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顏愣愣地看著她,囁嚅著嘴唇,半響卻連一句話都不曾說出來。
她頹廢地坐回軟榻上,像只斗敗的孔雀。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我還真不知道?!?br/>
云間月可沒打算安慰她,繼續往她身上插刀子:“你們倆的事暫且不說,說說后來你來了南楚后的事。”
云間月往后仰,懶洋洋地靠著椅背,閉著眼為沈傾顏細數:“你來南楚后,南楚換過兩任皇帝。”
她說:“第一任皇帝的老子擔心魏家坐大,危及皇位,駕崩時,秘密毒死了魏凜父親?!?br/>
沈傾顏眼皮狠狠一跳,膝蓋一軟,跌坐回榻上:“我以為……”
云間月似笑非笑地接過她后見面的話:“你以為什么?以為他父親是戰死?”
魏凜父親死后,魏凜接過了他父親的位置,只是那時魏家的權利已經被削弱,魏凜接過來的不過是閑職。
后來南楚燕王造反,魏凜于亂軍中救了新任皇帝一命,這才被委以重任。
可沒多久,魏凜遭南楚太后陷害,魏凜百般解釋,皇帝卻查也不查,就將魏凜攆去了邊境。
他在邊境守了三年,期間與西夏交戰數次,受過無數傷。太后一黨的人仍然不放過他,暗中刺殺。
他裝死逃過一劫,卻聽聞太后造反,不顧身上的傷趕回去,又救了皇帝。
這次皇帝終于知道誰對他才是真心了,可惜命不久矣,將年僅九歲的小太子托付給他后,就兩腿一蹬,歸西了。
后來魏凜不顧反對,決議殺了和頤公主時,已經引來老臣不滿,上書彈劾他。
小皇帝什么都不懂,被人利用,下旨禁足了魏凜。
云間月說的云淡風輕,可沈傾顏卻好似深陷其中,親身經歷過似的,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更是緊緊捏著雙手,雙眼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怎么著。
云間月依舊沒打算安慰他,繼續往他身上插刀子:“如今小皇帝年紀小,什么都不懂。等他稍微大了些,再看看魏凜手中的權利,你猜他會如何想?”
不等沈傾顏說話,她就笑了一聲,手指撐著眼尾,緩緩道:“只是奪權也就罷了,至少能保住性命。若是別的,你猜他還有幾年可活?”
小孩子都想當英雄,將來報銷朝廷。
可英雄有什么好的?
拼死拼活地在戰場上廝殺,替那群酒囊飯袋撐起一方平安盛世??伤o著的人,卻一心一心都想要他的命!
云間月話音落下后,沈傾顏都沒有說話。
她靜靜坐在那里,身體還在,可靈魂早就飛遠了。
云間月也不出聲打擾,默默吃著果脯,覺得還挺好吃,叫來連鏡讓她多備著些。
好一會兒,沈傾顏終于回過神來。
她抬起眼,看向云間月,眼中一片狠意:“你要我如何做?”
云間月滿意地笑了一聲,叫連鏡將紙筆遞給沈傾顏。
她道:“我說,你寫?!?br/>
一刻鐘的時間,沈傾顏在云間月的授意下,寫了長長的一封信。
云間月看了看內容,確定無誤后,叮囑她道:“魏凜雖不是生性多疑的人,但乍然收到這樣的信,必然會有所懷疑……你們兩之間有沒有什么只有你和他才看得懂的暗號?”
沈傾顏愣了片刻,忽然展開信件,在無關緊要地地上滴了一大滴墨水,隨即又用筆勾了幾下,畫出一束梅花來。
她在云間月好奇的目光之中,遲疑道:“這是他教我的,只是時間太久遠,不知他還記不記得。”
等墨跡晾干,云間月將信紙塞進信封里,叫來玄樓的人快馬加鞭送去南楚。
“碰碰運氣?!?br/>
做好這一切,云間月轉身就要走。
沈傾顏叫住她:“就算魏凜造反,拖住了南楚那邊,可你不要忘了,還有西夏虎視眈眈?!?br/>
云間月沒回頭,嘴邊勾著自信的笑意:“西夏不敢。”
卻沒說原因,帶著連鏡走了。
終于,迎來了太皇太后的壽辰。
被扣在驛站好幾日的南楚使節在壽辰前一天,被放了出來。
這些天他們一直被關在驛站,連個消息都不能往外透露,可謂是氣得不輕,被放出來就跳著腳要個解釋。
可惜,云司離早不是原來的云司離,冷眼看著他們跳腳,等他們氣紅了眼,才慢騰騰道:“大梁有大梁的規矩,諸位要是不滿意,現在就可以回去?!?br/>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畢竟要求和的是他們,連條件都沒來得及開出來,就被趕了回去,只怕還沒到南楚,他們就沒命了。
南楚的使節們,一個個面紅耳赤,頭一次見著這么不講理的,卻也半點辦法都沒有。
正說著,宮人急匆匆進來報:“皇上,定王和汝王回京了?!?br/>
云司離眼皮一掀,淡淡道:“宣?!?br/>
于是,南楚的使節就這樣又被晾著了。
他們簡直無所適從,氣得要死,還不知道怎么辦。
當夜回了驛站,就要向南楚告狀,奈何消息都還沒能送出去,就被云間月的人給攔截了。
等他們苦哈哈等著南楚送消息來時,太皇太后壽辰到了。
這壽辰只是做做樣子,都沒大辦。
但太皇太后和云司離都出現在了晚宴上,接受朝拜之后,就誰也沒在搭理誰。
云司離自顧自喝酒,太皇太后看著無趣的歌舞,端過酒杯,目光轉向汝王時,又重新將杯子放下了。
就在這眨眼的功夫間,大殿之上涌起無數侍衛,將這座多災多難地宮殿團團圍住了。
太皇太后手中杯子一松,額頭的青筋,毫不意外地突突跳了兩下。
她搭在膝蓋上的手,驀地縮緊,冷冷看向汝王:“你這是做什么!?”
汝王在人群之外,聞言放下來手中的杯盞,起身緩緩道:“不做什么。只是覺得,今日若是什么都不做,往后說不定就沒機會了?!?br/>
太皇太后厲聲道:“你怎敢……”
汝王打斷她后面的話,輕輕笑,同還是五皇子時一樣溫溫和和的:“籌備了這么久,若是什么都不做,實在是有點可惜?!?br/>
說罷,他沒在管太皇太后,轉向云司離,笑道:“皇兄,你既然無心皇位,何不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