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早啊,紀時。”
    “早。”
    紀時在走廊上和班里的同學揮手打著招呼，天氣愈發(fā)冷了，從食堂買了包子帶到教室,連呼吸都帶著一層蒙蒙的霧氣。
    天一冷,食堂就開始提供加熱服務(wù),買包子的店也帶著賣加熱過的豆?jié){,是可以吸的那種包裝,1塊錢一袋。
    這個時節(jié),花壇里的花已經(jīng)敗了，葉子倒是一樣很綠。天氣一涼,學校仿佛都靜謐了許多,大家的早讀課也越到越遲，教室里響起一片有氣無力的讀書聲。
    也有人連課本也不讀了，利用早讀課的時間來答題。
    紀時依舊按照以往的習慣來安排時間，他在早讀課吃東西的次數(shù)都比以前少了，尤其是語文早讀,背古詩詞和讀課文同時進行,畢竟他在閱讀理解和作文上缺的不是一分兩分。
    “臣密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兇。生孩六月，慈父……”
    在一邊邊啃餅邊喝牛奶的曾泰然差點把牛奶吐出來,紀時突然聲音那么大,他還以為老驢已經(jīng)來了呢！
    很顯然,這么想的不止曾泰然一個，隨著紀時讀書聲高了,他周圍幾個人都像突然有了精神一樣,整個教室瞬間讀書聲滿滿,過了一會,大家鬼鬼祟祟地在教室掃視了一圈，壓根沒看到老驢或者任何一個老師的身影。
    “紀時你嚇唬誰呢？”
    “先讓我把包子吃完行不？”
    冬天了紀時就不愛吃餅干，不過他現(xiàn)在飯量不小，早上光吃包子還不夠，第二節(jié)課下了就得吃點餅干墊墊肚子，他們班同學的想法也和他差不多，早晨窗戶關(guān)著，教室里彌漫著一股肉包子的香味。
    過了一會，語文老師進了教室，讓他們把窗戶都開開：“你們聞不見教室的味兒嗎？跟飯店似的。”
    老師們對他們在教室吃飯這事都挺包容，z中是規(guī)定6點多到教室早讀，不過高三這個時候，學到12點以后的學生都不在少數(shù)，早飯爭的就是睡覺的時間。
    紀時把《陳情表》讀了一遍，“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于星火”這幾句他經(jīng)常背錯，紀時覺得，唐宋前的古文確實比唐宋后的要難背太多，不過考的幾率也不低，像曹操“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那幾句，不夸張地說，紀時在他的所有參考書和模擬卷里都見過。
    閱讀的內(nèi)容紀時選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因為他手頭除了這個段落的中文翻譯版之外，還有英文的版本，莎士比亞的用詞是他這種直男都不好意思在教室里讀得太大聲的程度，不過紀時覺得，這可以提升他的作文水平，尤其是情感表達這一塊。
    對此，他的同桌曾泰然評價：“你這么一念，我飯都吃不下了。”
    紀時依舊我行我素。
    他嗓子讀得都有些發(fā)干，放下書的時候，紀時注意到，他前面那張桌子依然是空的。
    葛亮似乎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早讀課遲到了。
    葛亮的座位依舊在他前面，上次月考成績出來之后，老驢就考慮給紀時換個座位，還特意來問了紀時的意見，但紀時暫時不想和曾泰然分開坐，就一直坐在原本的位置上。
    葛亮在月考之后徹底沒了聲音。
    之前班里有關(guān)紀時要考進前30名的傳聞都是他在說，他們那群人私下里不知嘲笑了紀時多少次，可月考成績一出來，他真沒什么話可說了，被嘲笑的那個人換成了他自己。
    紀時靠著之前下的賭注掙回來好幾頓飯錢。
    葛亮是什么想法、他在外面?zhèn)魇裁丛捈o時都不在意了，他有空去管葛亮說了什么，還不如多寫兩張化學卷子。
    第一次月考之后，紀時在語文、物理和化學這幾科上投注了更多精力，尤其是化學。
    月考之后的半個月，他終于把高中三年的化學課本徹底順了一遍，看化學的頻率太高，他甚至偶爾會產(chǎn)生自己已經(jīng)愛上化學的錯覺，因為就算看到老驢那張兇巴巴的臉，他居然一點也不覺得可怕，相反，紀時覺得他們班的化學課有些少，要是下午的最后一節(jié)自習改化學課就好了。
    梳理足足三年的課本并不是件容易事，尤其在他基礎(chǔ)不行的前提下，但紀時沒有退路，除非他不想考一所好大學。
    或者說，正是因為上次月考考出了一個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成績，他才必須拼盡全力把物理和化學的成績提上去。
    因為他看到了希望。
    原先紀時的目標只是考一個不錯的大學，但具體考哪一所他心里并沒有概念，然而上次月考的三科分數(shù)卻讓他知道，原來他語數(shù)外的成績離金陵大學并不遠。
    那他為什么不努力一把，以金陵為目標呢？
    只要他的物理和化學能跟上，上輩子只能上一所三流學校的他就可以去金陵了！
    75分和84分的成績反而狠狠刺激到了紀時。
    下一次月考，這兩科——他至少要考到90！
    ……
    紀時這人不愛放大話，他只默默做題。
    高三的第二個月開始，學校大概是確認他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高三的生活，發(fā)試卷的頻率已經(jīng)變成了喪心病狂的一天一張，除了學校印的練習卷之外，他們還有《五三》之類的參考書要做，齊老師就愛額外布置題，除了每天的試卷之外，他在11班制定了一本參考書，每天讓數(shù)學課代表布置幾頁，他不僅要講，還要叫人去黑板上做題。
    唯一很少布置習題的就是語文老師，可語文算是紀時的薄弱科目，老師不布置題目，他自己還要默默去補。
    總而言之，紀時這段時間一直處在被題海淹沒的狀態(tài)。
    卷子發(fā)太多這種事情其實是很容易讓學生產(chǎn)生焦慮感的，尤其是那種不擅長的科目，一沓沓卷子堆在那里，卷子上全是自己不會做的題，可能整整兩個小時做的題一半都是錯的。
    那自然地，要么放棄，要么做得很慢，卷子越堆越多越堆越多，再遇上一個講課快的老師，做題的速度跟不上老師講題的速度，心情絕對會低落到極點。
    月考結(jié)束后的相當長一段時間，紀時的物理和化學兩科就處在那種狀態(tài)。
    每天都有至少一張試卷，正常的考試時間是兩個小時，紀時可以把做英語卷的時間壓縮到一個小時，把數(shù)學卷的時間壓縮到一個半小時，但物理和化學兩門的時間他壓不下來，他只能花超過兩個小時的時間去寫，而且必須寫完，因為這些卷子老師明天就會講，他不寫的話，等于他就失去了思考的過程。
    除此之外，紀時還有課本和參考書要看，他不可能因為做試卷就放棄自己原本的復習節(jié)奏。
    因而，除了上課時間之外，紀時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上了。
    從下午的第一節(jié)自習課開始，他先把數(shù)學、英語和語文的試卷寫完，壓縮一點飯后休息的時間，然后就開始進攻化學和物理。
    當然，比起前段時間，他化學和物理的底子其實都好了一些，做題雖然依舊拖拖拉拉，但是正確率畢竟上來了一些，不過就算這樣，他做試卷也能做到晚自習結(jié)束，晚自習結(jié)束之后的時間，他差不多要花上一個半小時鞏固課本，不過他倒也不會連著看物理和化學，一般是一天看一門。
    所有的時間都被他排得滿滿當當。
    他連周末都減少了出去閑晃的時間，周六晚上也盡量用來練習——周六晚上是老師們唯一不會發(fā)試卷的日子，畢竟z中的休息日就是從周六晚上開始的，這段時間通常就會被紀時用來回顧前一周的復習內(nèi)容。
    事實證明，超高強度的練習還是有好處的，在能跟上的前提下，紀時物理和化學兩科的正確率大幅提升。
    等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天卷子之后，從之后的某天開始，紀時赫然發(fā)現(xiàn)，他兩科練習的分數(shù)都能達到90分了。
    120分的總分，90分就是75的正確率。
    偶爾他甚至能沖到100分。
    90分的練習成績也并非偶然，相反，這是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數(shù)值。
    正確率一旦能保持平穩(wěn)，這就意味著紀時的效率提上來了，在后來，他再做物理和化學兩套卷子就不需要花一整個晚自習的時間了，他甚至還能留足時間去復習一些基礎(chǔ)性的內(nèi)容，或者把試卷里的難題花時間解一解。
    但不得不說，這的確是紀時回到十年后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紀時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十年前就有這樣的定力，當年高考一定不會讓自己后悔吧？
    ……
    基礎(chǔ)性的工作做完了，紀時也讓自己的復習進入了下一階段。
    就像游戲里通關(guān)打boss一樣，他把自己要復習的內(nèi)容也設(shè)定成了游戲模式，以他目前的狀態(tài)來說，依然是語文、物理和化學三科的提分空間比較大，不過他很清楚，化學想從70分提到90分或許不難，可想從90分提到110分，難度大概要提升足足10倍。
    這大概就是b和a之間的差距。
    其實從高中時代到重生的這些日子，紀時對于蘇省高考的政策依然不是特別了解，向來是老師說什么他聽什么。比如說物化兩科的等級，他們老師說全省前5是a，5到20是a，那也就是說，在全省幾十萬考生里，他必須考進至少20。
    z中一共1600多號學生，文理不考慮的話，前20就是320名之內(nèi)，前5是80名之內(nèi)。
    紀時默默把80這個數(shù)字圈了起來。
    全校前80名，基本是可以上到除了清京之外的國內(nèi)一流大學的分數(shù)，雖然未必都能上，但可以上到985、211高校絕對沒問題。
    蘇省在國內(nèi)還算經(jīng)濟不錯的省份，省內(nèi)的211數(shù)量在全國排名前列，很多學生不愿意出省，即使要出省，全校前80名的學生也只會盯著京市、海市或者隔壁西湖省的頂尖大學。
    所以一些高校在省外赫赫有名，在省內(nèi)的招生線卻比金陵大學低了好幾十分，比如川省大學，紀時那年高考在蘇省的分數(shù)線比金陵大學低了近30分，幾乎和省內(nèi)的部分一本高校持平。
    可紀時現(xiàn)在的成績別說全校前80了，只要物理和化學的分數(shù)考不進a等，他基本上要和好點的一本學校說再見。
    以他的想法，能考進前5選擇面才最廣。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紀時下意識蹦出一句古詩詞。
    “能別噓噓了嗎？”曾泰然無奈道，“你最近能把你那個文縐縐的毛病改了嗎？”
    噫吁嚱這三個字紀時在百度里查過，有人說讀yiwuhu，也有人說讀yixuxi，反正這三個字出卷老師總不會變態(tài)到放進默寫題里，所以他們讀得很隨意，曾泰然就直接讀成噓噓。
    “不行。”紀時舉雙手反對，“默寫題我絕對都要拿高分的。”
    “孩子已經(jīng)學傻了，病入膏肓了。”曾泰然推著紀時，“幫我看看這道數(shù)學題。”
    紀時湊過去瞥了一眼，該怎么解他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他在草稿紙上先把演算的第一步寫出來，看曾泰然會不會，要是不會，他等于已經(jīng)給了曾泰然一個提示，就等對方自己進行到下一步。
    紀時覺得很神奇的一點是，他最近在數(shù)學上花的時間明明遠不如物理和化學，但大概是上次月考的成績給了他足夠的自信，紀時感覺現(xiàn)在做數(shù)學題特別得心應(yīng)手，基本曾泰然來問他的題都沒有能難倒他的，平時老師發(fā)的卷子的正確率甚至比月考之前還高。
    用武俠小說里的詞來形容，他的數(shù)學已臻化境。
    至少現(xiàn)在，他們班其他人如果覺得數(shù)學題難，要么問姚蒙，要么問周偉樂，也漸漸開始有人問紀時了，畢竟不管紀時之前的成績是什么樣，上次月考的150就是明證。
    而且問過他題的人后來都發(fā)現(xiàn)，紀時的解題質(zhì)量一點也不比姚蒙和周偉樂差。
    曾泰然磨磨蹭蹭地按紀時寫的第一個步驟開始寫，一開始也覺得有些難，但慢慢地，他的眼睛越來越亮，過了一會，他把試卷往紀時面前一推：“你看我答案對不對？”
    紀時拿起試卷，默默沖他豎起大拇指：“牛。”
    “突然覺得自己好牛逼。”曾泰然撓了撓頭發(fā)，“其實我基礎(chǔ)也沒自己想象中那么差嘛！”
    “本來就是。”紀時看著他，“肯花時間分數(shù)一定能提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