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說話間，天弓虎帶著人耀武揚威地走來，見到的鄉(xiāng)民都是一驚，不約而同地讓出道來。
倉滿帶領(lǐng)的一隊土匪從另一側(cè)跑來，舉起槍來，把鄉(xiāng)民圍在了當中。
舞臺上的楊巍山和冉天放也看見了全副武裝的虎幫幫眾，冉天放詢問地看向楊巍山，楊巍山一個手勢，鑼鼓家伙和音樂停止了，楊巍山和冉天放跳下高臺，一起向虎幫看去。
臺下眾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一起望向虎幫。
田田和蘭蘭互相看看，手牽在了一起。
看臺上的人都伸頭欠身東張西望。
文孝禮和文孝義立刻護在文太公身邊，文太公倒是很鎮(zhèn)靜，他看了文六順一眼。文六順點了下頭，立刻閃身離開。
海有力、周里金立即湊到海鎮(zhèn)長身邊，海鎮(zhèn)長對周里金：“你去通知鄉(xiāng)團。”
周里金點頭走了。海鎮(zhèn)長對海有力：“你退后，我不出聲，你絕不許動。”
海有力點頭，站到海鎮(zhèn)長身后。海鎮(zhèn)長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端坐不動的文太公。
天弓□□馬走到看臺跟前，并不下馬，裝腔作勢地向文太公一抱拳：“文老太爺，給您拜年，我天弓虎有禮了。”
文太公冷冷地：“馬上拜年，大刀把子好大的禮數(shù)，文某愧不敢當。”
天弓虎一笑，跳下馬來，大大咧咧地走向看臺：“我是粗人，不懂那么多禮數(shù)規(guī)矩，文老太爺莫見怪。”
文孝禮和文孝義全神戒備，王定遠也察覺氣氛不對，站到文孝禮身邊。
文太公：“山路九曲十八彎，水上千篙撐百船，你占山，我靠水，兩不相關(guān)，不知大刀把子擺出這么一個場合，要唱哪出戲啊？”
天弓虎：“送禮。”
文太公：“送禮？”
天弓虎：“來啊，上年禮。”
一個土匪捧了個大托盤擺在看臺前，將托盤上蓋的綢布掀開，托盤里裝的居然是一斷兩半的船漿，上面還刻了大大的“文”字，一看便知是文家的。
田田、蘭蘭等眾人驚叫出聲：“斷漿？！”
文太公臉一沉：“天弓虎，你明曉得我文家是吃水上飯的，還送這種觸霉頭的東西，是何居心？”
天弓虎：“文老太爺莫氣，你文家家大業(yè)大，仗義疏財，能幫別人，自然也不該看著我虎幫兄弟挨餓，明講了吧，我今天來，就是知會文老太爺一聲，我虎幫要販鹽！”
眾人神情都是一凜。
文太公終于站了起來，警告地：“鹽是我文家的生意，你手伸的太長了吧。”
天弓虎皮笑肉不笑地：“不長，拿點想要的東西，剛剛好。”
文太公冷冷地：“襲擊我文家船隊的就是你虎幫吧？”
天弓虎笑里藏刀地：“不假，這叫先兵后禮。”
文六順提著槍，指揮著帶槍的文家家丁，快速在街道上奔跑過來……
文六順邊跑邊指揮家丁：“快，快……你們幾個到最近的寨子報信，你們?nèi)ユ?zhèn)口守起，其他人跟我來……”
羅龍鎮(zhèn)廣場上，較量仍在繼續(xù)。
文太公：“合菜人人都愛吃，可也得看是誰家的碗。”
天弓虎：“誰家的碗都好，拿過來，就是我家的飯。”
文太公：“你就不怕吃了別人的飯，撐破自己的肚皮？”
天弓虎：“猛虎下山，求的也不過是一口吃食，我不貪，文老太爺手指縫漏點出來，就夠我虎幫百多號兄弟活命的了。”
文孝禮忍無可忍，一步上前：“天弓虎，你莫得寸進尺，當真想壞了百年老規(guī)矩，也得問我文孝禮答不答應(yīng)！”
李威也上前一步，作勢拔槍，文孝禮卻已經(jīng)率先拔槍對準天弓虎，虎幫眾人也立刻紛紛舉槍對準看臺和四周。
天弓虎朗聲大笑，看著舉槍對準自己的文孝禮：“文大少爺年輕氣盛，沒想到卻歡喜守些陳舊框框，只不過規(guī)矩也是人立的，別人立得，我天弓虎也立得！”
這時，文六順帶著家丁趕到，眾人舉槍對準虎幫眾匪，雙方槍口對槍口，一場惡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文太公站起來：“天弓虎，這里是羅龍鎮(zhèn)，不是你八卦嶺，你莫欺人太甚，真當我文家是好欺負的？”
天弓虎：“不敢，文家百年大族，這里又是你文老太爺?shù)牡乇P，我即便是過路強龍，也壓不起你這個地頭蛇。”他語氣一轉(zhuǎn)，惡狠狠地：“不過，我今天既然敢來，就不怕你開槍，倒是一向積德行善的文老太爺，當真要為了一己私利讓這羅龍鎮(zhèn)血流成河么？”
文太公一怔。
楊樹伯站起來表態(tài)：“文老太爺，只要您一句話，我川河寨隨時聽命。”
田五叔也起身：“我罡風寨也沒得二話。”
眾位寨首共同起身應(yīng)和：“我們也一樣。”
文孝禮：“阿公，打吧。”
文太公低聲：“不行啊，人太多，這是文家自己的事，傷了鄉(xiāng)親我于心何忍喲。”
海鎮(zhèn)長看出文太公的為難，認為是時候了，站起身，嗽嗽嗓子，擺出頗有威信的樣子：“各位各位，聽我一句。江山尚有相逢日，為人豈無對頭時，大過年的，大家有話好好講，別動槍，別動槍。”
大家誰都沒理會，海鎮(zhèn)長有些尷尬，便轉(zhuǎn)對文太公說：“文老太爺，您德高望眾，是識大體主大事的人，我曉得今天這場合真動起槍來，肯定會傷到百姓，這是您最不愿意看到的，我這一鎮(zhèn)之長也決不能答應(yīng)！”他沖文太公使了個眼色。
文太公會意，明白海鎮(zhèn)長在幫自己。
海鎮(zhèn)長又轉(zhuǎn)對天弓虎：“大刀把子，立規(guī)矩要立得別個心服口服，你也不是初來咋到，憑你們這幾個山匪，就想把羅龍鎮(zhèn)鬧翻了天？就算你們不把文家放在眼里，我的保鄉(xiāng)團可也不是吃素的。”他手一揮。
一旁。周里金帶著保鄉(xiāng)團把槍都舉起，指向天弓虎；另一隊人指向倉滿等人。
天弓虎先是一驚，然后冷笑：“大不了就是個死，老子的腦殼早就在褲腰帶上別起了。想讓我束手就擒，沒那個容易。”
海鎮(zhèn)長：“我不抓你，只要你放下槍，有話好好講，我保你平安無事。”見天弓虎不動，海鎮(zhèn)長：“你放心，在這羅龍鎮(zhèn)上，我海涌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頓了頓，激將道，“怎么？你大刀把子不是一刀立天下嗎？莫非離了槍還怕了不成？”
天弓虎：“我天弓虎生來就不曉得怕字咋個寫？”說著，命李威和手下，“放倒，把槍放倒。”
文太公也示意孝禮和家丁們放下槍。
周里金命保鄉(xiāng)團：“放倒，快把槍放倒。”
海鎮(zhèn)長頗為得意地：“這才對頭，大過年的，和氣生財嘛。”說完，沖周里金一使眼色。
周里金忙和團丁去收了虎幫和文家眾人的槍，分成兩堆扔在不遠處的地上。
天弓虎轉(zhuǎn)身跳上舞臺，拱手抱拳，朗聲說道：“眾位鄉(xiāng)親，我天弓虎駐守八卦嶺，一向少來羅龍鎮(zhèn)走動，今天來，不是故意想壞了鄉(xiāng)親們過年的興致，不過是走個過場，拜個碼頭。從今往后，我會常來常往，還望眾位鄉(xiāng)親給我天弓虎和虎幫一分薄面，多多關(guān)照。”然后轉(zhuǎn)對文太公：“文老太爺，我就要你句痛快話，這鹽路你到底讓不讓？”
文太公欲言又止，很棘手。
天弓虎：“你要是讓，那你可以好好過年，要是不讓，這就是文家的下場！”說著，他拔出刀一揮，居然削掉了花燈的燈頭。
舉燈的楊三叔看著手里的光桿大怒：“龜兒子，你賠我的花燈？！”上前就評理，卻被天弓虎一腳踹下舞臺。
冉天放、田田、蘭蘭一起驚叫：“三叔。”
楊巍山、任三妹也是一聲驚呼：“老三。”
楊家班一眾人一擁而上，要和天弓虎動手，李威帶了幾個虎幫土匪跳上臺來，眾人扭打在一起。
文太公：“不好，孝禮快去，莫讓他們傷了人。”
文孝禮快步跑向舞臺，文太公、海鎮(zhèn)長一眾人也匆匆涌向舞臺。
舞臺下原本和田田、蘭蘭、任三妹一起扶著三叔的冉天放一眼看見李威拔出了匕首，大怒，躍上臺去，一腳踢飛李威拔出的匕首，與李威對打起來。
你來我往，冉天放拳腳齊上，李威也不示弱……兩人展開較量。
田田、蘭蘭在臺下看得緊張又擔心。
眾人也是表情各異。
海有力湊到海鎮(zhèn)長耳邊：“爹，現(xiàn)在正是時候，我?guī)П｀l(xiāng)團把虎幫抓了吧。”
海鎮(zhèn)長出奇地冷靜，小聲：“按兵不動！”
海有力一愣，似懂非懂地退后了。
臺下。文孝禮要沖到舞臺邊，卻被臺下的虎幫眾匪困住，廝打起來。
王定遠上前去幫孝禮，孝義也跟上來，幾人和土匪打做一團。
臺上。李威不敵冉天放，摔倒在地……
冉天放剛要跟進，卻被天弓虎攔住……
冉天放抽過一根花燈桿努力應(yīng)付，但天弓虎借著有刀在手，占了上風，幾個回合下來，冉天放被打倒在地，天弓虎一腳踩在冉天放身上……
楊巍山上去幫忙，被天弓虎用刀架住了脖子。
田田和蘭蘭大急，一起大叫：“爹、天放哥……”
田田突然看見了天弓虎、李威的頭頂上正是高掛紅綢的牌坊，心里有了主意，一拉蘭蘭：“蘭蘭。”眼神向牌坊上方示意。
蘭蘭也看了一眼牌坊上長長的紅綢，心領(lǐng)神會地點了點頭。
兩人縱身一躍，上了舞臺。還沒等天弓虎和李威等人緩過神來，田田和蘭蘭已經(jīng)躍上方桌搭的高臺，借助方桌的高度，向上一跳，抓住高掛在牌坊上的紅綢兩端，縱身跳下……
看見跳上舞臺的兩個女娃，眾人都是一愣。
任三妹擔心地喊：“妹娃，小心啊。”
文孝禮、文孝義和王定遠制服了幾個虎幫土匪，剛想沖上舞臺，見到田田和蘭蘭的動作，本能地停下腳步。
田田和蘭蘭憑空落下，抓在手里的紅綢向天弓虎和李威兜頭罩去……
天弓虎本能地舉刀去刺，卻只有拿刀的手臂穿刺而出。
楊巍山順勢向后一撤，冉天放也就地一滾，躲到一邊。
田田和蘭蘭剛一落地，立刻配合默契地向相反的方向跑，長長的紅綢立刻將天弓虎和李威緊緊裹住，天弓虎雖然掙脫開一條胳膊，卻也無能為力，文孝禮和文孝義沖上臺去，分別幫田田和蘭蘭抓住紅綢的兩端。
田田撲過去飛腳踢中天弓虎的手腕，天弓虎大刀落地，田田對著掙扎的天弓虎和李威的膝蓋、腿彎和腳踝又是幾腳，將他們踢倒在臺上，再也無法傷人。
眾鄉(xiāng)親看得過癮。
王定遠忍不住贊了一聲：“聰明。”
站在一邊的楊樹伯得意地說：“哈哈，這就叫射人先射馬。”
一邊的文太公忍不住點頭。
海鎮(zhèn)長旁觀，但是也注意到了田田、蘭蘭的不尋常。
冉天放、楊巍山反身徹底制服住天弓虎和李威。
蘭蘭抓起被削掉花燈的光桿用力抽打被蒙頭裹住的天弓虎父子，邊打邊叫：“叫你傷我爹，叫你打天放哥，叫你毀花燈……”
田田：“爹，天放哥，你們沒事吧。”
楊巍山：“擦破點皮，沒事。”
冉天放也表示沒事。
臺下的任三妹和鄉(xiāng)親們放下心來。
文太公滿意地看著田田和蘭蘭的表現(xiàn)，向文六順打了個手勢，文六順立刻帶著幾個家丁跳上舞臺。
文孝禮和文孝義看著田田、蘭蘭，眼里都是驚艷。王定遠對田田和蘭蘭也很欣賞，看著目不轉(zhuǎn)睛看著田田姐妹的文氏兄弟，不禁好笑。
人群中的幺孃、朝天椒、賽鳳仙、水魚兒、水上飛、秀秀、孝信等人看著這情況也是表情各異。
幺嬢拍著心口念了句：“祖宗保佑。”
朝天椒感嘆地嘟囔了一句：“可惜我的刀不在手，不然也能打一打。”
不知何時站在了朝天椒身邊的賽鳳仙也嘟囔了一句：“這兩個妹娃，好兇啊，可惜了一副好相貌。”
朝天椒和賽鳳仙都聽見了彼此的嘟囔，不禁回頭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對方不順眼，由不得彼此瞪了一眼，轉(zhuǎn)過臉去。
另一邊的秀秀手里拿著幾個小鐵球比劃著，終于還是放下了手，有些失望地嘀咕：“這樣快就完了，我的寶貝都得用場。”
而水魚兒和水上飛、孝信等人則看得興奮異常。
天弓虎和李威五花大綁地被文六順等人推到文太公面前。
文太公冷笑著看向天弓虎：“天弓虎，你還有啥子話好講？”
天弓虎：“要殺要剮，隨便！”
文太公：“哼，莫讓你的污血掃了鄉(xiāng)親們過年的興致，來呀，槍都留下，送大刀把子出鎮(zhèn)。”
海鎮(zhèn)長給周里金使了個眼色。
周里金的保鄉(xiāng)團和文家家丁一起，捆住了倉滿等其他匪徒。
天弓虎咬牙切齒：“姓文的，算你狠，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這筆帳我天弓虎記下了。”
文太公：“彼此彼此。”
保鄉(xiāng)團和文家家丁押著天弓虎和手下的人往鎮(zhèn)外走去。
文孝禮故意補上一句：“大刀把子，恕不遠送。”
文太公安撫在場的鄉(xiāng)民，大聲說：“各位鄉(xiāng)親，今天攪了大家過年的興致，文某深表歉意，明天我在文家大院擺流水席，請眾位鄉(xiāng)鄰喝水酒、吃合菜，給大家壓驚。”
鄉(xiāng)親們都聽著，點頭稱是。
文太公：“眾位鄉(xiāng)親先散了吧。”
鄉(xiāng)民們紛紛散去。
文太公又轉(zhuǎn)向身邊的各位寨首和長老：“看來這個年是過不踏實了，各位，明天請一定光臨。”
以喬山伯和文九叔公為首的一眾寨首和長老已經(jīng)站起來，紛紛點頭應(yīng)是，也逐漸散去。
文太公：“海鎮(zhèn)長，剛才虧了你幾句話，才避免一場血戰(zhàn)，多謝了。”
海鎮(zhèn)長：“太公此言差矣，保衛(wèi)鄉(xiāng)民免受生靈涂炭乃是我這個鎮(zhèn)長的分內(nèi)之事，謝從何來？”
文太公：“要得，明天也請一定賞光。”
海鎮(zhèn)長端著架子，微微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田田和蘭蘭扶著楊巍山和冉天放走來，文太公連忙迎了上去。
文太公：“楊班主，咋樣？傷得重不重？”
楊巍山：“一個小口子，不打緊。”
文太公：“到我屋里頭去坐坐，我有上好的白藥。”
楊巍山：“不用了，山里人，受點小傷是常事，回去敷點草藥就好了。”
文太公看著田田和蘭蘭：“這兩個女娃是你屋里的？”
楊巍山：“是，大的叫田田，小的叫蘭蘭。”
田田和蘭蘭一起向文太公問好：“文太公好。”
文太公滿意地：“好好，好妹娃，比伢崽們還強些，竟然綁了天弓虎父子，救了我文家和一眾鄉(xiāng)鄰，了不得。”
蘭蘭有些不好意思。
田田卻大大方方地回話：“我們也是為了救爹，當不得文太公夸獎。”
楊巍山：“文老太爺事忙，我們就先回去了。”
文太公：“今天就在我屋里歇吧，你們幾個都帶了傷，走不得那幾十里山路。”
楊巍山：“不礙事，走慣的腳底不打泡。楊家班接了別寨的帖子，明天要去跳花燈。”
文太公：“那我就不勉強了，你們路上小心。”
楊巍山向文太公等人抱拳道別，帶著楊家班一幫人離去。
文孝禮和文孝義不自覺地轉(zhuǎn)身，目送田田和蘭蘭的背影遠去。
文太公觀察著文孝禮和文孝義的神情，不覺心中好笑。他一招手，示意文六順過來。
文六順：“老太爺。”
文太公悄聲：“去川河寨打聽打聽那兩個女娃。”
文六順會意，點頭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