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想占用您幾分鐘,和您聊聊。”
一下車,正坦就擠過擁堵在總部大樓門前的人群,攔住麗卡露。
“休整二十四小時,之后到我辦公室找我。”麗卡露拍拍他的肩膀。
“老大,我……”正坦神色為難,雖然連打兩個任務,已經疲憊不堪,但是,好像有話現在必須要說。
麗卡露定住了,皺了下眉,剛想讓他說,就被團團圍住。
“長官,快走!”公關部幾乎全體出動,還帶著十幾個衛兵,也不顧她大腿有傷,一瘸一拐的行動不便,就慌亂把她拽下大樓前長長的階梯,塞進了一間漆黑的屋子里。
公關部一向容易神經過敏小題大做,不過這么多人一擁而上,麗卡露還是第一次見識。
“這是哪?”她喊了一句,黑暗中有人狠狠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痛得她又叫了一聲。
接著,屋子一晃,開始下行,有人扶了她一把。
原來,屋子是一臺電梯。
“長官,實在抱歉,這種情況我們也沒見過,通常都是有時間準備的,這次打到了家門口,戰況聲明還沒寫完,您就回來了,我告訴媒體您會走大樓東側的小門,他們就去堵了,那群人,有的是眼線,騙不了多久,只能試著給您申請統帥圓桌特殊通道,沒想到,真的批了。”
話音剛落,電梯門就緩緩打開,麗卡露吃了一驚——竟然已經到了宿舍區的大門口。
“長官,到了,大樓快被媒體擠爆了,我們還得趕緊去處理,不能送您進去了,見諒。”
電梯里人太多,麗卡露也看不清是誰在講話,就簡單說了句謝謝,目送這群人跟著她魚貫而出,小跑著走了。
——看來,統帥圓桌批準的特殊通道只有單程。
那些專門服務統帥圓桌的特權多得數不清,麗卡露也體驗過一些,什么24小時待命的小型飛行器,還有隨叫隨到的珍奇美食,可是,她從沒想過,總部大樓里竟然埋著縱橫的秘密通道,可以快速把她送到任何地方。
只是,就為了躲媒體,值得嗎?
剛走了兩步,麗卡露就有了答案——統帥圓桌不會做沒有理由的決定。她的樣子簡直狼狽得無法形容,大腿上和背上的兩處槍傷,都處理得非常倉促,導致傷口達不到理想的愈合速度,再加上止痛劑給的不夠,她只能弓著背,拖著腿,一步一頓的向前挪動。這還不夠,她全身是血,一臉污跡,頭發蓬亂,衣服撕破的好幾處,光是形象,就足以制造一場公關危機,怪不得會有剛才那一出。
公關部說的沒錯,這種情況確實沒人見過。以往,戰后她都會先回基地,休整一下,至少洗個澡,換件衣服,再啟程飛回總部。這次她直接跳上車,不到二十分鐘就開到了總部大樓,真是打到了家門口。更準確地說,反抗軍的一只腳已經踢進了家門,因為,那片讓他們葬身的廢棄工廠,位置其實已經算是城市里了。
這幾年,城市不斷向西開發擴張,原本活躍在那一帶的工業廠區,被趕得紛紛關閉遷址,一棟棟嶄新的公寓樓拔地而起。小勇的家就買在那里。
一年前,小勇辦了一場暖屋的喬遷派對,那時他們還只是普通朋友——常被起哄的那種,她應邀參加,看到那么大個房子,明目張膽的特大號雙人床,絕對不是單身公寓,她撇撇嘴,把自己淹沒在歡鬧的人群里,一晚上沒跟小勇說一句話,悄悄在心里不停打鼓——轉眼十年,也許他決心翻篇,不再等下去了。
現在想想,還是好險,年少輕狂不懂事,差一點就錯過了人生的意義所在。她把設備攥在手里,一進宿舍,就靠在門上,發了條信息給小勇,告訴他,她已經平安歸來。她還想再說點什么,比如,晚上一起吃完,或者,明天找一處清凈的公園散步,可是,她不能說這些,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身在何處,雖然理論上每個任務之間至少要休整二十四個小時,但是實際情況卻經常緊急得讓她分身乏術。
算了吧,太累了,她已經三十六個小時沒有合眼,衣服浸久了血和汗,扒下來時,就像強力膠一樣撕扯皮膚。她沖進浴室,放空大腦,熱水開到最大,卻還是覺得冷。
發燒了?也難怪。設備上的健康提示一直跳出來,要求她去醫療室重新處理傷口,好巧不巧,目前總部里的值班主任正是迪南醫生,她不敢見他,索性不去了,擦干身體,吞下一顆退燒藥,把自己摔在床上,碰到枕頭,就睡著了。
一個小時后,小睡鬧鈴準時響起,麗卡露應聲睜眼,感覺這一覺睡得很沉,精力恢復得不錯,燒也退了,只是兩處傷口還有些隱隱作痛。接著,一股莫名的預感涌上心頭,即興奮又不安,她套上一件寬松的訓練服,跑到鏡子前梳順了頭發。
意料之中的敲門聲還是嚇了她一跳。
“你的外賣到了。”門口的人邊敲邊說。
“我沒點外賣。”麗卡露開了門。
“是嗎?”門口的人舉起一袋餐盒,“那這是什么?”
麗卡露向門后一閃身,讓那人進了房間。
“放哪……”
那人還沒說完,麗卡露就從背后緊緊抱住他。
她把側臉狠狠貼著他的脊梁,“你是不是在我房間里裝了監控?為什么每次我一醒來,你就能準時出現?”
“沒有。我裝在你身上了,就在這……”那人隨手把餐盒丟在麗卡露的書桌上,轉過身,雙手伸進她的衣服里。
“別……”麗卡露抓住他的手,卻好像控制不住,“等一下,小勇。”
小勇摸到她背后的人工皮,皺起眉,把手抽了出來,“背上的傷,怎么弄的?”
“不小心挨了一槍。”麗卡露拉了拉衣服。
“什么樣的槍?”小勇盯著她追問。
“就是普通的槍。”麗卡露側頭躲著他的眼睛。
“現在還哪有什么普通的槍?”小勇輕捏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著他,“如果是激光或者粒子武器,只貼人工皮肯定不夠,就算是實彈,也要看是什么材料,會不會二次爆炸……”
“好啦,上個任務弄得,都快長好了。”麗卡露撥下他的手,“你還沒回答我,怎么知道我幾點起床的?”
“這還不容易。”小勇轉到她的身后,不依不饒地掀起她的衣服,檢查了一番,“自律的人最脆弱——我知道,不管多累,你在白天補覺都只睡一小時。我還知道,你肯定沒吃飯。”
說著,他開始把餐盒一個一個地拿出來。
“對不起……”麗卡露溜到他身邊。
“不是說過嗎?長官不能輕易道歉。”小勇對她搖搖頭,“你恐怕是統治軍最愛說對不起的指揮官了。”
“我不能吃。”麗卡露還是一臉歉意。
“為什么?”小勇瞪大了眼睛。
“我在醫院躺了九天沒訓練,肌肉數量和質量都嚴重下降,下個月體檢肯定沒法通過,會被禁止上前線,至少三個月。”
“那太好了!”小勇笑瞇了眼,“到時候,我們就把你一直想去的動物園還有博物館玩個遍,每天逛吃逛吃,醉生夢死一回,怎么樣?”
“不怎么樣。”麗卡露白了他一眼,“打了二十幾年,還從來沒有哪支反抗軍膽敢染指總部所在的城市,戰事已經白熱化,我不能停。”
小勇連嘆好幾口氣,想說的話沒有說,強擠出一個笑容,“不吃別后悔,可是從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買回來的。”
“那里還賣外帶?”麗卡露邊問邊從抽屜里取出一支白色的盒子。
“當然不賣。”小勇打開一個餐盒,香味立刻散出來,“昨天晚上,老板特意打包送給我的。”
“送?”麗卡露打開手中的白盒,沒有任何香味,里面紅紅綠綠,飽和度過高的顏色,和整整齊齊的形狀,怎么看都不像食物,她卻抓起一塊,咬了一口。
“對,老板說——送給你,帶給傳奇戰士吃吧,”小勇模仿著一個陌生的口氣,把餐盒遞到麗卡露眼前。
她擺擺手,還是不肯吃。
“算了。”小勇把餐盒扣起來,扔到一邊,“我陪你吃‘牙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