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束縛解除,同款的浴袍被拋掉。</br>
兩人如嬰兒般,坦誠相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所有人都純潔。是這個世界的塵埃,讓彼此必須穿上厚厚的裝束隱藏自己。</br>
封硝忽然頓住,嘴里嘗到一種咸而苦澀的滋味。</br>
整個身體就那樣以傾俯的姿勢定格。他的手觸碰到她的眼角,那是淚水,冰涼又灼熱的淚水。</br>
他不像之前那般立刻翻身撤離,而是慢慢低下頭,吻去她的眼淚,沙沙地問,“遇小冬,為什么哭了?”</br>
止不住,淚流滿面。遇冬伸手拉低他的脖子,親密而憂傷,聲音也是沙沙的,“對不起……”</br>
眼淚又流出來了,哽著,抽著,軟成一團。她也在問自己,為什么哭了?</br>
是因為一種儀式感沒有完成?還是因為從沒聽過他說他喜歡她?其實他骨子里還恨她吧,那這樣算什么?</br>
身體的愉悅,使心靈更加傷感。所以哭了……眼淚咸咸的,澀澀的,流進嘴里是一種刺疼。</br>
又或者,她一直是個斤斤計較的姑娘,想到他設計她,想到她自己因為他有利用價值而妥協……卻不應該用這種方式來解讀他們之間的關系。</br>
黑暗中,封硝和遇冬對視著,奇怪地散去了剛才如火如荼的情緒。他只是想這樣看著她,在黑暗中,看著她。</br>
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臉,水霧遮擋了視線,卻仍是刻意睜大眼睛,想要好好看清他的長相。</br>
她對他,總是很矛盾,無所適從,不知所措。</br>
良久,封硝躺到她的身邊,伸臂圈她在懷里,少有的溫存,“遇小冬,我們結婚好不好?”</br>
遇冬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別過頭,抽抽,“你在開玩笑。”</br>
“沒有。”封硝靜靜地看著天花板,喃喃的,“三個月后,等我辦完這里的事,我們就結婚。你現在可以不回答我,但三個月后必須答應。”</br>
遇冬的心五味雜陳,沒有回應。</br>
封硝是在次日中午,無意間點開遇冬的個人電臺,驀然明白她昨晚到底在哭什么。</br>
她的女中音仍舊好聽,讓人著魔。</br>
那是名著《簡愛》里的一段經典語句,“你以為我貧窮,低微,不美,渺小,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和你有著一樣完整的靈魂,一樣充實的心。我向你起誓,如果上帝賜予我財富和美貌,我會讓你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一樣。上帝沒有這樣安排,但我們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同你我走過墳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br>
封硝一遍又一遍聽遇冬的這段錄音,陷入深深的沉思。他想起早晨上班的時候,遇冬直把他送上車還依依不舍。</br>
昨晚那場火山爆發,盡管以她的眼淚收場,卻使兩人的心靠近了許多。因為那之后,他一直抱著她睡覺。</br>
早上起來的時候,遇冬問他,我昨晚有沒有打鼾,有沒有流口水?</br>
他那會兒心情特別好,用沙沙的聲音回答她,“沒有。你睡得像只小貓,軟綿綿的。”</br>
他分明看見她臉紅了,喜悅又羞怯……</br>
桌上的電話響起,封硝拿起話筒,“喂。”</br>
“封先生,我已經把周醫生和劉管家送到梧桐館。”</br>
“袁琴有什么反應?”</br>
“反應挺大,不過,她忍下來了。”段涼報告著。就在一刻鐘以前,他安排了兩個人進駐,這下子梧桐館熱鬧了。</br>
對周醫生,袁琴尚能接受。可是劉管家的到來,卻使她極致不悅。這相當于給她找來個頂頭上司,處處對她進行管轄。</br>
封硝涼薄一勾唇,表情略淡,“她還挺能忍,那就忍著。”</br>
彼時,遇冬關著門在房間不敢出去,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封硝養的一只寵物。</br>
想起昨晚,一時甜蜜入心,又憂傷滿溢。</br>
坐在窗前望云卷云舒,方想起這段日子竟是人生中最最清閑的時光。</br>
日出東升到夕陽西沉……漫長卻又像是眨眼之間。遇冬聽到賓利車的聲音,飛快下樓。</br>
聽到劉管家提醒,“遇小姐,您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不能這么跑啊……”</br>
她才想起這茬,收了腳步,摸摸頭,“好像封硝回來了,我去看看。”</br>
劉管家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做事干凈利落,笑起來的時候讓人覺得很溫暖,“是呢,封先生下班回家了。”</br>
遇冬迎到玄關,封硝就進來了。</br>
他本來幽深的眸色莫名變得溫存,“遇小冬,你不在樓上躺著,下來做什么?”</br>
“躺一天了,”遇冬衰歸衰,還挺兇,“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去公司逮你了。”</br>
封硝淡淡地笑,“醫生不是說了嗎,前三個月要多休息。”</br>
遇冬背對所有人,面對著他,擠眉弄眼,咬牙切齒。</br>
封硝想了想,“那……一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出去玩會兒?”</br>
遇冬立刻笑瞇了眼,“風聲聲,就知道你最好。我真的快悶死了。”</br>
封硝牽著遇冬的手坐在客廳沙發上,把所有人叫過來交待一番,話題主要圍繞分工問題進行。</br>
劉管家權利最大,得管好梧桐館所有的事。</br>
周醫生專業最強,把孕婦管好就萬事大吉。</br>
最后是袁琴,地位不可或缺,一日三餐和衛生歸她,并且需要全權聽從劉管家的安排。</br>
袁琴數次提醒封少,“老爺子……”</br>
“袁嫂,你要搞清楚,這是在我的管轄區內。你有什么不滿,可以直接找老爺子。你如果要走,我也不攔你。”封硝明顯不耐煩。</br>
袁琴只得低下頭,“是,封少。”</br>
那天晚上,封硝胃口不好,吃幾口就放下筷子,陰沉著臉不說話。</br>
遇冬跟他很同步,也嚷嚷著不吃了。</br>
兩人出門,封硝自己開車,沒叫段涼。開出去沒多久,天就下起雨來,纏纏綿綿的小雨,夾雜著絲絲涼意。</br>
“風聲聲,這么下去不行啊。我今天在家里躺一天,骨頭都快躺散架了。”遇冬抱怨著,“感覺房子里到處都是眼睛,每一步都走得我心驚肉跳。”</br>
“忍忍,三個月!很快就會過去。”封硝平視前方,沒什么表情。</br>
又是三個月!遇冬很清楚,三個月只是隨口的一個時間,現在也許只有兩個多月了。可是,封硝要做什么?</br>
她怯怯的,“風聲聲,三個月后……我還在嗎?”</br>
封硝皺了眉頭,“你不在,能去哪兒?”</br>
“我的意思是,你還對付……我和我身邊的人嗎?”</br>
封硝開車的手微微一抖,瞬間不悅,“遇小冬,你只需要做好分內的事,演好孕婦,其他什么都不用管。”</br>
遇冬就知道問不出個名堂來,莫名有些傷感,慶幸昨晚及時剎住了車。她的表情有些冷,“我就想知道,我對你來說,到底是什么。”</br>
“未婚妻。”封硝緩緩吐出三個字后,補充得很完整,“三個月后,我們結婚。”</br>
他已經想得很清楚,理由也充分,似乎這是一件塵埃落定的事。</br>
遇冬扭過臉,透過隱隱約約的街燈看著他英俊的臉,“你都不問我愿不愿意?”</br>
他淡淡的,“你愿不愿意都要跟我結婚。”</br>
“……”遇冬有些冒火。</br>
封硝卻在這時緊急靠邊停車,認真看著她,“遇小冬,你愿意嗎?”</br>
“……”遇小冬措手不及,對這個男人的做事方式哭笑不得。</br>
“你愿意嗎?”他追問,深沉的視線緊緊鎖定她糾結的臉。</br>
“封硝,婚姻不是這樣的。”</br>
“那是怎樣?”</br>
“兩個人得先談戀愛,再說結不結婚的事。”遇冬幾乎可以肯定,面前這個男人從來沒談過戀愛。</br>
封硝揚了揚眉,“你的意思是,談戀愛,還不一定結不結婚,那我為什么要跟你談戀愛?”他冷哼一聲,傲嬌死了,“不談,我們直接結婚。”</br>
“……”遇冬的板寸有點毛了,汗毛也豎豎起來,火大,“你這放在古代叫惡霸搶親,懂不懂?”</br>
他喀的一聲解了安全帶,身形傾壓過來,帶著強大的雄性荷爾蒙氣息,“遇小冬,你說,我哪兒不好?”</br>
遇冬翻個白眼,“那你說,你哪兒好了?”</br>
封硝認真想了一下,然后乖乖坐正,確實也沒發現自己哪兒好。就那些設計人家的破事一堆堆,真心談不上好。不過,他也不是全無貢獻吧,至少剝了吳明俊的皮,她不該感謝他?</br>
就是那么理直氣壯,“三個月后,我們結婚。”</br>
“……”遇冬氣得快打人了。</br>
“時間我定,地點你定。”封硝覺得自己超友好,又微微偏了頭,“遇小冬,不要惹我不高興。”</br>
遇冬真炸毛了,“你今晚滾去地毯上睡,不許睡我的床!”</br>
“那是我的床!”</br>
“你再說一遍!”</br>
“好,你的床!我也要睡。”他莫名笑了,心里是暖的,想著一會兒要一起睡,又不太想在大街上鬼混,“遇小冬,回家好不好?”</br>
“這才剛出來!你就要回家!”遇冬叫囂得厲害。</br>
“我想回家睡覺。”封硝眸色瀲滟地瞥她一把。</br>
她卻恨恨的,“大哥,現在才七點半,你就要睡覺?你是豬嗎?”(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