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出來,云間月正要上馬車時,余光里忽然掃見,有輛馬車緩緩在宮門處停下。
因為馬車掛著的燈籠上寫著的字讓云間月感到好奇,一時便沒走,站在車轅上靜靜看著。
果然,那家馬車上的車夫先跳了下來,匆匆撩開車簾,那馬車里便鉆出一個人來。
云間月定眼一瞧,雖沒怎么見過對方,但還是憑官服將人認了出來。
對方沒看見她,似乎是著急入宮,也沒注意周圍的人,匆忙就跟著守在宮門處的太監進了宮。
云間月認出那太監是慈寧宮的。
她招招手,讓連鏡過去:“你去問問那人可是延慶侯。”
那馬車上掛著的燈籠上寫著的正是“顧”字。
連鏡答應一聲,連忙上得前去,她同那車夫說了兩句話后,又匆匆回來,道:“公主,確實是延慶侯。他家車夫說,太皇太后突然召見他?!?br/>
“原來如此?!痹崎g月輕輕一點頭,表示知道了,“難怪方才瞧著那接他的太監有些眼熟?!?br/>
連鏡沒看見,但也沒多問,跳上車轅坐下,問道:“公主您問這個做什么?咱們現在就回去嗎?侯爺還在府里等著呢?!?br/>
云間月鉆進馬車,垂眼想了想,忽然改變了主意:“不。在這里等等?!?br/>
這一等至少就是半個時辰,等延慶侯從宮里出來時,連鏡瞧見他臉色似乎是不太好看。
連鏡轉身同馬車里的人說:“公主,他出來了?!?br/>
云間月“嗯”了一聲,掀開車簾往外一瞧,就見那邊延慶侯家的車夫同顧岑說了什么,那顧岑上馬車的動作一頓,然后偏頭往云間月這邊看了過來。
云間月瞇著眼笑了笑,對連鏡道:“你去請他,就說本公主想請教他一些事?!?br/>
連鏡答應一聲,跳下車轅,恭敬有禮地去請顧岑。
顧岑與云間月沒交情,同容玦沒交情,同云司離只是君臣,沒什么好教給云間月的。
但他一想到云間月是誰的外孫,稍微遲疑后,到底還是答應了。
他對車夫道:“在這里碰見鎮國長公主,理應給她見禮,你在這里等等,我去去就來。”
于是,連鏡便將人帶到了自家馬車前。
顧岑一撩衣袖,隔著車簾客氣有禮道:“臣顧岑見過長公主?!?br/>
云間月已成婚,更沒那些規矩,她自己撩了車簾,對顧岑道:“久仰顧侯爺之名,不知顧侯爺眼下可有時間?”
顧岑直起腰,與云間月目光對上的一瞬,好似有片刻的恍惚。
那一瞬間,就連云間月都覺得她是在透過自己懷戀著誰。
但這僅僅只是一瞬間,很快他就收回了視線。
他垂下眼,目不斜視道:“臣什么都沒有,唯獨時間多?!?br/>
云間月笑了一聲,放下車簾,道:“連鏡,去行云閣?!?br/>
連鏡答應一聲,連忙跳上車轅,吩咐車夫先去行云閣。
顧岑看著她先行一步,沉默片刻后,還是回了自家馬車,吩咐車夫往行云閣去了。
跟在暗中的季長隨和師卿卿對視一眼,后者一臉無所謂地打了個哈欠:“既然眼下沒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br/>
季長隨沉默片刻,攔住了她:“你繼續跟著,我回侯府支會侯爺一聲?!?br/>
師卿卿不大高興,撇嘴道:“你就是瞎操心。那顧岑雖是太皇太后的哥哥,可他們關系不睦多年,顧岑還能替太皇太后殺了她不成?”
季長隨想得比師卿卿多,鄙夷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看事情只看表面?所以云司離不喜歡你!”
這是師卿卿的死穴,誰都提不得,一提就炸!
當即她雙眼一沉,抬腿便是一腳橫掃過去。
季長隨就防著她動手,當即飛快退開,躍上旁側地樹梢,遠遠沖他打了聲口哨,隨即消失在樹梢上。
師卿卿咬牙切齒,但到底是沒追上去打他一頓,追著云間月的馬車去了行云閣。
半個時辰之后,云間月和顧岑一前一后地在行云閣下了馬車。
不一會兒,就在雅間坐了下來。
師卿卿雖然嘴里說著放心的話,可到底還是不敢放著他們獨處,便順手盜了店家放在后院的一壇子酒,坐在雅間外面房梁上,一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一邊聽著里面兩人的對話,時不時還要小酌一口酒。
她呼吸放得很低,動作也很輕。屋里兩人,無論是顧岑還是云間月,都沒發現。
云間月不知道顧岑喜歡什么,便都斟了茶:“眼下不便,便只請侯爺喝茶,來日若是有機會,請侯爺喝杯水酒?!?br/>
說著,以表誠心,自己先喝了茶。
顧岑看著她動作,只覺得與他記憶中的那人完全不像。
但他什么都沒說,端過茶杯將水喝。
直到兩人都放了杯子,顧岑才開門見山道:“公主殿下請我來行云閣,應該不止是為了喝茶這樣簡單。”
云間月也不和他拐彎抹角。
她招招手,伺候在一側的連鏡便主動上前,提過茶壺重新幫兩人將茶水滿上。
“確實不是?!痹崎g月端過杯盞,晃了晃里面的茶水,“請侯爺來,只是想了解了解以前的舊事?!?br/>
顧岑眉一挑,道:“比如?”
他曾是武將,雖沒宋老將軍那樣的成就,但的確是立過功的。
云間月猜他到現在可能都還在堅持耍刀劍,不然身上不會同宋老將軍一樣,不見半點老太,生活可謂是十分規律。
連頭發都沒白幾根。
云間月收回視線,垂眸抿了一口茶,緩緩笑道:“比如,當年顧侯爺究竟是怎么幫著太皇太后害死陳皇后和齊王殿下的?!?br/>
聽他這樣問完,顧岑臉上不但沒有半點驚訝,反倒還一臉“原來如此”。
或者,在被云間月找上時,他就明白了,此番來行云閣的目的。
顧岑正襟危坐,背挺得十分直:“臣先問長公主一個問題?!?br/>
云間月放下茶盞,靜靜笑道:“您請說。”
直到目前,她并沒有因為太皇太后如何就輕視了顧岑,反倒十分客氣。
顧岑當然有所察覺,可他半點都不覺得他對自己客氣是因為君臣的關系。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臣想問,齊王殿下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