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江寂去金陵的兩封軍報到了江越手中。</br> 一封是匯報大魏舉兵五萬狼騎敵襲赤霞關的軍報,一封是要糧的軍報。</br> 江越快馬進了皇宮,大步進了御書房,在江盛身前跪身行禮。</br> 江盛手拿朱砂筆正批著奏折,輕抬了一下眼皮,看了江越一眼,“起身吧,這個時候來宮里,是有何事?”</br> 江越站起了身,遞上了兩封軍報,“這是六弟剛剛從西北邊關傳來的軍報。</br> 拓跋盛江派自己的小兒子拓跋御橫,率五萬大軍敵襲赤霞關,關口守將李恒,剛愎自用,傲慢狂妄,輕敵致使赤霞關損失一萬貪狼軍,關口險些失守。</br> 六弟一怒之下,砍了李恒的頭,暫奪兵權,守住了赤霞關。</br> 前不久,拓跋御橫劫走了朝廷從闖城糧倉運送前去赤霞關的五千石軍糧,現如今關內的軍糧,頂多能撐半個月。”</br> 張角把軍報呈上,遞給江盛。</br> 江盛拿過加急軍報看著,默不作聲。</br> 原本這東西是應該直接送到他手里的,但江寂斬了李恒,怕他怪罪,于是把信加急送到了江越手里,讓江越替他說情。</br> 不得不說,豎子是越發聰明了。</br> 江盛沉凝了半晌道:“殺李恒奪兵權,在危急之中守住了赤霞關,寂兒進步了。”</br> 江越道:“許是邊關風冷人野,連著人的性子,也變了。”</br> 江盛起身,把軍報放在御案上,“他殺了李恒不要緊,朕分得清輕重緩急。只要赤霞關沒有失守,他殺幾個大將,朕都不會治他重罪。”</br> 江越頷首道:“父皇是非分明,乃當世明君。”</br> 拍馬屁的話江盛早就聽夠了,他不重罰江寂,只是赤霞關需要人守著而已。</br> 既然江寂能守住赤霞關,也只能讓他一直守著赤霞關。畢竟他與拓跋御橫交過手了。</br> 江盛沉思了稍許,“但他總歸殺了人,沒有重罰,也有小懲。”</br> 江越便沒有出聲了,求情也要有個度,江寂雖斬李恒斬得對,但他總歸殺了邊關將領,無論如何都是要罰的,若再求下去,只會令江盛不悅。</br> 江盛雙手覆于身后,在御案前踱步,“張角,派你兩個親信前去赤霞關,打裕昌王五十軍棍,以示懲戒。”</br> 張角在一旁領命道:“是,奴才謹遵陛下圣意。”</br> 江越知道,這處罰算輕,在邊關的五十軍棍、怎么打,甚至打不打都行。</br> 眼下急的是糧草。</br> 于是他出聲道:“父皇,關東糧庫存糧頗豐,可再運送五千石糧食前去赤霞關。”</br> 江盛眉頭輕蹙,“年關剛過,國庫吃緊。朝廷四十萬大軍,每月軍餉都已經發不上。再者,官員俸祿都已經拖欠一月。</br> 朕與沈策的意思是,先把關東糧庫里的存糧賣了,以解眼下燃眉之急。”</br> 江越心中有些怒意,年前他就給江盛諫議過,年關不宜大操大辦,大行筵宴、封賞將士、犒勞官員。</br> 春節簡單過便好。</br> 可江盛不聽,導致國庫空虛,只怕國庫如今連十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br> 大魏舉兵攻伐,現在朝廷連湊五千石軍糧都困難了。</br> 戰事一起,還不知多久平息,若軍糧長久供應不上,即便江寂文韜武略,兵法卓越,也只怕早晚是拓跋御橫刀下亡魂。</br> 江越出聲道:“父皇,可軍糧的事迫在眉睫,若沒有軍糧,六弟在赤霞關如何打仗?</br> 即便他去搶大魏的軍糧,可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父皇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六弟沒有糧吃,被拓跋御橫所殺?</br> 那和我們殺了他有何區別?!”</br> 江盛面上生怒,他堂堂九五至尊,被江越這樣指責,顯然完全不給他絲毫顏面。</br> 再者,他不光是君,他還是他老子,他只是臣,只是兒子。</br> “越兒,你向來是朕幾個兒子里最懂事的,如今也開始不懂事了!”</br> 江越面色微沉,知道江盛如今養尊處優,也只會先顧自己享樂了,哪里會顧江寂、顧邊關將士的死活。</br> 江越只是跪身道:“是兒臣失禮了,給父皇賠罪。”</br> 江盛也退讓一步,“軍糧不是不給寂兒湊,蜀地糧庫還是有糧的,雖然不多,但姑蘇糧倉還有糧,五千石軍糧是能湊得出來。糧草一事,就交給你辦吧。”</br> 江越道:“是,兒臣謝父皇,父皇萬歲。”</br> 說罷,他起身,退出了御書房。</br> 江越沒有片刻耽擱,縱馬回了王府。</br> 關東糧庫離西北赤霞關近,而蜀地、姑蘇就離西北之地遠了。</br> 江寂這封信是半月前寫的,若軍糧送去再慢些,只怕赤霞關的將士都已經沒有糧吃。</br> 江越命身邊的親衛馬不停蹄地去辦,務必早日抵達蜀地、姑蘇,將蜀地、姑蘇存糧湊夠五千石運送到赤霞關去。</br> *</br> 前線軍糧被劫的消息一下就傳開了,自然霍褚、顧鳶也知曉此事。</br> 兩人站在醉仙樓的包間里,欣賞著院中已經開敗的青梅,徐徐刮來的寒風中,還有淡淡的青梅花香。</br> 顧鳶攏了攏身上紫色的狐裘,眸底帶著些嘲弄,“豎子被拓跋御橫劫走軍糧,實屬活該。</br> 眼下國庫空虛,不僅沒錢買糧,甚至還要賣糧換錢以供朝內開銷,他餓死在邊關,甚至戰死在邊關,可真是大喜事。”</br> 霍褚面上帶著淺笑,眼看著真是個面目白皙,翩翩如玉的佳公子。</br> “豎子確實該死。”</br> 他母妃的死,與江寂脫不了干系,江寂非死不可。</br> 顧鳶雙手攏于袖中,“聽說越王已經派人去蜀地、姑蘇湊糧給豎子送去了,這軍糧要真的送到了赤霞關,豎子要還贏了拓跋御橫,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m.</br> 霍褚眸底閃過一抹狠意,“江寂絕不能活著回金陵。”</br> 顧鳶面色也冷了幾分,“世子,我去蜀地、姑蘇燒了這批軍糧,豎子在前線打仗,沒有糧草供應,絕對是活不了的。”</br> 江寂死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宋婉會成為他的女人,而他也不會管她愿不愿意,他會讓她腹中懷上他的孩子。</br> 霍褚眸中都含上笑意,“想不到顧大人狠起來,也是三分角兒。這法子好,把一切罪責推在匪寇身上,與咱們無關。豎子要真的死了,也是他命該早絕。”</br> 顧鳶面色嚴肅,“越王的人已經出發,我明日一早便走。”</br> 霍褚面上笑意更大,“顧大人放心,我派四十名死士給你,讓他們聽從你調遣。這些人,替你燒掉那五千石糧草,已經足夠了。”</br> 顧鳶作揖行禮道:“那便多謝世子了。”</br> “你我同盟,我只盼顧大人順利燒掉糧草,豎子不日傳來戰死的消息。”</br> “世子會達成所愿的。”</br> 顧鳶快步離開了醉仙樓,回到府內就叫下人收拾東西。</br> 沈宜歡問他要去哪兒,他也沒答,只是進了書房睡了一晚。次日天剛蒙蒙亮,顧鳶就已經出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