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自那日在睿王府后門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后,便再也沒去睿王府送過現銀。</br> 江睿有心找宋婉,甚至親身去了煙雨樓,結果宋婉就跟人間蒸發了一般,他再也沒看見過她。</br> 他問過樓里的賬房和打手,賬房和打手都說掌柜的來去神秘,都不知她到底住在哪兒,只知道名字叫裴厭。</br> 江睿知道宋婉誠心躲他,她若是不主動出現,他恐怕是找不到人了。</br> 她越是不出現,他越是找不到人,她就越是令他魂牽夢縈。</br> 那日掌心的觸碰他至今想起都還有感覺,那樣嬌嫩柔軟的女子,他真想據為己有。</br> 江睿想到此處,更是妒嫉起宋婉的丈夫來,就那個懦弱無能的破書生,憑什么擁有這樣出挑的女子。</br> 他最好別讓他知道他是誰,否則這樁婚他是拆定了。</br> **</br> 天氣逐漸暖和起來,昨日剛剛入了春,瞧著府里的木蘭花像是有含花苞的意思。</br> 宋婉坐在窗牖邊,身上披著薄薄的披風,春日里偶爾刮來的微風也還有些涼。</br> 她嫁與江寂一個多月,男人每日都像呵護珍珠寶玉似的呵護著她,連每日的吃食都精細著,穿戴胭脂更是頂好的東西,也才短短時日,宋婉單薄的身量總算長了點肉。</br> 那肉都長得恰到好處,該圓潤的圓潤,該挺翹的挺翹,江寂每夜品玩著玲瓏玉身,總是說:“還得長點,本王還得好好養著。”</br> 被人精心澆灌養護的花朵,如今早已開得秾麗,宋婉整個人容光煥發,美得不可方物。</br> 微風徐徐,江寂走了二十日有余,宋婉心里思念著夫君,想著要不要寫封家書到北地去,可又怕自己談及思念,擾亂了男人的心。</br> 喜兒從屋外進來,手里端著碗銀耳紅棗羹,“廚房剛做好的,王妃嘗嘗吧。”</br> 宋婉接過,吃了一口道:“半月后,木蘭花估摸就要含苞待放了,春日宴該準備起來了。”</br> 今年閏月,還閏的是二月,春日難免就來得遲些,原本這月就要辦的春日宴,硬生生拖到了下個月。</br> 喜兒道:“桂嬤嬤已經在列單子了,吃食、零嘴供王妃挑選。”</br> “要辦得好,辦得體面。”宋婉道:“不能有半分差池。”</br> “有王妃把關。”喜兒笑著道:“絕對不會出任何事的。”</br> 宋婉放下了手中書卷,剛想與喜兒再交代一些事,張嬤嬤便拿著一封信進了臥房,笑著在宋婉身前行了個禮,與宋婉道:“王妃,這是王爺給您寫的家書。”</br> 宋婉眉梢都帶上了笑意,伸手拿過來看,信封上寫著,吾妻親啟四字。</br> 她拆開信件,信紙上也沒幾個字,就短短一行,但一看就是江寂親筆。</br> ‘六郎念婉婉欲哭。’</br> 宋婉笑出了聲,也就他能這么毫無顧忌地說話。男人是剛硬的,也是柔軟的,抱著她撒嬌討吻,也不是一回兩回。</br> 宋婉至書桌前,提筆回信。</br> 六郎,見字如面。</br> 婉婉在府里一切都好,勿要多加擔念。</br> 六郎去北地二十日有余,婉婉亦日夜思念六郎,輾轉反側,不得安眠。</br> 北地艱苦,還望六郎珍重身體,辦好政務,早日歸家。</br> 六郎,不哭。</br> 妻,親筆。</br> 宋婉寫好信,折好,放進信封里。送信的信使還沒走,宋婉連忙把信交給他,并給了他五兩賞銀。</br> 北地離金陵路途遙遠,快馬加鞭也要半月,這封信要送到江寂手里,估計又是下個月的事了。</br> **</br> 江寂剛到北地官署衙門十來日,這里還堆積著厚厚的雪,走出衙門一看,就能見一片銀裝素裹,白茫不著邊際。</br> 江寂身穿黑色蟒袍,腳踩鹿皮黑大靴,一雙袖子用腕縛綁得緊實,一副武人利落裝扮的模樣。</br> 他身子高而健壯,冷著臉時,那強大的威懾力,幾乎讓人到了他跟前就覺得畏懼</br> 此刻那雙桃花眼也陰沉著,像草原上鷹隼的眸,犀利又冰冷。</br> 他來這么久,地方官每日好吃好喝地供著他,江寂要他們動工修壩挖渠,他們就借口說天氣嚴寒,不便動工。</br> 昨日戶部撥下來的銀子到了,這些官員冒著大雪都能將銀子搬進庫房,這哪是怕天氣嚴寒,他們是根本不想動。</br> 江寂此時走進府衙后院,眼見當地縣令和知府正在一起剝花生吃酒,當即怒火上心,忍無可忍。</br> 他上前一把抓過知府的衣領子,直接將人提起來,“你他媽今日不是說來議修壩挖渠之事?現在地圖在何處?圖紙在何處?你他媽逮著公事吃酒吹牛,不干正事,李翊,你這個知府是不是不想當了?”</br> 李翊被吼得愣了神,沒想到這回裕昌王是來真的。</br> 金陵里傳來的消息,都說裕昌王浪蕩逍遙,是個混王,二十有三了還從未參涉過政務,每日就知道吃喝玩樂。</br> 他以為這回裕昌王來也是做做樣子,演給官家看罷了,他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就是,時間一到,他又回金陵做他的富貴王爺去了,這水壩修沒修,水渠挖沒挖,又有誰真正關心。</br> 誰知,他這回竟然是來干實事的。</br> “王...王爺,下官,下官馬上就議,馬上就議!”</br> 李翊被衣領勒得紅了脖子,有些喘不過氣,又見江寂眉眼間的怒氣,跟要殺人似的,嚇得都快尿褲子。</br> 江寂知道李翊是個愛偷奸耍滑的,做到知府這個位置也沒什么真本事,全靠塞錢得來的。</br> 他把李翊扔在地上,上前踩住了他的胸膛,“現在本王說什么,你就去辦什么,你有膽子就寫折子彈劾本王,沒膽子就乖乖聽本王的!”</br> 李翊哪里有什么膽子,眼瞧著江寂是個有脾性有沖勁兒更不怕事的,知道不好拿捏,他要寫折子彈劾他,不被江寂弄死去喂野狗才怪。</br> “下官聽,下官聽,王爺說什么,下官就去辦什么,您說,您盡管說。”</br> 江寂抬了腳,轉身看向了縣令,縣令立馬站起身,對江寂道:“下官愿聽從王爺差遣!唯王爺馬首是瞻!”</br> 江寂這才坐身下來,用手肘拂開了桌上的花生殼,“地圖拿來,圖紙拿來。”</br> 李翊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畢恭畢敬地與江寂道:“回王爺,咱們青懷縣的地圖是有的,這水壩的圖紙...暫且...暫且還沒有...”</br> 青懷縣是遼北最貧瘠的地方,這里雖地勢遼闊,但荒山疊嶂,難見青山蔭翠。</br> 但這里有一個好處,離秦河不遠,雨季來時,也常洪水泛濫,只要修了水壩,蓄了水,就能解決此地大半問題。</br> 甚至其他縣,也都會跟著沾有水壩的光,不用擔心干旱莊稼沒水澆灌。</br> “朝廷已經撥過一次款下來叫你們修壩,你們即便沒修,可圖紙也該商量著有了,可現在竟連圖紙都沒有!”江寂站起身一腳踹在李翊腿上,“本王看你簡直是找死!”</br> 李翊被踹得跪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他根本起不來身,他只得重重磕頭,“求王爺饒命,求王爺饒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