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兒宋婉是打算回去的，可是清晨起來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村里的路原本就因為前幾日的暴雨有些泥濘，馬車難行，今日一下就更難行了。</br> 宋婉想著，索性再待幾日，反正宋府又沒什么急事需要她回去。</br> 宋婉不走，江寂自然也不會走，走的只有虞娘一人。</br> 虞娘道：“主子應該早就巴不得人家走了吧？”</br> 江寂也不想與她假客套，“確實如此，你收拾收拾東西，早些出發吧。”</br> 虞娘道：“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喝到主子的喜酒，我看那宋姑娘，對主子應該是動了心的，畢竟烈女怕纏郎嘛。”</br> 江寂聽此，眉頭深蹙，“你在說本王不要臉？”</br> “人家可沒說這話，是主子說的。”虞娘眸中含笑，轉身喚月兒盡快收拾東西。</br> 待月兒拿著行李出來，虞娘撐著紅色的油紙傘出了院落，上了馬車。</br> 虞娘走后，院子里清凈不少，凌刀在江寂身邊道：“太子被幽禁紫竹峰，陳裕在謀反當夜就死了，陳家眾人全被處斬，老弱婦孺，皆不例外。太子妃玉笙簫被封蕭淑妃，居娥宮。”</br> 江寂冷笑，“玉笙簫貌美，江盛怎會放過。只是，封妃乃大事，對外是怎么說的？”</br> “對外是說，蕭淑妃是官家半月前在避暑行宮遇見的宮娥，因貌美，官家一見傾心，故而直接被封妃位。”</br> “淑妃僅次于貴妃之位，江盛還真看重玉笙簫。估計，他是早就看上了，只是當時太子和陳裕還未勢倒，忌憚二人勢力，又礙于身份。”</br> 凌刀道：“還有，蕭王殿下重傷，如今才剛剛蘇醒，估計沒有半年，難能痊愈。萬重山恢復了王位，但被賜與尚德長公主完婚。”</br> “看來本王不在金陵，變數還是挺多。”</br> 微雨不斷下著，還時不時刮著微冷的風。綿針似的小雨隨著微風吹進了窗牖內，讓屋內的石地板都濕潤了好些。</br> 凌刀道：“萬重山不會因此就被牽制。”</br> 江寂知道，只是，“長公主當年對本王挺不錯，如今只能苦了她了。”</br> “屬下覺得，也未必是苦，長公主與劉恒和離之后，凡事都看得開。萬重山雖不會待她如寵妻之恩愛，但至少會尊重她。兩人同一屋檐下，相敬如賓地過著日子，也沒什么不好。”</br> 江寂道：“說得也不錯，總比她一直被禁在公主府的好。”</br> 微雨下到下午才停了，但整個天空仍舊陰沉沉的，霧蒙蒙的，要天色再晚些，估摸著就看不清路了。</br> 宋婉在廚房蒸了些玫瑰糕，那糕點雪白軟糯，入口即化，尤其吃下去，滿口都是玫瑰的香味，讓人忍不住想吃了再吃。</br> 她還蒸了桂花糕。那桂花糕是她極愛吃的糕點，尤其桂花的香味比玫瑰還要香，糕點也完全沒有苦味，她一次能吃好幾個。</br> 天色快黑時，江寂出現在院里，宋婉正想叫他吃飯，江寂卻道：“婉婉，本王有事要先回金陵。”</br> 宋婉道：“何事？這么急？這天都黑了。”</br> 江寂道：“本王必須得回去一趟，本王把凌刀留給你，你一個人在這兒，本王也不放心。”</br> 宋婉見他避重就輕不愿說出實情，想著他一介閑王，有什么是不能與她說的。</br> “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br> 江寂道：“你放心，本王不是去找女人。”他走至她身前，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你乖乖的，等你回金陵了，本王帶你去樊樓吃好吃的。”</br> 宋婉道：“我飯都做好了，要不你吃了飯再走吧。”</br> “恐怕吃不成了，只能日后再吃。”</br> 宋婉道：“夜路難行，你自己小心些。”</br> 江寂見她知道關懷人了，心中難掩喜悅，鐵杵都還能磨成繡花針，更何況是捂熱宋婉的心。</br> 江寂握了握她的小手，“知道，本王會注意的。”</br> 宋婉將他送到門口，江寂就讓她止步，“雨天路滑，地上也臟，你進去吧。”</br> 宋婉嗯了一聲，轉身進去了，江寂這才翻身上馬入了大路。</br> 章長秋正騎著馬在路口等著他，“萬重山與尚德公主的婚期訂在三日后，可張從這些年心里一直喜歡著公主，萬重山的意思是主子能不能想想辦法。”</br> 江寂意外道：“張從心里喜歡長公主？”</br> 章長秋道：“是啊。原本這點小事也不想麻煩主子，可是長公主被禁在公主府這些年，張從一直暗中關照，陪長公主說話、吃酒、唱戲，一來二往，長公主自然對張從動心。</br> 如今官家亂點鴛鴦譜，長公主已經好幾日輾轉難眠。</br> 主子也知道，長公主性子向來恣意放縱，從來沒心疼過誰，唯獨最心疼主子。今晚也不是張從要見主子，而是長公主想見主子一面。”</br> 江寂道：“長公主為什么覺得找本王有用？”</br> “主子放心，您密謀的事，張從絕不敢向長公主說半個字。只是如今太子勢倒，蕭王傷重，越王她又請不動，只有主子您或許還能想想辦法。長公主是知道的，她請不動越王殿下說情，但您請得動。”</br> 江寂道：“此事即便請四哥出面，怕也難辦到，站在四哥的立場，是沒有理由去拆這樁婚的。即便四哥將長公主喜歡張從之事告知江盛，也沒有任何作用。</br> 因為江盛絕不會在乎長公主心里喜歡誰，嫁給誰才會幸福。他只會用長公主來籠絡、穩固自己的皇位。”</br> 章長秋道：“那該怎么辦？主子你就沒有其他辦法了？”</br> **</br> 兩人快馬回了金陵。</br> 金陵城中此時還熱鬧非凡，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斷。</br> 江寂縱馬去了公主府。</br> 公主府朱紅的大門緊閉，門外也無人看守，江寂在門口敲了幾下，須臾，大門就被人打開。</br> 開門的人是個小黃門，見江寂來，立馬道：“奴才參見裕昌王，長公主正等著您。”</br> 江寂進了府中。</br> 公主府他已經許久沒來過了，如今一看還是當年的老樣子。尚德長公主很懂得過日子，府中的花花草草都被打理得極好。</br> 尤其廊下籠子里的鸚鵡，也被她教得不錯，見有人來了，立馬就開口道：“福壽安康，福壽安康。”</br> 小黃門引領著江寂到了長公主的寢屋，屋子里點著好幾盞鶴燈，燈火明亮，閃灼如星。</br> 棕漆的木質地板擦得極為干凈，此刻燈火照射，讓地板看起來都極為亮眼刺目。</br> 寢屋分內外兩室，用月藍色的簾帳隔開。江嫻聽有人進來，掀開了帳子，見來人是江寂，面上帶起笑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