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民政局？
    梁清露乍一聽到這三個字,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因為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
    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眼前的車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邊,  徑直駛向遠處，很快消失在車流中。
    “嘟！”
    還是近處的車笛聲將她喚醒，她懵懵的，給方蘭如打電話：“媽，周疏行要去……民政局？”
    和誰？
    梁清露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來這兩個字。
    方蘭如幾乎和她同樣的想法,  搬進新別墅后,  她的花園還在籌備中,  只能在家待著。
    本來京市也沒幾個貴婦愿意和她交好。
    “民政局？你怎么知道的？”她問。
    “我剛剛在中世這邊看見他，他自己說的。”梁清露心怦怦跳，“媽，是不是梁今若？”
    方蘭如沉吟,  臉色也不是很好。
    她以為周疏行幫梁今若那次是看在沈向歡的面子上,  畢竟后來他們都沒什么交集了。
    但是要說去民政局，她只能想到梁今若一個人。
    如果她和周家聯姻,  那對他們可是大大的不利。
    方蘭如沉聲：“你問問公司里，今天梁今若去沒去。”
    梁清露自己現在思路一團亂麻，六神無主，也不去想企劃書的事，迅速撥通了梁氏的電話。
    她在里面一年，自然是有自己熟悉的人的。
    “梁總今天似乎還沒來,  不過她平時上午來得都不算早,  也就這幾天來早了些。”
    現在的梁氏里,  梁立身被叫梁董,  梁今若就是唯一的梁總,  至于梁清露，一個無關緊要的職位。
    “哦，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梁清露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她捏緊了包帶，里面裝的企劃書還沒有被第三個人看到過，甚至連呈上中世的機會都沒有。
    站在路邊半晌，她忽然想起來今天是梁氏去中世的日子，她心神一轉，立刻往梁氏而去。
    -
    檀悅府內，梁今若終于挑好了裙子。
    她今天特地畫了心機素顏妝，選好耳墜后，看到玻璃臺下的耳釘，心念一動，從里面挑出來三只簡約款，放進了包包里。
    下樓時，梁今若對著電梯壁，忽然有點緊張。
    沈向歡去世前曾叮囑過她，不必強求姻緣，自己喜歡就好，只是要看清楚那個人的好歹。
    她覺得……周疏行應該是好筍吧。
    如果媽媽也在這里就好了。
    梁今若緩緩眨了眨眼，電梯門一開，她就又恢復成那個光鮮亮麗的小公主。
    車停在檀悅府樓下。
    這邊的公寓樓居住的多為富家子弟，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比較火的明星一類的。
    乍然停了輛車，都有人看過來。
    司機正弓著腰瞅，見到梁今若窈窕的身影，立刻笑起來：“太太來了。”
    梁今若一下子停住腳步，美目一頓。
    “你叫我什么？”
    司機十分淡定：“太太。”
    梁今若雖然做好了和周疏行去領證的準備，但還沒真做好所有人都知道的準備。
    “……還沒呢。”
    叫得她怪害怕的。
    一聽就知道她從單身少女變成已婚少女了。
    梁今若摸了摸胳膊，微微一笑：“叫我梁總。”
    “好的，梁總。”司機點頭，為她拉開車門。
    他們的對話自然早落在周疏行的耳朵里，他并沒有出聲糾正，或者反駁什么。
    梁今若上了車，趁司機還沒上來，小聲問：“你教的？”
    周疏行耐心道：“我還沒這個閑心。”
    梁今若從鼻子里哼了聲。
    不說教不教，怎么就是閑心了。
    她的腦袋在他面前晃，周疏行原本只注重穿的裙子和她的臉，忽然瞥見她的頭發。
    烏黑的頭發里，銀色簪子十分明顯。
    很眼熟。
    梁今若見他注意到，裝模作樣地轉了轉頭給他看，“怎么樣，發揮了特殊作用。”
    她一動，那頂端的一朵花骨朵便閃閃發光。
    周疏行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臉上。
    奇思妙想，倒是很合適。
    -
    從檀悅府去民政局算上堵車時間最多不過二十分鐘。
    路上，梁今若打量了一下周疏行今天的模樣，促狹問：“周總，你今天化妝了嗎？”
    周疏行蹙眉，“沒有。”
    梁今若道：“哦，那你待會不上鏡，被我艷壓了怎么辦。”
    “……”
    周疏行難以理解她的想法。
    “比不過你。”他隨口。
    “那是。”梁今若又掏出小鏡子，照了照，又理了理頭發，想起什么，“你是請了上午的假嗎？”
    周疏行嗯了聲。
    梁今若忽然扭頭，“從公司來的？”
    周疏行頷首。
    梁今若嘖道：“我就知道，工作狂嘛。”
    最后四個字她的聲音很小。
    不過本身兩人就都在后車座上，中間距離這么近，周疏行聽得一清二楚，眸色一動。
    梁今若欣賞完，又開始看自己之前的自拍。
    自拍這種東西，剛拍完看是怎么看都很完美，一旦過了一段時間，可能就覺得不如意。
    不過，她從來沒這種困擾。
    梁今若直接挑了張發到微博上。
    她的微博平時是閔優打理，也就是自己閑的時候才會上著玩，唯一一條微博還是之前的打卡照。
    點贊已經十幾萬。
    自拍剛發上去，就有不少關注的網友評論。
    【小公主好美啊！】
    【敢不敢露全臉？】
    【同樣的角度我拍出來就是死亡……】
    【發簪好漂亮呀，是什么東西，看著好像是銀花？】
    【顯微鏡女孩來了，看著像是鉆石？？】
    【用鉆石當發簪？】
    【別說了，我也想戴！】
    本身網友們的眼睛就厲害，不過幾分鐘就分析出了梁今若今天頭上的發簪是什么。
    至于她本人，已經到了民政局外。
    梁今若從包里拿出一個精美的口罩，又遞給周疏行一個，“戴上，要謹慎！”
    周疏行分明看到這口罩上面鑲了鉆。
    大約是他盯著的時間太久，梁今若輕咳一聲：“看什么，不好看嗎，用了你求婚的碎鉆。”
    周疏行眉心跳動，“物有所值。”
    很違心。
    梁今若當沒聽出來，自己戴上后，上方邊緣閃閃發光，如同最近流行拍的口罩花。
    不過她不是用花。
    梁今若見他紋絲不動，催促道：“戴呀，我也算半個公眾人物，會被狗仔拍的，和我媽一起上熱搜。”
    周疏行一時無言。
    司機從后視鏡瞥了眼未來太太的口罩，覺得周總是死也不可能戴的，讓堂堂中世總裁戴這么花里胡哨的……
    他還沒想完，就見男人戴上了。
    淡漠的眉眼露在一條鉆石線上。
    梁今若摸著下巴觀察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周疏行，別說，你也就比我差那么一點點吧。”
    周疏行淡淡看她眼，“走了。”
    他決定速戰速決。
    梁今若掩在白色口罩下的唇瓣一彎，“要不我們先自拍一張吧，你覺得怎么樣？”
    周疏行直言：“我覺得不怎么樣。”
    梁今若嗔他：“小氣。”
    她隨即下了車。
    -
    今天的民政局人不多不少。
    梁今若才下車沒多久，就見門口有一對男女在吵架，聲嘶力竭，顯然是婚姻到了盡頭。
    她看著心驚。
    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沈向歡也是如此的失望，從來都溫婉如水的她和梁立身大吵特吵。
    周疏行走到她身側，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眉峰輕攏，握住她的手，“走吧。”
    梁今若回神，“嗯。”
    進了大廳，爭吵聲便聽不見了。
    來往的一對對男女本來都沒心思看別人，但是等瞥到這一次的來人時，都有點懵。
    這是什么打扮？
    帥哥美女口罩搞這么花里胡哨？
    那不會是從地攤上買的兩元一疊的假鉆石吧？
    尤其是周疏行習慣了面無表情一張臉，卻戴著這樣的口罩，更顯得有些奇怪。
    他能感覺到目光，頭疼。
    偏過頭看，梁今若顯然無所顧忌，漂亮的雙眸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里面的情況。
    她轉頭，“看我干嘛，我也第一次來，不知道怎么做。”
    周疏行淡聲：“顯然，我也是第一次。”
    梁今若沒忍住笑，久了看著他戴這樣的口罩還挺賞心悅目，禁欲中添了絲仙氣。
    可惜不準她拍照。
    兩人就和其他情侶一般，最后在大廳里排隊。
    很快便輪到他們，要先去拍照片，梁今若上網查過了，特地挑了件白色連衣裙。
    到拍攝地方時，工作人員說：“你們先整理一下。”
    梁今若想起自己包里的耳釘，輕聲：“周疏行，你等下，我給你帶了東西。”
    周疏行皺眉，預感不佳。
    果然，只見白皙掌心里出現三只耳釘，簡約素雅。
    “你要和我出現在同一張照片上，要和我戴情侶的。”梁今若義正詞嚴：“快點挑一個。”
    周疏行面無表情，“想都不要想。”
    梁今若自作主張挑了個銀色耳釘，招招手：“周總，讓未來太太替您服務，不要客氣。”
    “不用了。”
    “你要。”梁今若說：“這是某些要求里的一個要求。”
    周疏行與她對視，“昭昭，不要鬧。”
    梁今若認真道：“我沒胡鬧。”
    周疏行看了她許久，嗓音低沉：“你戴不上的，雖然沒有完全長好，但也已經不通了。”
    梁今若將信將疑。
    不過他這么低聲跟她說話，有點抵抗不住。
    不遠處的工作人員很少見顏值這么高的情侶，不過，她看不太懂這對情侶的互動。
    而且，女生好像影后沈向歡。
    “好了嗎？”工作人員溫聲催促：“要開始拍咯。兩位靠近一點，表情要笑，男生不要這么嚴肅。”
    梁今若忍俊不禁。
    嚴肅的周總竟然也有這一天。
    工作人員道：“對，您看您妻子就很開心。”
    梁今若被這么說，臉上紅了一下，更顯得嬌艷。
    照片拍好后，工作人員趁機說：“這位女士長得好像一個大明星，和她一樣漂亮。”
    “是沈向歡嗎？”梁今若問。
    “對對對！”
    梁今若抿唇笑：“當然像了，我是她女兒。”
    大大方方地承認。
    她從來都是以自己的母親為榮。
    看到工作人員睜大的雙眼，梁今若噓了聲：“我告訴你了，可以保密嗎？”
    “當然可以。”工作人員道。
    “謝謝。”
    看著兩人走遠，工作人員又想到那位男士的容貌，心中驚嘆，看著氣質不一般，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從拍照到拿到結婚證，不過短短時間，梁今若捏著小小的紅本子，目光挪到了周疏行的紅本上。
    “給我吧。”周疏行忽然說。
    “干嘛。”梁今若問。
    周疏行不疾不徐道：“你容易丟三落四。”
    梁今若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他的性格確實嚴謹，想了想，遞給他：“給你給你。”
    從民政局出去，她又戴上口罩。
    周疏行顯然不會再戴，任由她說破天，說出朵花來，他也不為所動，當沒聽見。
    梁今若最后只說了句：“周總，你聾了嗎？”
    周疏行這才悠悠回：“還能聽得見。”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不用再去公司，而是問：“周太太想吃什么？”
    梁今若還沒從這聲里回過神來。
    她扣了扣手指，“別這么叫，我害怕。”
    周疏行淡淡道：“公主還會害怕這個？”
    梁今若：“……”
    來了，又開始了。
    于是她提了個價格高昂的餐廳，擺明了合法地宰周總一頓。
    當然，周總不以為然。
    梁今若踩著高跟鞋直接超過他先走了。
    -
    “師父，你確定在這能蹲到張艾傾？”
    民政局對面的二樓小茶餐廳里，一個瘦個小年輕問：“大明星不會這么明顯吧？我們都蹲了半個月了。”
    “怎么不會，她又不可能在家里領證，必須來這里，這可是我花了這么多買來的消息。”
    他對面的小胡子張開五指。
    “看你不錯我才告訴你，再說了，狗仔這一行，蹲幾個月半年都有的，才半個月你就受不了了？”
    “門口停的這輛車真不錯，有錢好啊。”他嘀咕。
    瘦個小年輕指向對面：“你看那個像嗎？我看口罩外的一半臉挺好看的……”
    小胡子隨便一瞥，眼睛一亮。
    不過兩秒后又失望道：“不是，素人里好看的美女也挺多的，這位比明星也不差了。”
    他正喝了口水，又看見后頭出來一個年輕男人，眼睛頓時就直了：“開、開！拍！”
    瘦個小年輕手速蠻快，迅速按下幾張照片。
    再看時，鏡頭里身形修長的男人已經上了車，隨后那輛車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小胡子激動得手直抖：“拍到了沒？”
    “拍到了。不過師父，拍個男人干什么，雖然長得有點帥。”瘦個小年輕不解。
    “你懂個屁。”
    小胡子一把接過相機，回看了照片里清晰的面孔，一顆心都快要蹦出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
    他竟然拍到了中世的周總！
    周總竟然來民政局！
    除了結婚還能做什么，他手上還有看起來像結婚證的紅本。
    可惜，沒有拍到前面那個漂亮女人，同上一輛車，一定就是新晉周太太了。
    小胡子一想到這，立馬起身：“走了，回家了。”
    還用得著蹲什么明星。
    -
    吃完飯后，梁今若補了補妝。
    周疏行坐在她對面，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看起來像不施粉黛，膚色雪白，透著淺粉，唇瓣水潤。
    比平時看起來乖一點。
    當然，這是表面。
    “你下午要去公司嗎？”梁今若收起東西，隨口問：“我的企劃書應該送過去了吧。”
    周疏行道：“中世會評估的。”
    梁今若眨眼：“那你們的標準是什么樣的？”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周疏行目光悠悠，問：“不過你確定要我提前告訴你？”
    “算了，別說。”梁今若鼻尖一動。
    反正企劃書現在估計送過去了，問這個標準也沒用，過兩天結果就能出來了。
    她可是從周疏行以前的企劃書里學到的經驗，總不至于一點也用不上吧。
    跳過這個話題后，梁今若讓他送她去梁氏，正好順路——當然，不順路也要送。
    不知道其他新婚夫妻是不是也這樣，領完證后還得各回各的公司，像極了完成結婚任務。
    她感覺自己現在好像也沒什么變化。
    領完證了和以前沒什么區別，該和周疏行怎么說話還是怎么說話，完全沒有新婚的感覺。
    梁今若這么想著，路上偶爾偷偷看一眼周疏行。
    下車前，周疏行忽然叫住她：“晚上有空么？”
    梁今若不明所以，“晚上？有啊。”
    周疏行嗯了聲，聲線低磁：“晚上來接你。”
    梁今若：“？”
    這么主動？
    四目相對，梁今若明白這個問題的深意。
    加上她勾引失敗那次，他們的夜生活似乎已經停滯了四晚。
    本來還很感動的梁今若瞬間就不心動了，看他的眼神也不對。
    “我又沒空了，突然想到今晚和一個朋友有約。”她暗示他。
    周疏行緩緩問：“在新婚夜約你？”