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尷尬的夜晚。</br>
遇冬等袁琴一出去，只堅持了五秒就抽瘋地往浴室里竄。水淋在身上才想起，那條大浴巾是她的，而她也沒拿該拿的東西。</br>
但她沒好意思叫封硝拿，只得像只水鬼般一個勁在里面沖水，直沖得皮都快脫了一層，沖得封硝在外面不滿地敲門。</br>
“遇小冬，快出來，睡覺了。”封硝低沉的嗓音穿透流水聲鉆進遇冬的耳鼓，令她耳頰一陣燥熱。</br>
睡覺！睡覺！睡個鬼的覺！她不搭理，繼續洗澡，已經搓不出什么來了，皮膚由白變粉，由粉變紅。</br>
封硝再次開嗓的時候，聲音力度大了些，“遇小冬，你再不出來，我砸門了！”</br>
遇冬氣得磨牙，關水，磨蹭好半天才隔著門說，“那個啥，給我拿件浴袍。”</br>
封硝輕揚了唇線，看看手里白色的浴袍，就知道這姑娘丟三拉四，矯情蠢萌。他懶洋洋地曲起手指敲了敲，“開門。”</br>
門開了一條縫，從里面伸出一只濕淋淋的手，在空中晃啊晃，一陣亂抓。</br>
封硝不再捉弄她，將浴袍遞過去，轉身離開。他也穿著同款浴袍，坐在臥室的沙發里，看最新醫學資料。</br>
遇冬再磨蹭了一陣才出來，鬼頭鬼腦，瞟一眼那些專業資料，沒話找話，“封硝，你到底看得懂嗎？”</br>
封硝抬起頭來，意味深長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看資料。</br>
這個夜很怪。</br>
遇冬本來是害怕的，孤男寡女，同睡一床。萬一她抵擋不住封硝美男的誘惑怎么辦？這長夜漫漫的，晚上吃飽喝足剛好有力氣……她的耳頰又紅得快滴血了。</br>
反倒是他，丫的，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居然還看得進資料，赤果果地漠視她。</br>
遇冬很糾結，也不知道希望他繼續漠視，還是希望他來點酷帥狂霸拽的姿勢……少女心真的受傷了，氣鼓鼓，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沒有魅力。</br>
哎呀，但凡看過她打鼾又流口水的男人，還會對她有什么興趣？她驚出一身冷汗，仿佛終于找到癥結所在，摸了摸板寸，自卑心也出來湊熱鬧。</br>
遇冬在床上躺下，背對著封硝，聲音悶悶的，“我睡了，晚安。”</br>
“嗯。”封硝抬起眼瞼，看著那曲線優美側臥的身形，用了極大毅力才控制住自己奔騰的情緒。他還沒做好準備要吃了她，所以裝模作樣看資料。</br>
他現在既害怕遇冬撩撥，又害怕遇冬不撩撥……既期待壁咚的激情四射，又害怕擦槍走火。</br>
她是仇人的女兒……他真的做好準備要跟她共度一輩子嗎？偶爾冒出來的那些念頭，會讓他有種不管不顧的沖動。可她身體里住著母親的心臟，這仿佛是他無法跨越的溝壑。</br>
不知過了多久，封硝悄然上床，和她肩并肩躺在一起，然后用遙控器關了燈。</br>
只有清冷的月光，孤單地灑在窗簾上。</br>
他的手悄然放在她的腰際，發現她身體微微一顫，又將手縮了回來，聽到她說，“風聲聲，我睡不著，你給我講個故事唄。”</br>
風聲聲的脾氣第一次好得不像話，“想聽什么？”</br>
“阿飄的故事。”遇冬仍是側著身子，聲音很飄。</br>
封硝皺了皺眉，“阿飄是什么？”</br>
“鬼。”</br>
“……”封硝不知道遇冬還有這種愛好，關著燈聽鬼故事，“你不害怕？”</br>
“怕。”遇冬悠悠的，“怕才要聽嘛，不怕就沒興趣了。”</br>
封硝不能理解女人的思維，便講起了阿飄的故事，“那時候，我還在美國讀書。有一天下課回家，聽說隔壁樓上有一個女孩跳樓自殺。”</br>
“后來呢？”遇冬翻了個身，在黑暗里和封硝相對而臥。</br>
封硝在她轉過身來的片刻，氣息便凝重了，趕緊壓下雜念，繼續講鬼故事。講到無數天后，那棟樓的電梯里常出現一雙紅色高跟鞋，很多人都看見了……遇冬的背脊爬上一絲冷汗。</br>
但她沒有嚇得尖叫往人家封硝懷里鉆，而是神經繃直了，全身僵硬地表示想要再聽一個關于阿飄的故事。</br>
那天晚上，封硝講了好幾個阿飄，各種類型，男的女的……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也不是不愛說話，還發現說話能把遇小冬給說睡著了。</br>
事實上，遇冬就怕自己打鼾，所以讓人家講嚇人的鬼故事來支撐自己不睡覺，誰知還是睡著了。</br>
封硝的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能清楚地看見睡著后的遇冬像一個心思很重的孩子，眉頭輕擰著。</br>
他用指腹輕揉她的眉心，試圖將她的糾結散開。可是無論怎么揉，手一放，她的眉心依然皺著。然后，他輕輕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個吻，時間很長，不舍得撤離。</br>
或許是心理作用，他覺得這個吻很有效，她皺起的眉心舒展了不少。</br>
封硝驟然翻身下床，去洗了個冷水澡，熱得不行。他沒看見，床上的女人狡黠地笑了。</br>
遇冬的臉偷偷綻出朵花來，丫的，還以為他真那么有定力！還以為自己真一點魅力都沒有呢。她樂了，閉著眼睛，笑得壞壞的，捂著心臟，生怕心跳劇烈讓他聽了去。</br>
深呼吸了好幾次，似乎都無法調整心跳和呼吸的節奏，嘴角始終上揚著，莫名升起一層濃烈的喜悅。</br>
封硝全身冰涼地回來了，卻是忽然被遇冬燒灼。她的身體像火，隔得老遠噴薄著一股熱浪。心頭一驚，這丫頭裝睡？</br>
心倏的就化了，腦袋猛地就暈了。</br>
剛剛才涼下去的心火，竟然比之前更加兇猛。他強勁的手臂穿過她的頸窩，卻是溫存如水，將纖薄如紙的女孩摟在懷里。</br>
兩團火就那樣燒灼起來，烈焰上竄，無法控制，即使阿飄也無法阻止。</br>
他無師自通地撫摸著她的頭發，輕輕的，順勢而下，用手背輕撫她的面頰……他在她的耳邊輕喊，“遇小冬……我知道你沒睡……”</br>
遇小冬完全不像壁咚時那樣勇敢，全身顫抖著，拒不開口。</br>
封硝的手忽然用力，仿佛是要將軟得像面團的女體揉進自己的胸腔，從此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彼此是一個整體。</br>
剛才糾結的恩怨，以及關于心臟的部分，在這一刻通通煙消云散。</br>
他未娶，她未嫁。還訂過婚……甭管是真的假的，至少這一刻，他們的無名指上還戴著同款同質的訂婚戒指。</br>
封硝用戴著戒指的那只手，去尋找遇冬戴著戒指的那只手，然后十指交錯，緊握……對戒碰撞，似乎發出好聽的聲音，如窗外的夜風。</br>
他是個正常男人，直到現在都沒碰過女人，僅僅只是因為此前沒有任何女人能入得眼，能讓他記住。</br>
她是他唯一記得住臉的女孩，如此喜悅。</br>
報復，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br>
現在只剩兩情相悅，壓抑太久的情愫，體內奔騰的洪荒，都在暗夜里急速洶涌。</br>
封硝低下頭，咬了咬她的耳朵，嗓音啞啞的，“遇小冬……”他充滿成熟男人的荷爾蒙氣息，連同這聲召魂般的呼喚，一起將遇小冬僅有的意志擊得粉碎。</br>
她緊張，又迷醉，隱隱地恨自己不抗拒。面熱心跳，身體在叫囂。她承認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女孩，抵抗不住這種熱浪般的襲擊。</br>
那股熱浪一陣一陣掃蕩著她身體和心靈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角落。她頭昏腦熱，甚至有一刻還發出了一種低低的聲音，像是在叫“風聲聲”，又像是在回應他的熱烈。</br>
封硝笑了，眼睛那樣亮，如天上最閃耀的星辰。他的心靈仿佛也從黑暗驟然走入光明，到處是陽光，到處是田野，懷里的女孩笑顏如花。</br>
她嬌嬌的神情鼓舞著他進一步探索，如一個孟浪少年，急切地索吻，急切地想要碰撞……卻又那么小心翼翼，怕碰壞了她，怕吻壞了她……</br>
那是一種珍視，纏綿而清醒。沒有喝酒，沒有醉得不省人事。</br>
唇舌相纏，清甜的芳香和雄性的氣息彌漫在周圍。</br>
火山爆發也不過如此，十級地震也不過如此……封硝分明就感覺到，她也在積極回應。</br>
只是，她的積極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是那樣霸道宣言，也不是那樣故意挑釁。</br>
她淡淡的羞澀又青澀，伸手想抱住他的脖子，因為各種原因又縮回了手，被動地承受著，身體卻越來越舒展。</br>
星眸微閉，唇瓣微啟。聽到他啞啞地召魂，“遇小冬……”</br>
她多喜歡這個時候聽他叫“遇小冬”啊，那么寵人的尾音，像是他的世界只有她一樣。</br>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用“嗯”回應他，只記得自己微微地笑了……</br>
風聲聲！</br>
封硝！</br>
為什么記得的，都是他的好？</br>
這個男人真帥啊！不止帥，還柔情萬種……之如此刻……</br>
真的心動了，怦怦的。遇冬能確定自己其實是喜歡這個男人的，即使他曾設計她，即使他恨她……她還是喜歡他。</br>
心里莫名還涌起一絲憐惜，沒來由的，鼻子發酸。心魂激蕩中，眼前忽暗忽明，一時是黑夜，一時是光明。</br>
她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更不敢講任何話。此前的每一次，仿佛都是某句話打斷……只是她無法控制眼淚從眼睛里流出，越流越多，分不清那是喜悅還是辛酸。（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