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到了內閣外，柳庭玉看了仍舊閉目養神的虞娘一眼，與她道：“我先進去了，兩個時辰我就出來。”</br> 虞娘只是淡淡嗯了一聲。</br> 柳庭玉見她對自己愛搭不理的，面上有些落寞，掀開車簾下了馬車。</br> 皇宮內院虞娘不是沒闖過，她等柳庭玉進去之后，也下了馬車，向著后宮而去。</br> 后宮七十二所，四十八苑，彎彎繞繞，宮殿錯落有致，若是沒來過的人，定是要迷路的。</br> 虞娘一路埋頭前行，見貴人就跪，見女官就禮，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后宮禁地。</br> 這兒以前叫木蘭椒宮，又稱椒房，宮殿建造極其奢華，玉磚鋪地，琉璃造頂，楠木做梁。</br> 殿中衾被用蠶絲軟錦，簾帳用瓊華月帳，這樣的帳子，在江南等地一年只產一匹，日光照進來，能讓光線極為柔和，不刺眼。</br> 殿中的擺設更是奢靡，貴妃扇、西施鏡、金玉盆，每樣都是精雕細琢，華貴非常。</br> 這是當年江盛為自己最寵的妃子所造的宮殿，只是佳人已逝，這座宮殿也就荒廢了，如今還成為了宮中禁地。</br> 虞娘看著落鎖的朱紅大門，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想上前把鎖撬開，一道女聲在此時響起。</br> “哪兒來的狗奴才，這是后宮禁地你不知道？”</br> 虞娘側身去看，見沈貴妃從芙蓉盛開的林蔭小道走來，立馬將匕首藏好，上前行禮，“奴婢參見沈貴妃，貴妃千歲千歲千千歲。”</br> 沈貴妃看了虞娘一眼，轉而屏退了身邊的女官和宮婢，“你是瘋了不成，原本以為你是寂兒身邊最穩重的，誰知你也是個莽撞的，給本宮滾回去！”</br> 虞娘道：“娘娘，這木蘭椒宮里面...”</br> “里面有沒有誰也不知道，可若是你今日闖了，本宮都未必能保得下你！”</br> 虞娘知道擅闖莽撞，可是她必須得進去瞧一瞧。</br> 她低聲道：“娘娘可曾進去過？”</br> 沈貴妃道：“誰敢進去？你以為這里是禁地就沒有人看守？江盛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他的孽！”</br> 虞娘這才知道自己大意了。</br> 皇宮她之前已經來過兩次，總算是摸清、摸熟了路線，這是她第三次進皇宮，沒想到這里主人的心，比他住的宮殿還要復雜。</br> 沈貴妃道：“你速速離開此地，日后也不要再來，想要打開這扇朱門，除非江盛死。”</br> 虞娘起身道：“我知道了。”</br> 午時的陽光炙辣得很，烈日當頭，曬得人頭暈目眩。</br> 虞娘熱出了一身薄汗，原路返回時，背心都已經濕透。</br> 她回到內閣外，柳庭玉正焦急地等在原地，負手來回踱步。</br> 她至他跟前道：“等很久了？走吧，回去。”</br> “你去哪兒了？這是皇宮，亂闖是要被抓起來亂棍打死的！”</br> 虞娘徑自上了馬車，車內也熱得很，她索性摘了氈帽，悶熱這才散去不少。</br> 柳庭玉也上了馬車，見她臉頰熱得通紅，拿出折扇給她扇著，“你到底去哪兒了？”</br> 虞娘怎么可能告訴他，信口胡謅道：“沒見過太監，去看看太監什么樣。”</br> 柳庭玉知道她沒說真話，估計再問她她也不會說，“阿嫵，你究竟為什么來找我？”</br> 他覺得她不是為了避官兵。</br> 她有本事在端午夜雨那晚殺人，今日又敢闖皇宮大內，本事定是不小，她絕不可能被區區官兵搜怕了。</br> 她定是有其他緣由。</br> 虞娘道：“你問這么多干什么，你要不愿意我待在你身邊，我找顧鳶去。”</br> “又是顧鳶，他真比我好？”柳庭玉真想顧鳶立刻去死。</br> 虞娘蹙眉道：“對，他就是比你好。”</br> 柳庭玉收了手中折扇，冷著臉道：“那你找他去吧！”</br> 虞娘真掀開車簾下了馬車，往宮外而去，看樣子是真打算去找顧鳶。</br> 柳庭玉沒想到虞娘脾性真的這么硬，半點不示軟，也絲毫不在乎他的樣子。</br> 她可以隨時離開他，毫不猶豫地。</br> 辛奴道：“大人，咱們去追嗎？”</br> 柳庭玉怒道：“當然要去追了，這么熱的天把她熱壞了怎么辦？”</br> 辛奴立馬駕車追上虞娘，柳庭玉趕緊下車哄人，“阿嫵，你別生氣，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提顧鳶了，也不對你冷臉，你先上車，這太陽這么曬，把你曬壞了怎么辦。”</br> 虞娘停住腳步，抬眸看他，“你剛剛不挺能耐嗎？”</br> “不能耐了，你先隨我上馬車，咱們回府用飯。”</br> 虞娘見他一臉知錯的樣子，這才轉身上車，柳庭玉沒想到虞娘脾性是差了點，但也是好哄的。</br> 兩人重新坐回車內，柳庭玉又打開了折扇給虞娘繼續扇著，“今日你不讓我喝茶，我一口沒喝。”</br> 虞娘偏頭看他，“渴嗎？”</br> 柳庭玉點了點頭，期待著什么。</br> 虞娘道：“那你回府多喝水。”</br> 柳庭玉：“...”</br> 他還以為能得一個香吻之類的。</br> 馬車到了柳府，柳庭玉抱著虞娘進了嘉熙居。下人奴婢立馬打來了溫水讓二人洗臉凈手。</br> 虞娘先去耳房換衣裙，柳庭玉非要跟著進來一起換，虞娘掏出腰間的匕首，在他腹部假意劃了一下，柳庭玉這回沒被嚇著，“你有本事就把我切了，等你需要我的時候，你可別后悔。”</br> 虞娘笑得嫵媚迷人，“我金陵魁首可從來不缺男人。”</br> 柳庭玉搶走她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怎么說我也是你欽點過的男人，你也曾瞧得上眼的。”</br> 虞娘道：“把我的匕首撿起來，你要換衣服就換。”</br> 她轉身去屏風前脫掉了男裝，細膩雪白的香肩就這樣露出來，柳庭玉瞧了一眼，下腹就開始竄起一團邪火。</br> 昨日還是吃得太補了...</br> “阿嫵，你真打算一直把我這么晾著？”</br> 虞娘套上了紫裙，轉身看他，見他小帳篷支得高高的，面不改色道：“是你自己要進來的，你自己作孽自己解決。”</br> 她就這么出了耳房，柳庭玉想抓人都抓不住。</br> 外間桌上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虞娘坐在桌前自己先吃，她知道柳庭玉一時半會兒出不來。</br> 果然，待柳庭玉出來時，已經兩刻鐘后，身上的官服已經換下，連頭發都濕漉漉的，顯然沖了一個冷水澡。</br> 他一臉欲求不滿，擱誰都能看出來。</br> 一旁的辛奴在想，是不是大人又把虞娘子給惹不高興了，這才碰不到美人。</br> 柳庭玉坐在圓凳上，見桌上的菜比昨日還要大補，生蠔、牛腰、豬腰、鹿血、母雞燉蟲草，這要把這些東西全吃下去了，他的牛牛能一直起立。</br> “誰讓做的這些菜？”</br> 辛奴道：“老夫人吩咐的，說虞娘子貌美，怕您傷了身體，吩咐膳房一定要給您大補。”</br> 柳庭玉明白了，母親這是怕他抱著美人不知節制，夜夜笙歌，搞壞了身子，所以用力給他補。</br> 他要能不知節制就好了，虞娘壓根不讓他碰。</br> 她夾了一塊兒鹿血在他碗里，“吃吧，母親的愛。”</br> 柳庭玉抓住她手道：“你今晚讓我上床睡我就吃。”</br> 虞娘抽回手，“可以啊，今晚你睡床，我睡書房那張床。”</br> 柳庭玉惆悵，他真是要憋死了。</br> 以前沒大美人兒在身邊晃，日日夜夜也沒覺得什么，日子就那樣過了，如今大美人兒整日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還睡不到，真是可憐他的牛牛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