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內容有多驚世駭俗,只要呈給北齊的小皇帝,只怕他會不顧君臣朝綱,直接一刀宰了攝政王。
但讓云間月更加意外的是,杜秋水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哪里來的這個本事弄到這些東西?
更何況,杜秋意那樣的人,怎么可能乖乖將證據留下?
這些東西帶不走,他必然是要毀掉的。
杜秋水抹掉眼睫上的淚水,哽咽道:“他是我大哥撿回來的,一直住在我們家,那日我去尋他,原本是想請教他一些生意上的事,可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后來杜秋水就在書房里等他,她作為小妹,在他跟前胡作非為慣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可那天晚上,她沒等來杜秋意,卻無意碰到了機關,撞見了這些被藏起來的證據。
杜秋水嚇壞了,又剛好趕上下人問起情況,她情急之下沒來得及將信件塞回去,只好一并帶來。
信沒經過整理,都是亂七八糟的,根本就沒什么順序,杜秋水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瓷窯出事,大哥被炸死,她才猛然想起來這些人從最開始就在謀劃這些。
好在信件夠多,就是少了幾封,杜秋意也不會察覺,所以他燒信之時,根本就沒想到被杜秋水誤打誤撞的拿走了幾封。
她將事情的始末同云間月說了,下一刻又重新抬起頭,紅著眼眶哽咽道:“我本不打算來見你,可是我年紀小,沒有手刃敵人的能力。你是女皇,一定很厲害,所以我想借助你的力量。”
云間月看著她,難免想起了當初的自己,一時心軟,竟是同意了這個荒唐的提議。
這要換做以前,她斷然是不會做這么沒把握的事情——畢竟杜秋水這個小姑娘,即便去了北齊,也不定會成功。
但事實是,云間月料錯了,杜秋水不僅成功了,還潛伏得很好。
要不是今日在齊華蘭身邊見到這個人,她都要以為這人已經死了。
小丫頭沒辜負她的聰明,寫好信后,并未及時送出,而是潛伏在皇帝給她的消息里,借用小皇帝的手傳遞消息,就算到時候查起來,也會查很久才會查到她身上。
云間月想了想,過去捏住容玦的下巴,將他頭抬起來,與自己對視:“小皇帝那邊我不去見他,你代我去。”
容玦不太喜歡被俯視的感覺,攔住云間月的腰,將人扣在懷里:“怎么不去,你不是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親自去見小皇帝,利用小皇帝的手,除掉齊華蘭或者齊宣恒。
但是現在……
云間月低低一笑,伸手描摹著容玦的眉眼,道:“我現在改主意了,瓷窯那么多人,無辜的,不無辜的,家里妻女都還在等他們歸家……”
她閉了閉眼,摟住容玦的脖子,將頭埋在他肩上,遮住了一點難過:“后來我好了后,親自去見過他們的家人,有個年輕人,比我還小,是老來子,他家兩個大人已經六十多了,家里還為他尋了一門親事……”
可是兩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已經沒辦法等到他們孩子的回去成親了。
一家的希望,轟然倒塌,除去面目全非的尸體,什么都沒留下。
云間月覺得自己自生了孩子之后,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她嘆了口氣,蹭蹭容玦的側臉,低聲道:“還有一家,丈夫在瓷窯,妻子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那天本來是做好了晚飯等他回家……”
丈夫沒回家,她一直等到天亮,才等來一個瓷窯被炸,她丈夫或許已經沒了的消息。
婦人嚇得早產,又遇上難產,最終孩子沒能生下來,他們一道去見了那個等了一晚上都沒能回家的丈夫。
從很早之前,她就一直在謀劃和齊宣恒碰面,在等杜秋水給她消息。
所以這次就算不是北齊小皇帝生辰,根本就不需要她親自前來,可她還是來了。
那日在歸月樓相見,她對齊宣恒說了一句“久仰”,也不是久仰他在北齊的名聲,是那次瓷窯被炸的“久仰”。
齊宣恒防備她,可又想要東梁的勢力做依托,所以一定會前來見她。
云間月不會善罷甘休,當年瓷窯被炸的事情,她一定會討回來!
齊宣恒必須死!
北齊必須亂!
第二日晚上,容玦代替云間月如約去南苑街見了北齊的小皇帝。
這個小皇帝也不過才十來歲的模樣,站在容玦跟前,簡直就像一只還沒斷奶的小兔子。
他見了容玦,先是一愣,隨即站起來就要走。
容玦卻沒給他機會,手往他肩上一按,小皇帝立即動彈不得,被按在椅子上,動都不能動一下。
容玦從容不迫,垂目將他一掃,淡淡道:“跑什么,本君還能吃了你不成?”
小皇帝臉上帶著稚嫩,身為帝王,氣度在容玦跟前,弱到不值一提。
他在椅子上別扭地動了兩下,支支吾吾道:“孤……孤要見的人不是你,你、你走!”
容玦似乎被他這模樣逗笑了,稍微彎下腰,與其對視一眼,玩味道:“你要見的就是本君。”
他這樣堅定,倒是讓小皇帝愣了一下。
怔怔地看容玦好半響,直接被他誤導了:“你……之前與我通信的人一直是你!”
“你說呢?”容玦松開按著小皇帝的肩,撩衣在一旁坐下,“不然還有誰與你通信,女皇?”
后面明顯還有話,可容玦卻沒說,直接化作一聲不屑的嗤笑。
小皇帝驚呆了,錯愕地看著容玦,臉上既有猶豫,也有狐疑。
但卻自容玦松開手后,就沒在想著逃跑,驚疑不定地坐在椅上,扭捏得好似凳子上生了刺。
他喃喃自語,不敢相信:“怎么……怎么可能是你呢?朕、明明說了一定要親自交給女皇的……”
容玦任由他自我懷疑,慢騰騰地喝了一口茶,繼續誤導:“你當東梁朝政做主的是誰?”
說罷,他眼眸一斜,遞過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小皇帝臉上一片空白,呆呆地盯著容玦看了好半響,隨即猛地一撐桌子站起來:“你把女帝當傀儡!其實、其實是你在背后操控一切……你、你這個禍國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