最后一戰是人類歷史的轉折點，任何勝利都無法與之相比。
    然而，他并沒有把想法說出來，因為，他看到，競技場里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畢業生都退到一邊，麗卡露換了衣服，慢慢走出來，站在競技場的中心，等著她的對手。
    “對手是誰？”神行海克額頭冒出汗珠，用手背擦著，他不自覺地想到，去年他叫的兩場一對三都出了事故，一個畢業生被打掉了牙齒，還有一個脾臟內傷的，進了醫院，也不知道后來怎樣了。
    “是誰都不重要。”萊拓院長不急不忙，“你只能看個大概，因為，這些畢業生里還沒人打得過她。”
    神行海克驚異地望著萊拓院長，考慮要不要喊停，“你不是說她并不是天才。”
    “天才？”萊拓院長又笑起來，“她是個‘怪胎’。——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入學第一年，她沒說過一句話，我懷疑她是個啞巴，還給你寫了一封長信，你肯定不記得了。當時，我很擔心，三歲的小孩子，心中居然充滿了恨，不肯放過一個打人和被打的機會。后來，我查了她的資料，才明白過來，那樣的身份被送到統治軍的孤兒院，難怪性格孤僻又兇狠，恐怕她在懂事之時就已經起了殺念吧。”
    “殺念？”神行海克不相信，在他眼中，她永遠只一個弱小的受害者。
    “別擔心，她還沒殺過人。”萊拓院長解釋著，“不過，一旦上了戰場，我敢肯定，她不會懼殺，更不會怕死。”
    “死？”神行海克用力攥緊拳頭，又馬上松開，看到走進競技場的三個對手，每一個都比她高出一頭，他的神色徹底慌了，“等一下！”
    “不能等了。”萊拓院長擊掌催促場內盡快開始，“讓她打下去。你當年是救了她，可她這十年是怎么過來的，你知道嗎？三歲到十三歲，一個人的整個童年，你想想，她都做了什么，才能換來‘天才’的稱號？今天必須給她一對三！”
    “停！”神行海克拍著身前的欄桿，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天才’，他不能容忍眼前這三個彪悍的對手碰她一下。
    “不行！”萊拓院長伸手抓住神行海克，“現在開始！”
    “放開！”神行海克用力一推，差點把萊拓院長放倒在地。他扔下“小美人”，單手撐住欄桿，縱身躍下看臺。
    在場的人全部驚呆了。
    他走上競技場，僅用一個眼神，就趕走了那三個對手。
    “要打——”他看著麗卡露，“我做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