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總算放了心，只要祖母沒猜到她和江寂的事就好。</br> 兩日后，已是新年十一，宋婉早早地去元氏那兒請安，元氏這回卻把她留下了。</br> 宋婉知道，元氏定要與她說她的婚事。</br> “元闕那個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歡，與你是般配得很。婉婉，你若嫁與了他，日后不會有苦頭吃。”</br> 宋婉道：“祖母，我不想嫁到儋州去，儋州對我來說太遠了，我想常常看見祖母。”</br> 元氏慈笑道：“你這個孩子，你守著我這個老婆子做什么，女兒家長大了早晚要嫁出去的。再者，元闕得吏部尚書賞識，指不定日后還要升地，你會到金陵來的，到時你能常常看見我。”</br> 宋婉撒嬌道：“祖母，我真的不想去。”</br> “你借口推脫，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元氏吃了口紅茶，“元闕與我說，他不喜歡你了，我才不信，你是不是私下里把人拒了？因為什么，你給祖母說明白。”</br> 宋婉怎么能說實話，若說出來了，元氏定會生氣。</br> 她想了想，“元闕哥哥雖好，但孫女兒對他就是生不出男女之情來，只能把他當哥哥看待。祖母為我選的人，自然是極好的，是孫女兒沒有這個福氣。”</br> 元氏道：“其實夫妻之間，也未必要有男女之情。你現在年紀尚小，對于情愛之事你尚且懵懂，或許你都不明白真正的情愛到底是什么。</br> 這人啊，活著就是過日子，殊不知有一個對自己好、能給你一輩子好日子的人，有多珍貴，哪怕你不喜歡他。”</br> 宋婉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若是沒遇見江寂，這婚事她自然就點頭答應了，喜不喜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日子能過得好就行了。</br> 可是現下她有了江寂，她喜歡江寂，自然就應不下這個婚了。</br> 宋婉搖頭，“祖母，孫女兒想再等等，祖母這么疼我，就這么想把孫女兒早早嫁出去嗎，要孫女兒嫁出去了，可沒有人日日來給祖母請安了。”</br> 元氏嘆口氣，禁不住宋婉撒嬌，“罷了，既然你不喜歡元闕，那就算了吧。我的婉婉年紀還輕，也可以再等等的，若是夫婦二人能兩情相悅自然最好。”</br> 宋婉面上帶起笑意，起身撲到元氏懷中，臉上的笑意像嬌花兒似的，“謝謝祖母，祖母對孫女兒真好。”</br> 元氏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只要你開心、幸福就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br> 宋婉心下感動，這世上也就只有祖母這個長輩對她這樣好了。</br> 她陪了元氏一會兒，才離開了房間。</br> 元氏這里宋婉總算是過了關，可難保日后元氏不會再給她物色其他男子。</br> 宋婉心里都有些發愁。</br> 她從元氏院子里出來，元闕正等著她。</br> 兩人走進了桃苑，坐在苑中的石凳上說話。</br> 元闕問道：“元表姑怎么說？”</br> 宋婉咬了咬唇，“我與我祖母說了我不喜歡你的事，我祖母向來寵我，我們的親，也就作罷了。元闕哥哥，對不起。”</br> “我沒事，你不用道歉。”元闕面上強撐起溫柔地笑，“你要嫁的夫君，還是要喜歡才最重要。”</br> 不然日子，得多寡淡。</br> 宋婉面帶淺笑，“元闕哥哥階庭蘭玉，日后一定會遇到一個極好的女子。”</br> 元闕不確定，至少活了這么久，還沒有遇見比宋婉更好的女子。</br> 他垂下眼簾，從懷中摸出一塊雕刻著白鶴的玉佩來，遞給宋婉，“我雖不及裕昌王位高、身份尊貴，能幫你許多事，但在儋州地界，我還是能的。</br> 日后婉妹妹若有難處，可帶這塊玉佩來見我，我能幫的，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br> 宋婉遲疑，他拒絕了元闕，已經傷了他的心，如今還怎么好要他的禮物。</br> 元闕見她不收，抓過她的手，把玉佩放在她手心里，“拿著吧，若是我早給你了，我如今也不會后悔至此。”</br> 宋婉知道他是何意，他還是在怪自己出現太晚，然而他或許不明白，她其實非江寂不可，換誰都不行。</br> 宋婉把玉佩收下了，萬一日后真的有用呢。</br> 元闕道：“明日一早我就回儋州了，在這府上也住了好些時日，叨擾你們了。”</br> 宋婉道：“元闕哥哥說的這是哪里話，一點也不叨擾，府里多了個人，也多了幾分熱鬧。”</br> 元闕深深看了宋婉一眼，明日一別，或許他們就再也不可能了。</br> 她會成為裕昌王的王妃。</br> “這府里確實不錯，但宋府也不缺上門女婿。”元闕笑了笑，他確實很喜歡這里，若元氏讓他入贅，他也是能答應的。</br> 他以為他這趟來，一定能娶到宋婉的，沒曾想她在他沒出現的時日里，早就與江寂發生了許多事。</br> “婉妹妹，你一定要幸福。若江寂婚后待你變了，你大可與他和離，千萬不要讓自己受了委屈。”憑著表姑對她的寵愛，宋婉回宋府后，仍舊能過得好。</br> 宋婉點了點頭，“好，我一定會的。”</br> 元闕起身離開了。</br> 次日，宋婉給元闕送行，儋州離金陵有兩日車程，但索性官道修得平，路上也不至于太過顛簸。</br> 元闕是文人，受不了大罪，路上也不至于吃太多的苦。</br> 宋婉昨日命廚房給多備了些糕點，元闕可以在路上吃。</br> “天氣冷，路上估計還有積雪，元闕哥哥也別太急，行得慢些，安全最重要。”宋婉囑咐道。</br> 倘若宋婉與他訂了親，這話語倒挺像妻子叮囑出遠門的丈夫的，然而元闕知道，宋婉不過是懂禮、處事周全而已。</br> 她的溫柔和聰慧，懂禮和周全，都屬于江寂。</br> 那混賬福氣倒是好，能有婉婉這樣的女子與他在一起。</br> 元闕想起江寂還逛花樓狎妓，心里就一陣窩火，待他有時機再來金陵，他一定還把江寂揍一頓。</br> 元闕道：“婉妹妹放心，我有分寸。”</br> 宋婉點了點頭，“快回吧，不然待會兒趕不上沿路的客棧，只能睡馬車了。”</br> 天氣這么寒，元闕的身子怎么受得住。</br> “好，那我走了。”</br> 宋婉點了點頭。</br> 元闕上了馬車，車夫駕著馬車向城外而去。</br> 送走了元闕，宋婉總算不用再愁與他的婚事，但她現在愁上了和江寂的婚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